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裘宰相果然说话算话,一个对自己讲信誉的人,一个对自己说了什么话,就将自己落到实处的人,不论他是否成功,他都是值得敬佩的。事实上,一个对自己讲信誉的人,他的成就不会低。低的只是那些说话时极其诚恳,但只是为了欺骗自己,巧妙的蒙蔽自己心的人。显然,我们的灰裘宰相不是那样一个人。
早上的时候,灰裘府邸的侧门开了,一辆马车如约地摆在了府邸的墙边上。马夫一声吆喝,就开始往王宫赶去。灰裘清醒地坐在马车里头。他的脚前面果然摆放着两个火炉子。马车里,地面上铺着厚厚的羊毛毯子。座椅上,马车墙壁上,铺挂的东西,有的紧从外皮上就可以看到一层厚厚的绒毛,有的表面上光光滑滑的,但撕开内表,依旧会有一层层的毛皮。
而灰裘呢,身上背了一件白狐狸的裘子。鉴于有这些保暖物,整个马车里面很暖和,看上去是这样,实际上也是这样。由此可见,灰裘宰相怕冷的性子不是装出来的。
而在起己国王宫,朝会已经开始了。
只见慕景止说道:“对于柳左董史四位大人,寡人是寝食难安。几天之内,便无故折损了几个大臣,寡人甚是心痛。已经到了食不甘味,寝不安席的地步了。这四位大臣皆是朝廷重臣,有的还是先王当政时期就已经位居高位的。他们的兢兢业业,克己尽忠,孤是耳闻目睹的,奈何天命难测,竟弃孤而去。寡人心中忧惧,这起己国的大业还有谁人能够承担,还有谁能够敢担。”
“请君上节哀。柳左董史四位大人一去,下臣们无不扼腕痛惜。但斯人已矣,万事从新,过去的皆不可挽留。如今正是重整旗鼓,收拾几位大人余业的时候。臣虽驽钝,愿替王上分担忧虑。臣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蔡叔滑跪了下来。
“臣虽驽钝,愿效犬马之劳。”大臣们都跪了下来。
“众卿家的心意,寡人感念在心。话虽如此,但孤对你们的性命甚是担忧。那四位大人的教训在前,孤心中的暗影挥之不去。”慕景止担忧道。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臣子的性命,王上无须过多挂怀。”蔡叔滑又说道,似乎他的性命无关紧要。
朝上的其他臣子闻言面面相觑,一个我望着你,你望着我,脸上神气皆是各异。性命是上天赋予的最珍贵的东西,哪有人不担心自己性命的。
“蔡卿家,你的肺腑之言寡人甚是感动,但感动之余,不免又要责备你一番。人生在世,即使贵为天子,尚且只有一条性命,又怎能轻言舍弃呢。诸位大臣的性命在我眼里,比金子还珍贵呢。你们不在乎自己性命,但我在乎。你这般说辞,将寡人置于何地?又将殿上众位大臣置于何地。你这不是拿寡人架在火上烤吗,不是在责备寡人眼睁睁看着臣子送了性命,却无动于衷吗。”国君责备着蔡叔滑。
“老臣不敢,老臣只望为王上分担忧虑。”蔡叔滑又跪下了下来。
“蔡卿家,起来吧,孤并不怪你。寡人知道你的心意,但你要明白,诸位大臣也要明白,寡人的江山,你们缺一不可。你们的性命就是起己国的性命,就是我的性命。孤想你们好好活着,孤要你们好好活着。那几位大人的死,只是个例,今后绝不会再发生。”国君做了一个承诺。
“臣愧受君上怜爱。”殿上的臣子一个个跪了下来,他们因王上的承诺,他们的心里惨惨淡淡的景象明亮了一些,死亡威胁的绳索也松了。但他们心里还种着那几位大人的恐惧呢。
“从今天起,诸位大人的府邸,天欲黑的时候,都会有几十名宫中侍卫过来保护你们的安全。另外,一入夜,城中的大小街道的巡逻,也都加强了人马。不过即使如此,也不能做到万无一失,但相较于以往,总算安全多了。”殿上黑压压的又跪了一片,感谢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时,灰裘进殿来了。“我的王,”他喘着粗气,“你可要为臣作主啊。”宰相面露悲容,话语中带着悲伤。“哦?丞相不在家中调养身子,怎么跑殿上来了。”慕景止问道,他吩咐殷无灵,“殷总管,快给宰相准备一张座椅,大老远的,丞相又受了风寒,想必累着了。”丞相谢过了。
“丞相不辞病苦,急匆匆上殿,不知有何要事。”慕景止关心道。
“王上一定要替老臣作主啊。”他有些哆嗦,身子有些颤抖,想是寒冷所致。
“王上,宰相大人冻的哆嗦呢。”谋允元体贴地说,他又说了一句闲话,“这天气,真是热啊。”其时温度降的不多,说不上冷。
慕景止又吩咐人给灰裘端来了一个火盆。他说道,“宰相不妨将事情讲明白些,委屈丞相的,寡人自会为你讨个公道。”
“启禀王上。自从听了董史两位大人遇害的消息,老臣身上的风寒还未好,心里又落下病了。想起他们两个的死,臣就颤的厉害。他们的经历,殿上的诸位大人是知道的。他们还是个小吏时,就被我所看重,是我一路提拔上来的。按你们的话来说,他们是我的人。而且他们也未曾负我所托,做事扎实干练是有目共睹的。但就是这么两个好好的人儿,突然就死了。”说到这里灰裘哭了,他抹了一把泪,继续说道,“但就是这么勤恳的官儿,突然就不明不白的死了,听说脑袋还被挂在了梓树上。我在府里养病时,听到这个当即就跳了起来,就想向王上讨个说法。”
宰相继续说道:“可是当时已经散朝了,整个人也昏昏沉沉,惨惨淡淡的,不能向君上诉说委屈。所以趁着今个儿身子舒适了一点,就自作主张来了,还望王上莫要见怪。”他大叫了一声,“董史两位大人真是惨啊,难道在我手底下做过事的,脑袋都要搬家,身子还要被扔到别处去。老臣心里真是有苦说不出。你说柳大人和左大人与我的瓜葛也不多,怎么还先死了。这样想,我又不免为殿上的诸位担心了。”他望了殿上群臣一眼,“是不是都要这样,无声无息的,脑袋就没了。”他脸上的表情悲伤与惊悚相交,其他大臣见了他的模样,又联想起他所说的场景,惊恐的情绪又出来了。
“宰相勿要担忧,身子要紧。”慕景止安慰道。
“王上,我想我的身子是好不了了。只要一想起他们的惨样,我半夜都会惊的一身冷汗。王上,你说,是不是与我有些瓜葛的大臣都要死啊,等他们死完了,是不是就要轮到我了。”说到这里,灰裘的声音越发的惊恐,整个人不住的颤抖。
“宰相大人不必这般忧惧。咱们王上对下臣们的担忧不比您少。王上已经说了,要给下臣们的府上派上几十个侍卫,以保护下臣们的安全。宰相大人,”谋允元一字一顿说,“王上对下臣们的性命,可比您看的要重。”谋允元咬着字,惊的宰相跳了一下。
“王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怎的老臣我不知道。这样好了,”他选择加重说下面的几个字,“我们的脑袋终于不掉了。”他又说道:“王上真是英明,这些掉脑袋的事就这么过去了。看来,只有我这把老骨头还耿耿于怀,生怕脑袋又掉了。”
“宰相莫要忧惧,如此一来,病又不会好了,宰相要多爱惜自己才是。不然,多病一起,脑子就乱了。乱了就不能自已,就会胡乱做梦。就会梦见自己亲手取了董史两位大人的头颅这样可怕的事情。”国君脸上满是笑容。
“不会的,怎么会这样呢。柳左两位大人,就算变成鬼也不会缠我的,只会缠那些冤家。”灰裘矢口否认,竭力掩饰自己的惊骇。
“不会就好。寡人也特地给宰相派了一百名侍卫,宰相的府邸大,不知够了没有。如果宰相出了什么事情,寡人也不能好过了。”慕景止对灰裘恩泽更胜以往,连侍卫也多了如此多的数量。
“老臣谢君上隆恩。臣府邸的王宫侍卫已经够多了,就不劳王上费心了。王上的安危更要紧。如果突然少了这么多侍卫,我想老臣的病就不会好了。”灰裘婉拒道。
“宰相大可不必担心这个,有苟苍在,谅那些毛头小贼也难以成事。到是宰相要多加小心了。现在正值多事之秋,就算你不害人,也会碰到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的。”他说完了这个,又对殿上的大臣说道,“好了,诸位要是无事,就退朝吧。”
见大臣们退出了大殿,他对殷无灵说,去将宁统领给我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