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火城驿站。
驿站城头的瞭望亭中,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有着近似蛮族般刀削冷峻的面孔。
他抬头看了看天际,一团炙热的火正要从天地之间喷出,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那团火点燃了。几个呼吸间,那团火终于摆脱了大地的束缚,跳跃出来,将万里草原点燃。
那汉子刀削般的脸上挂着轻笑,再次翻动手中前不久刚编成的书:
烜史——景帝传
烜朝九百一十六年,延德三十四年,德帝崩,天地变色,山川摇动。
景帝年二十八即位,是为景元元年,帝驱举国之兵与突都尔汗战于平凉,大败之,拓地八百里。功高海内,史所未有,收五族,存亡定危,以安万民。
……
景元九年天降异象,有星辰大若牛斗,坠落于瀛河之东。厚土颤动,地裂于皇城之南。
……
景元十九年景帝联络各处,晓以利害,施以仁政。辅定若火、流云、翼城三大城主为大宗主,大宗主封公爵,会盟于鹿丘。缔结盟约——永不相犯!
看到此处那汉子嘴边露出了笑容,自言自语道:“自你死后盟约还在吗?”
他脑海中又出现了那熟悉的面容,此时他默念着自己的名字:萧元山,仿佛又回到了那难忘的一天。
烜史——景帝外传——大烜之福
景元帝杨显与仁后萧玉环,微服出游于京华别苑。是夜帝显饮宴过度,腹痛难忍,随行太医束手无策。大内侍卫萧元山年十六,背负景帝下山,弛马回京。至太医院,解帝之危。
景帝问其姓名,答曰:“萧-圣讳-山,皇后之族侄。”帝大喜曰:“特赦汝圣讳‘元’无罪,有卿如此实乃大烜之福!”
此后大烜之福的美誉一直眷顾着萧元山,使他平步青云,成为继梁百庸之后最年轻的大内侍卫副总管。一手萧家断魂刀,更是隐隐与柳东亭齐名。
此时驿站小厮恭敬的跑过来道:“萧大人,曹大人传讯说,城主今天于城外十八里坡狩猎,请大人速去相见。”
萧元山听罢跟着小厮上马往十八里坡驰去。
路上萧元山心道这十八里坡是若火城的一块硬伤,呼延焯竟然还有心去打猎,真要好好会会这个大宗主。
此时两人越驰越快,渐渐看见前方一片茂密森林。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那小厮慢了下来道:“前方就是十八里坡,请大人自行前去!”说罢调转马头飞驰而去。
萧元山暗道:听说那日项虎在此处斩杀近两百人,看样子也是占了这片林子的便宜。
萧元山慢慢驾驭马匹往那林中行去,初入林子还感觉光亮甚好。越往里行,越感觉潮湿、阴暗,一些藤蔓竟然已经有人腿般粗细。
大约行了两盏茶的功夫,此时一阵呼啸声传来,林中鸟兽纷纷四散。数头大鹿从萧元山身边疯狂掠过,惊动了萧元山的马匹,他随即臂上加力牵住惊马。
此时只见数头浑身火红一人多高的巨狼疾驶而来,萧元山的马匹躁动不安,似乎对那巨狼甚是害怕。
几个呼吸间巨狼跑得近了,萧元山才看见几头巨狼身上都骑乘着一人。那几人看也不看萧元山一眼,往那几头大鹿追去。
此时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浓浓的狼骚味,让马匹又是一阵躁动。
萧元山拍了拍那匹马,让它自己沿着来路返回,将身后大袍裹紧。展开身法在林中腾挪跳跃,速度不输巨狼,往前追去。
大约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萧元山的额头已经出了一层细汗。
前方几十丈处,那些巨狼已经不再狂奔。几名若火城军士打扮的汉子,正将大鹿身上的羽箭拔出,那羽箭比军中常用的粗了不少长了不少。可想而知需要一把多么大的弓,多大的臂力才能将其射出。
萧元山慢慢走近圈内。
几头巨狼原本青灰的皮毛,开始逐渐变的像火一般通红,示威一般漏出獠牙。
一个铁塔般的汉子看了萧元山,拍了拍离萧元山最近的巨狼,嘴中发出“咻咻!”的声音。那巨狼往萧元山呲了呲牙,恢复本色,往一边跳开去。
此时萧元山仔细打量那个铁塔大汉,那大汉比自己高出半头,赤着膊。大汉左脸有一道明显的刀疤,说起话来一抖一抖,身后背着一柄大号的弓,闪着幽光。
萧元山是在宫廷当中待惯的人,之前见过呼延雷数面,此时仔细打量这个大汉与呼延雷有些相似,想到此处再不迟疑一抱拳道:“大内侍卫副总管萧元山,参见呼延城主。”
那大汉见萧元山如此发话也不奇怪,伸伸手一抬萧元山的胳膊声如洪钟道:“萧总管免礼!早就听说断魂刀的威名,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此时萧元山心中一惊,脸上绽开疑问。那呼延焯看萧元山此种情形道:“能与我若火城火狼骑并驰,这天下能有几人?”此时萧元山心中暗暗感觉,这个呼延焯并不是像他父亲一样无礼、蛮横、头脑简单。
此时呼延焯的手下军士已经将大鹿用刀斧砍开,将大鹿的内脏随手抛给机头巨狼,那些巨狼见血后浑身变的通红,咔咔咔大嚼起来。
空气中弥散着一种狼骚加血腥的奇怪味道,呼延焯开口又道:“萧总管这么热的天还披着披风不嫌热吗?我这里都是自家兄弟,赤膊也无妨。”
萧元山回到:“不敢无礼!”
呼延焯轻笑一声,牵过巨狼,让手下将猎物搭上狼背,与萧远山并肩往回走去。
此时一头受惊的大鹿冷不丁从斜岔里往萧元山二人冲过来,只见萧元山披风下手臂轻闪,眨眼间出刀入鞘一气呵成。
只见倏忽间那大号鹿头已落地,四蹄仍然往前奔出两丈,才喷着血倒地。
鹿血激起火狼狂性,狼尾巴扫的旁边手臂粗细的树木纷纷断裂。此时呼延焯一把将狼头上的缰绳拉过来,一掌就把壮如公牛般的巨狼打的匍匐在地,不断哀嚎。此景看的萧元山瞠目结舌,心中暗道:这呼延焯恐怕比这火狼更不好应付。
呼延焯看萧元山漏了一手,也是心中一惊暗道:盛名之下无虚士,果然好刀法。
呼延焯摸了摸巨狼覆满铜甲的狼头声如洪钟道:“萧总管可还记得我呼延家当日死在项虎刀下的亡魂吗?”
此语一出萧元山急切间不知该如何对答,如果答的不好,只怕就有被逐走的可能。
萧元山略一思索道:“将军未至!”
此时呼延焯听罢哈哈大笑豪气冲天道:“好个将军未至!今晚设宴痛饮。”
与此同时流云城
流云城主护国公岳海客当街被黑衣刺客突袭,轻伤,亲卫死伤无算。
流云城附属的庆、新、升、白四城四位城主,一夜之间皆被刺身亡。是夜四城门大开,四城同时被贾大通所占。
流云城守军,被俘者数千,皆被坑杀,城主与主将被枭首城门示众。
贾大通所到之处纵兵抢粮,生灵涂炭,流民数万迫于饥饿投奔流寇,贼势甚大!
云霄卫大统领项虎率破云铁骑十万远征千里,首阵退敌。是夜屯粮重镇被黑衣刺客偷袭,粮草官被杀,粮草尽皆焚毁,情势危急。
流云城主护国公岳海客上书朝廷,要求朝廷通过瀛河水道快速拨粮。
流云城突遇变故,项虎等人无暇抽身。
太后萧玉环接到奏章,着韩国公代朱批:流寇,疥癣之疾也,着流云城主护国公岳海客,再派大将精兵驰援。瑶池灯会已近,天和年开元首祭,应持重,望卿等为国分忧!
得知此消息,国舅萧天远和皇叔杨玉两人心头的疑虑,如滔滔瀛河之水连绵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