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山是石城郊外的一处风景名胜。据说西汉武帝近臣东方朔云游江湖，为此处的景色倾倒，便居洞养道，炼丹施药，普渡众生，山名取其姓氏为“东方山”是也。
星期天上午，徐文亮、哄哄和猴子三人从市内乘公共汽车，沿途经老下陆、新下陆，只用了半个多小时就到了东方山脚下。山脚下有不少的小商贩们向上山的善男信女和旅游观光者推销他们的商品。有盘山公路直通山顶，几辆中巴车停在那里。一个女售票员在车门边大声的招揽乘客：“马上走了，上山了，五块一位。”文亮三人上了这辆车，司机却迟迟不肯发动，那妇女为多拉一个乘客上车，也不怕喊哑了嗓子。当中巴车沿着螺旋形山道向上爬行时，不觉间已进入绵延的群山之中了，放眼望去，青山绿树间，山谷空阔辽远，山间还可见到一二农人在山间劳作，顿觉一已之渺小。
上得山来，见路两边有售卖记念品的小卖部。沿台阶向上走就是比较集中的佛教建筑，高高低低，错错落落，有的大殿还有工人正在装修。哄哄说要去拜菩萨抽签，猴子和文亮要在四围转一转，他们约好半小时后再在路口会合。文亮和猴子四处乱转，觉得好一点的景色就拍张照片。山上有不少的和尚，有老的也有年青的，在一间大殿的墙壁上贴了一些劝世味道的偈语、诗歌，几个似乎是外来的和尚还拿着本子虔诚的抄录。现代的科技也不可避免地渗透到这个封闭的佛教园地，偶尔从和尚的房间里能听到电话的响声。尽管只是走马观花地看了一些表象，但文亮仍能感觉到在这个圏子里依然有高低、尊卑，并非人们想像的那样“众生平等”，文亮想人生百年，电石火光，倏忽即过，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愿意守着青灯黄卷，将时间耗费在“虚”“妄”之中，这也许就是佛、道的博大与神秘之处吧！
走到山后，已经有些荒凉了。一条小石径路通向树林深处。文亮和猴子沿着小径走了上去，四周可听到虫子的低吟声，时不时有一两只蚱蜢之类的小虫从身前飞过。转过一个弯，面前豁然开朗，原来已经到了山顶。眼前所见是起伏的群山，山风习习，山下的暑热尽都化去。文亮和猴子各找了一块怪石拍照，又躺在巨石上享受着清凉的感觉。
哄哄顺着一个老大妈的指点，来到一间大殿之中。问里面的一个年青的和尚哪里可以抽签。和尚向前面指了指，哄哄看前面有个老妇人正在跪拜、求签。他看了一会儿，等老妇人弄完了，也学她的样子，往功德箱里丢了五块钱，先对着大殿内的大神磕了三个头，默默祷告片刻，抽了一根事业签，找和尚兑了签票出来，看那发黄的小纸片上写着：
巍巍宝塔不寻常，八面玲珑尽放光。
劝君立志勤顶礼，作善苍天降福祥。
哄哄拿着这签坐在大殿外边的台阶上，看的直挠头，心想这是什么意思呢？又是“宝塔”又是“放光”，难道是让我到工地上去给人盖楼？见那边树荫下有两个算命的，一个是四五十岁，另一个有六十多岁，留着山羊胡。他就奔了那山羊胡老头走了过去。
“老师傅，你帮我看看，我刚求了支签，是什么意思？”哄哄说着将签递给“山羊胡”，“山羊胡”戴上眼镜看了看说：“小伙子，你这是一支好签呀。”哄哄兴奋地问：“好在哪里？”“山羊胡”继续说：“你看，这头一句‘巍巍宝塔不寻常’，既是说佛门的光大，也可以说你这人起点很高。《西游记》你知道吧，那里面就有个托塔天王，多威风，一出场，手上就托着个宝塔。”哄哄说：“我晓得，就是哪吒的爹。”山羊胡接着说：“这第二句‘八面玲珑尽放光’，是说你将来前程远大，‘放光’是指你这辈子有一番事业好做。”哄哄问：“那我怎么还下岗了，现在连工作都是没有。”
“山羊胡”说：“所以菩萨劝你‘劝君立志勤顶礼’，关键就在这‘立志’二字上，任何成就大事业的人都要先经历一番磨难，你没听人说‘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又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你现在的这点困难都是上天在磨炼你呢，只要你自己立志，终有成功的一天。到时候可别忘记多做善事，那样就会福泽绵长。”哄哄听了连连点头，又问：“老师傅，那你说我该干点什么？我就是因为没有方向才来求菩萨的。”
“山羊胡”想了一下说：“小伙子，你老实告诉我，你上山来求菩萨心诚不诚？”哄哄说：“我当然心诚，你看我头也剃了，胡子也刮了，昨天还特意洗了澡。”“山羊胡”说：“这些都是外在的，关键是心诚，我这个方法心诚则灵。”哄哄说：“心诚！心诚！”“山羊胡”说：“那好，我就将方法告诉你，有一句话叫‘选业不如撞业’，你抱着心诚的心上山，冥冥之中，菩萨就知道了，她也会给你指点的。你待会儿从我这里离开，碰到的第一个人，跟你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菩萨给你的启示，你自己去琢磨去。当然，天机不可泄漏，你自己心里知道就行了，不要让更多的人晓得，不然就不灵了。”
哄哄听了连连点头，问老师傅要给多少钱，“山羊胡”说：“不争多少，你看着给就行。”哄哄摸出二十块钱交到“山羊胡”手里，说：“老师傅，别嫌少，我以后发了财再来看你。”“山羊胡”欣然笑纳。等哄哄走远了，旁边的中年人对“山羊胡”说：“老胡，你可真能喷，我这边听半天了，差点笑出声来。行了，这一会儿喷了二十块，中午饭有着落了。”老胡说：“你懂什么，这小伙子我看着挺实诚的，我这是在给他指点迷津，他谢我是应该的。”说着自己也笑了，露出嘴里掉了两颗门牙的缺口。
哄哄沿着山路往上走，正看见猴子和文亮从上边下来。猴子老远就说：“哄哄，吃饭去。逛半天了，肚子也饿了。”哄哄脑子里紧张思考猴子这句话，“吃饭、逛半天、肚子饿”这是什么意思？文亮问哄哄签抽好没有，他也只是含糊应答。
三人走到山上一个山坡平台处，这里并排有几家小餐厅，就将几张桌椅摆在餐馆门前的凉棚下，好像城里的大排档一样。猴子说：“这地方不错，又凉快又通风。”哄哄忽然好像一下子醒悟过来，心想：“原来菩萨是点化我开餐馆挣钱。”想通了这一点，他的心情一下子大好起来，有说有笑，支使着服务员要酒要菜。并说：“今天这顿我请，都别客气。”猴子说：“难得，哄哄一定是抽到好签了，拿出来看看。”哄哄就将签拿出来给猴子看，猴子看完又交到文亮手里。
哄哄说：“今天这趟没白来，我找人算过了，以后我会发财的。”猴子又将那签从文亮手中拿过来看了一遍说：“哪有发财的事，我怎么没看出来。”又问文亮：“你看出来了吗？”文亮说：“这都是佛家鼓励人积德行善的套话，不过是个中上签。”哄哄将签纸收回放在身上收好说：“你们两个都不懂，等以后我发达了，你们就晓得我的厉害了。”
酒菜上来后，三个人倒满杯中酒，一起举杯。猴子说：“来，敬我们未来的夏老板生意兴隆，财源广进。”说得哄哄脸上放光，就好像他真的成了大老板，谦虚说：“借你吉言，咱们共同发财，共同发财！”
从东方山回来后的几天里，文亮每次经过证券公司门口，都向里面望一望，他想再找方向东聊一聊，听他侃一侃股票的事。可是，每次都没碰见他。这天，他下了班，直接将电话打到八泉街所，接电话的是宋燕，她用略带神秘的语气压低声音在电话里说：“你不知道吗？方向东出事了，他挪用我们所储户的存款炒股，行里正调查呢？搞得我们所现在人人都成了嫌疑犯。他现在没上班了，你找他什么事？”文亮吓了一跳，支吾说：“我找他出去吃饭。”放下电话，文亮擦了一下额头的汗，倒好像是自己犯事似的，炒股的念头一下子消散了不少，他想：“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方向东这回麻烦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