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张景云带着徐文亮去学校收款。文亮拿着点钞机和算盘等工具,老张提着一个空钱箱,两人从所里出来,老张拦了辆的士直接去到中学大门口。两人进到学校里面,只见空旷的学校操场上有不多的几个学生在打篮球。现在尚在假期中,学校显得有些安静。文亮已经好多年没进学校了,乍一进来,他有一种久违的感觉。
在学校的一个会议室,找到了郭梦云,她已经跟学校的财务联系好了。郭梦云以前是学校校办工厂的人,他老公也是学校的老师,这边人头很熟。摆好桌子,给点钞机插好电源,郭梦云开票,文亮收款,老张在一旁清钱。外面的家长已经排起了长队,郭梦云不是第一次来,很娴熟的开出票来,文亮只须按上面的金额把钱数清楚就行。
以前学校在文亮眼里,是个很单纯的单位,就是教书育人。可是在收款过程中,文亮发现学校在利益和权利面前也未能免俗。家长们望子成龙,学校也趁机创收。每个家长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进快班,这样成材的机率也就大些。具备三个条件之一者都能如愿以偿:一是成绩好,达到学校规定的分数线;二是家长有权,俗话说的“有路子”,收款时在交款单据后面看到这样的字眼,“某某书记介绍”“某某局长亲戚”等等;三是有钱,一分折算几百元或几千元不等,有的家长花了一两万元将孩子送入快班。此外,找学校领导说情少交一点的,转学自愿捐款的,名目还真不少。
老张看着家长拿着真金白银砸向学校,叹口气说:“这真要想办法多挣点钱,要不然小孩以后书都读不起。”一上午,三个人收了二十多万。看看差不多没有交款的人了,他打电话给经警班的班长马伟,让他们派车过来接一下。
文亮起身去上厕所,回来在走廊经过老师的办公室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记得这是高中教过他的一位历史老师,虽然他比以前老了很多,脸上多了很多的胡子碴,但文亮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来。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调来这个中学的。他没看见文亮,即使看见估计也不认得。记得那一年这位历史老师刚刚结婚,显得神采奕奕,大概就是文亮现在的年纪。他上课喜欢讲一些与历史有关的故事,很能提起班上同学的兴趣。有一次,语文老师让同学们每人办一份小报,有十几份办得较好的小报被贴在了教室后面的黑板上,文亮所办的小报也在其中。文亮的小报内抄画了一幅漫画,内容是三个学生在攀登知识的阶梯。一个学生爬在最上面,挥洒着汗水,正攀爬的起劲;第二个学生只爬了几级,显得很吃力的样子;第三个学生躺在第一级台阶上头枕手臂仰天大睡。一次上课的时候,这位历史老师看到这幅漫画,发表见解说学习并不像画上画得那么辛苦,学习实际上是件很快乐的事情,这话引起全班同学一片哗然。如今想起来,虽然只过了十年,却像是很遥远的事了。
回到会议室,又等了约半个钟头,马伟带着经警班的人开车来接了。看见文亮也在这里,马伟跟他打招呼说:“徐哥,你来收款呀,还好吗?”文亮说:“瞎混呗,有什么好不好的。”郭梦云要跟学校的会计对对帐,说晚一点回所里。文亮提了钱箱,老张把点钞机、算盘等工具搬上了车,没一会儿的工夫,就回到了分理处。
经警们自回支行,文亮提着钱箱进到营业室里面。今天是冯涛和钱莎莎当班,他俩正埋头清零钱。老张让文亮将收回来的钱清好,他先溜了。支行出纳柜要求分理处上交的钱必须捆好贴封签盖章,这边零钱多,每天大部分时间就是把钱按票面分开,新旧分开,然后札好成捆。
文亮边清钱边问两人上午忙不忙,莎莎说:“一上午没空。还有五个包等着呢。”文亮看地下果然放着五个塑料袋。这边的储户很有意思,每次拿着一大包零钱,填好单子,连折子一起丢在这里,等数好了第二天再来拿折子。有的人来不及数,就把折子和零钱丢下来,等银行人员数多少是多少。冯涛说:“每天都做无用功,数半天还不到一万块,今天存进去明天又一回取走了。”
从学校收回的钱是大钱居多,文亮看时间快到饭点了,他加紧清钱,清完好回家吃饭。清到一大半的时候,忽听门口郭梦云在叫:“莎莎,快出来扶我一下。”钱莎莎站起来看外面,只见郭梦云在门口向她招手。钱莎莎连忙走了出去,一会儿只见她扶着一瘸一拐的郭梦云走了进来。文亮问郭梦云出什么事了,郭梦云说:“刚才真是死里逃生,差点把命丢了!”文亮见她胳膊上擦破了一点皮。
莎莎说:“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怎么回事。”郭梦云说:“我在学校门口叫一个麻木过来,开到十字路口的时候跟一辆出租车撞上了,一下子把麻木撞翻了,我从车里头滚出来了,你说险不险?”莎莎说:“你没找开麻木的扯皮,让他带你去医院看看?”郭梦云说:“我走的时候,那个开麻木的正跟的士司机在扯皮,那人还是个结巴,人家说几句他憋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怕他们打起来,看自己伤得不重,就拦了辆的士先走了。”莎莎说:“那太便宜他了。”
过一会儿,郭梦云又说:“我在麻木上面还检了个手机和钱包。”说时拿出一个黑色的钱夹子和手机放在桌上。莎莎拿起钱包打开看了看,里面有二三千元现金和身份证和好几张银行卡。莎莎笑着说:“哇,你发达了,怪不得这么快就跑了。”郭梦云说:“想什么呢,这些东西到时候都要还给人家。”话音未落,那部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郭梦云接了电话说:“喂,你好,是,是我捡的。对,对..你到上岗分理处来找我吧。”
这时候,一个人在柜台外探头探脑的张望。这人走到郭梦云面前隔着玻璃说:“嫂子,你、你伤得怎么样,要不要去、去医---院。”文亮听声音耳熟,抬头一看,原来是同学曹大蟒。他忙站起来走到窗口问:“大蟒,怎么是你?”曹大蟒也看见文亮了,说:“老徐,你怎么在这里?”文亮干脆开铁门走到大厅跟他说话,大蟒说刚才是他开麻木翻车了,把里面那个嫂子摔了,他来看看要不要带她去医院看看。文亮就进到里面问郭梦云要不要去看看,郭梦云说:“既然是你同学,那就更不用了,我本来也伤得不重。”文亮笑着说:“你今天一天做了两件好事,好人有好报,上天会降好运给你的。”说得郭梦云一笑。
文亮又出来,让曹大蟒放心回去。这才打量曹大蟒,见他比原来壮了不少,也晒黑了不少。曹大蟒将自己的小灵通号留给文亮,让他有事打给他。文亮送他出门说:“开麻木小心点。”曹大蟒说:“今天这、这事不、不赖我,是那个的士司机的责、责任,我让他赔了我100块。”文亮看他骑上摩的开走才回所里。
曹大蟒走了没多大工夫,一个三十多岁戴眼镜的斯文男子来到柜台边,操一口普通话问:“请问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郭梦云的?”莎莎抬头看了一眼说:“这么快就找来了?”郭梦云拿着钱包里的身份证对了对,站起来说:“我就是。”那男子说:“刚才是我给你打的电话。”郭梦云将钱包和手机递了出去说:“数一数,看东西少了没有。”男子激动地拿着失而复得的手机和钱包说:“真是太谢谢你了!”郭梦云问:“东西都在吧?”男子说:“都在都在,感谢!感谢!”
郭梦云不再跟他啰嗦,坐下继续算她学校的帐。男子见没人理他,转身走了。莎莎对郭梦云说:“你看你多划不来,摔了一跤,白得两声谢谢。”郭梦云说:“刚才没出大事就是幸运。”就见刚才那男子又回来了,手里提着一大袋荔枝放在柜台上说:“大姐,谢谢你,一点心意。”将荔枝放在柜台上转身就走了。
郭梦云说:“莎莎,出去把荔枝拿进来。”莎莎说:“没看我正忙着呢吗?小徐去。”文亮说:“我马上就好。”冯涛起身刚要出去,张景云来了,他家就住附近,经常以所为家,估计这会儿刚吃了饭来,他问:“这谁的荔枝?”郭梦云说:“拿进来。”老张将荔枝提进来,问:“能不能吃,谁请客?”郭梦云说:“可以吃。”老张一听也就不客气地剥着吃起来。莎莎说:“少吃点,这可是我们太婆拿命换来的。”(因为郭梦云干活手脚比较慢,两个女孩经常挤兑她叫她太婆)
老张问怎么回事,郭梦云将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老张说:“你要刚才跟我们一起走不就没事了。”郭梦云说:“你废话,我不晚走你能吃上荔枝。”老张笑着说:“你们这些人都学会犟嘴了,你要给她们带个好头,要不然,这两个小丫头都跟你学。”莎莎说:“关我什么事?”老张说:“看看,现在都挨不得。”
文亮活儿干完了,他要先回去吃饭。郭梦云让他吃几个荔枝再走,文亮说不要。郭梦云说:“给点面子噻。”老张摘了一串荔枝给文亮,让他路上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