孟歌闪身躲开,眼见其余三人也骑车向自己撞来,只得夺路狂奔。
“跑,妈的,使劲跑,看你他*的能跑多快。”王克诚骑着摩托车保持与孟歌相同的速度并行在他的右侧。
孟歌知道自己跑得再快也跑不过这带两个轮子的家伙,但他此时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有拼命奔跑。是人类面对害怕和恐慌的本能反应,他不知道为什么害怕,因为他来不及去思考这个问题。
“草!”王克诚大喝一声,一脚踢向孟歌腰间。
这一脚力道极大,孟歌挨了这一下,身体瞬间不受控制的翻滚出去,直滚到马路中央才堪堪停下。
此时,马路上一辆正在行驶的红色面包车见到路面上出现这种情况,连忙急刹车。虽然其车速不快,可由于雨天路滑,制动距离会明显延长,眼见便要从孟歌身上轧过去。
好在孟歌此时也注意到了远处疾驰而来的面包车,就地又滚出了几米,滚到了两车道之间的双黄线上。
面包车的车轮擦着他的身体冲了过去,泥水溅的孟歌满身都是,停下来的面包车司机摇下车窗破口大骂:“小兔崽子,活腻味了,走路不带眼睛吗?”
孟歌顾不了这么多,连忙爬起身,穿过马路,他只觉头痛难忍,分不清是雨水、汗水、还是血水,顺着他的脖子灌了进去。
“妈的,这小子命还真大。”王克诚骂骂咧咧的带人继续追了过去。
孟歌回头撇了眼身后紧追而来的几人,慌不择路,看到一条胡同便钻了进去。
“诚哥,那小子进了条死胡同,跑不掉了。”
王克诚大喜:“自作孽不可活,哈哈。”
孟歌从未来过这条胡同,当他跑道尽头的时候发现这是条死路时,已然有些晚了。经过刚刚的一番剧烈运动,他的体能也都消耗殆尽,正在无路可逃之际,看到了胡同里的一家商铺,他凭借着最后一丝力气冲进了店内。
这是一家白事用品店,店铺不大,里面摆放着各种花圈和扎好的纸人,店铺的主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
孟歌喘息着说道:“阿姨,有,有人打我。”
“谁打你的,孩子,别怕,有阿姨在,没人敢在我的店里打你的。”那店主十分热心,见孟歌头破血流,浑身脏兮兮的,并不嫌弃,取来一条毛巾替他擦拭。
看到店外,骑着摩托车的王克诚几人不像好人,店主阿姨有心护着孟歌,当下把店门关上。
店铺的大门是两扇玻璃门,透过玻璃,王克诚能够清晰的看清店里的情景。王克诚冲身后的小弟说道:“他跑不掉了,打电话再叫些人来。”
不多时,店铺外已围上了三四十号人,孟歌此时就算插翅也难飞。
店主阿姨将门打开一条缝隙本想和王克诚等人理论理论,但这些人骂骂咧咧,口中净是一些污秽之语,无奈店主只能再次把门关上。
她走到孟歌身边,掏出手机说道:“孩子,你给家里人打个电话,让你的家长来接你回去吧,他们真要动手打你的话,阿姨不一定能保的住你。”
孟歌尽力的抑制住眼眶里的泪水,可是眼泪还是从眼角滑落下来,已经不知道多久没人这样关心过他了,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流过眼泪了。此时,孟歌再一次体会到哭泣的感受。他紧紧握住店主递过来的手机,却发现自己并不知道该给谁打电话。
店主阿姨看到此处,说道:“你是不是怕回家后挨罚?他们为什么打你?”
孟歌摇摇头没有说话,他闭上眼不想让眼泪太放肆的流下来。
店主阿姨拿过手机道:“要不这样,我报警吧。”
店主阿姨拨通了110。
“这里距离东城区派出所就一条街,警察应该很快就来了,你别怕了,孩子。”店主安慰孟歌道。
“嗯。谢谢你,阿姨。”
店主阿姨打开玻璃门,冲外面嚷道:“你们这群小子,不学好,学人家打架,我已经报警了,你们还不快走。”
“报警,你******吓唬谁啊,草!”
不知道谁骂了一句,其余人也跟着骂了起来。
更有甚者拿起石头冲店铺砸了过去。
砰,的一声玻璃门被砸了个大窟窿,紧接着更多的石头将门上的玻璃砸了个粉碎。
靠前的几个人便要冲进店来。
店主阿姨拼命的拦在店门口:“你们这群小王八蛋要造反不成,你们敢打我吗?”
“你他妈算老几?”
众人群涌而上,不知道谁趁乱一脚踹倒了店主阿姨,店主阿姨虽然被踢到,仍然迅速爬起来挡在孟歌身前,她回头示意孟歌到店内的柜台里躲起来。
孟歌看到涌进来的人群将店主阿姨辛辛苦苦扎好的花圈和纸人踩的七零八落,不免暗自内疚,这一切都因我而起,阿姨对我的恩情我已经报答不了了,又怎么能再连累她呢?
一股热血涌上心头,愤怒,肾上腺素的迅速分泌,让孟歌感到自己浑身上下充斥着力量。他冲了出来,挡在店主阿姨身前,对准最前面的王克诚面门就是一拳。
这一拳来势迅猛,再加狭小的店铺挤满了众人,王克诚无处闪躲,硬生生用鼻梁接下了这一拳,直打的他七荤八素。
孟歌也就是这一拳占了先机,他怎么可能是这几十号人的对手。待众人反应过来,不顾三七二十一将他从店铺内拖了出去。
被摁在地上的孟歌,只觉无数的拳头如雨点一般纷纷而下,慢慢的便感觉不到疼痛,只是下意识的双手抱头蜷缩成一团。
不知道打了多久,直到众人看到孟歌没有了任何反应才四散离去。而此时,距离店主阿姨第一次报警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
东城区人民医院的病床上。
当孟歌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浑身上下缠满了绷带,盐水瓶里的液体通过针管一点点的流进自己的血管,那一丝丝的凉意让他感到周身寒冷。
他慢慢的闭上双眼,回想起店主阿姨的和善的面孔,心里不禁又升腾起了一股温暖:阿姨,我总有一天会报答你!
孟歌小心翼翼的爬起身子,还好,自己还能动,孟歌默默的安慰着自己。他拔下插在手上的针头,轻轻的走出了病房,离开医院。
这是一个没有星星的夜,都市的霓虹灯将黑夜装扮的五彩缤纷。
从前,这城市的喧嚣从来不属于我,可以后呢?
孟歌在无人注意的黑暗角落里走的很慢,回到家时已是深夜两点。
打开卧室的灯,孟歌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掏出一个日记本,写下了最后一篇日记。
“这世界上永远不会有绝对的正义,只有当你足够强大的时候,才会拥有属于自己的正义。”
X市第七中学。
当孟歌再一次回到学校,已经是一个多星期以后的事了。
今天他特意穿了一件宽大的外套,但那并不不足以遮掩住他尚未消肿的眼眶。
“喂,这些天你都去哪了?你的眼睛怎么回事?你的手机怎么一直关机啊?”阿肥看到孟歌回到学校,恨不得将心中的所有问题一股脑儿的问个干净。
可当阿肥的目光触及到孟歌的眼睛时,却发现,他变了,却又说不出他到底哪里变了。
“好吧,你不想说就别说了。”看到孟歌这样,阿肥又道:“翠翠让你回来的时候去他的办公室找他。”
“我知道了。”
翠翠,高二四班的班主任,马文竹,语文老师,因其长年身体不好,说话声音总是细声细气,故而同学们私下给他起了个女性化的外号“翠翠”。
“报告。”
马文竹看了一眼门外的孟歌道:“进来。”
孟歌走到办公桌前,马文竹正在批改试卷。
马文竹对于这个班长一贯喜爱有加,所以语气并不严厉:“你这几天都去哪了?”
孟歌:“在家。”
马文竹:“期中考试,知不知道。”
孟歌:“知道。”
马文竹:“那你为什么不来,不来也不知道打电话请假吗?”
孟歌:“忘了。”
“忘了,吃饭怎么没忘。”听到孟歌这样说,马文竹就算脾气再好,此刻也有点生气。
接着,他控制了一下语气道:“你靠我近点,我这几天嗓子不好,不能大声说话。”
“噢。”孟歌又往前走了几步。
马文竹:“……”
孟歌:“嗯。”
马文竹:“……”
孟歌:“嗯。”
当马文竹开始低声说话的时候,孟歌根本听不清他在讲什么,只好每当他说完一句的时候“嗯”一下,所幸运的是马文竹的每一句话都可以用一个“嗯”字来回答。
这种谈话一直持续了半个多小时。
马文竹:“你搬个凳子过来。”
孟歌:“嗯。”
看到孟歌兀自不动,马文竹又提高了自己的音量:“你搬个凳子过来。”
孟歌:“嗯,好。”
“我说让你搬个凳子过来。”马文竹纳闷孟歌为什么不去搬凳子,他压根没有想到孟歌根本听不清自己说话的声音。
“哦,哦。”孟歌这时才如梦初醒的跑去搬了个凳子,放在马文竹的面前。
马文竹:“我颈椎不好,不能仰头,你站着跟我说话,我很累。”
孟歌:“嗯。”
马文竹:“你坐下吧。”
孟歌:“嗯。”
马文竹:“你坐下。”
“嗯。”孟歌嘴上答应的勤快,身子却一动不动。
“我说你坐下。”马文竹拍了拍凳子示意孟歌坐下。
看孟歌坐好后,马文竹继续道:“我刚才说的话你是不是都没有听见?”
孟歌心中十分尴尬道:“不是,有的能听清,有的听不太清。”
马文竹显得有些无奈,他打量着孟歌,这时他才看到孟歌脸上浮肿。
“你,你和人家打架了?”马文竹显得有些急切。
孟歌知道掩饰不了,只好承认:“是。”
马文竹简直不敢相信,这么好的学生会和别人打架:“和谁打架的?你父母知道吗?”
看到孟歌一句话不说,马文竹道:“明天叫你的家长来一趟。”
“啊?”孟歌显得有些惊慌,但随即便平静了下来,他犹豫了很久,接着一字一句的道:“我不上学了。”
“什么,你再说一句。”马文竹显得有些气愤,他气愤孟歌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不上学了。”孟歌继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