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上,除了他们,已经空无一人。
面摊小贩,连摊子也不顾,就跑去避难了。街道两旁的店铺全反琐上了门,有一两个好事者将窗子开着一条小缝隙看着热闹,大气都不敢出。世人皆贪生恶死,谁还敢来趟这趟浑水。
十余名太极门弟子身法轻盈,也顾不得以多欺少,转眼间已到了缘休两人的面前,剑光冷冷,仿佛织成了一张剑网,刺了过去。
凌轩虽惊不乱,将缘休护在身后。从另一只袖袍里抽出一只匕首,也泛着蓝光,看来与右手拿的是一对。匕首之中蓝光如水般流动,晶莹剔透,横放在胸前,响起一阵嗡嗡之声。上下翻飞,将对手的攻击一一挡住。
其中一把长剑砍向缘休,凌轩挥匕首一把架住,长剑竟是应声而断。
孤鸿子忽然眼睛一亮,眼中浮现贪婪之色。心想这就是传说中的冰魂匕首,由北方的万年玄冰的精华所铸成,实乃吹毛断发,饮血不留痕的利器,属于九天神兵之一。要是自己能得到这一兵器,回到师门,长老的位置就得往前排啦。
断了长剑的弟子先是一呆,转眼已经被另一把匕首划破了喉咙,鲜血飞溅。而匕首之中仍然是寒光闪烁,光滑如镜,不曾有半点鲜血留下。
战局越来越激烈,呼吸之间,又有几名弟子丧生在凌轩匕首之下,此时的她,长发飘舞,如同美艳的勾魂死者。
这些弟子大多是太极门三代四代弟子,地位比较低,功法较弱,自然不是凌轩的对手,看着同伴陆续倒下,都已经有了退后之意。
缘休提着酒葫芦,站在凌轩身后,闭着眼紧张的不敢看周围。只是听到一声声惨叫和哀嚎,但是,就这一点,足以让缘休肝胆剧裂了。
缘休心里很矛盾,不知是希望太极门胜呢,还是希望凌轩嬴。或许,凌轩什么身份,已经不重要了吧,只是单纯的希望她能活着。
赵四看到师兄弟们,大部分死在妖女的剑下,心中惧意大增,一步步后退,剑法更是慢慢软弱无力。
孤鸿子看着处在下风的弟子们,感到颜面扫地,这么多人半天连个小丫头都对付不了,大怒道:“废物,都给我退下,妖女有几分门道,待本道爷来收拾你”。
孤鸿子拔出身后的长剑,锵!声音清脆,看来亦非凡品。
凌轩打退太极门弟子的合围,消耗了大半的体力。还要分心关注着孤鸿子的动向,此时听到孤鸿子的话,心中更是忐忑焦急。
孤鸿子捏了个剑诀,施展清虚剑法,飞身向凌轩刺将过去。
缘休虽然气愤于凌轩戏耍于他,但是生死关头,还是希望她莫要出事的好。
凌轩不敢托大,推开缘休,闪身躲过了这一刺。哪知道,这一招是虚招,孤鸿子施展的清虚剑法讲究虚实相生,由太极门的开派祖师所创,自然是高深莫测。
孤鸿子变招奇快,右手一剑划过了凌轩的右臂,立时,鲜血流淌而下。
凌轩暗怪自己不小心,肩膀上的伤口幸好不深,不过也是只能用几成的功力。况且,还要分心保护身后的缘休。这一下,此消彼长,形势完全落入了下风。
凌轩不是没有想过丢下缘休自己走,但孤鸿子行事毒辣,不会留活口,这个傻小子对自己有恩,自然打消了这个念头。
孤鸿子见一招半式之内还制服不了她,发现后面的缘休,则开始攻向小和尚,一招快似一招。
凌轩心里暗骂孤鸿子妄自称名门正派,断的是卑鄙无耻。咬住一缕飞扬的发丝,使出仅剩的力气与他抗衡,几次救缘休脱离险境。只是,这么一来,肩膀上又中了一剑。
缘休看到凌轩的伤口,心中更是焦急,却没有半点办法。
孤鸿子见有机可乘,一剑刺向凌轩的心口,这一来,距离又近,想来这个妖女将避无可避。到时候,冰魂匕首自然可以收入囊中。
凌轩失血过多,看着刺过来的这一剑,心中已经是感到绝望。想到还有爹爹没救出来,天宗称雄无望,哥哥想必也会伤心的吧。一连串的事出现在脑海中,只是想到身后的缘休,今日要和这个傻小子死在一起,不知为何,心中竟然平静了几分。
缘休看到孤鸿子刺出的这一剑,原来矛盾的心,此时恢复了一片清明。救人要紧,环顾四周见到旁边有一匹马。
缘休用提着的酒葫芦狠狠的向着孤鸿子丢过去,哪怕阻止片刻也好。然后快跑上前拉着凌轩的手,环抱着她的腰,奔向了那匹马。
孤鸿子看到旁边斜飞过来的酒葫芦,情急之下,挥剑横劈。酒葫芦一分为二,酒水纷纷而落,如同下了雨,将那一小片地方弄得是泥泞不堪。
凌轩被缘休抱着,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紧紧的抓住,心神俱疲,竟是昏了过去。
不过,就这么一晃眼的功夫,缘休已经将凌轩抱上了马背上。缘休手拉着缰绳,疾驰而去。
孤鸿子快步想上前追,却哪能追的上,长街尽头再没有了半点影子。
马儿驮着两个人也不费力,如箭一般,似乎知道马背上主人的心意,拐了几条街,出了城门。
过了护城河,就是平原,缘休望了望身后,没有了太极门众人的身影,松了口气,策马继续向西行去。
天渐渐黑了,月亮升起,没想到竟然还下起了雨。
又向西行了二十里,一片原野之上,见不到一户人家。
终于,沿着古道奔驰了一阵,旁边出现了一座庙,不过破旧而古老。门口长满了杂草,蜘蛛网结的比人还高,石头铺就的台阶也是凹凸不平。显然,这里没有人住着。
缘休心想凌轩受伤过重,下雨天也不宜继续颠簸,看来今晚只能在这儿歇脚。
看着凌轩美丽的面庞,似乎觉得她的安危胜过自己,其实自己刚才也不知道哪儿生出来的勇气。
缘休摇了摇头,抛去了这些不切实的念头。
嘤咛一声,也许是雨水亦或者停下来了的关系。凌轩醒了,睁开眼睛虚弱的问道:“我们这是在哪?”
缘休道:“我们安全了,这是一间庙宇,我扶你进去吧,先把伤口包扎一下”。
凌轩还想说些什么,被缘休打断。
缘休道:“别说话,不然血留的会更快”。
当下,也不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因为,缘休知道佛法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缘休搂着凌轩的腰进了古庙。
庙里空无一人,到处是毁坏的窗子和布满灰尘的桌椅,看来这个庙因为年久失修,已经荒废了。
凌轩看着周围阴森森的怪渗人,抓住缘休的手又紧了几分,似乎这时候只有眼前这个男人,才能给自己安全感。
缘休从小在寺里长大,自然逢庙必拜。看着庙里残破的佛像,身上的金漆基本都脱落。连忙躬身向庙里的菩萨拜了三拜,并煞有其事的说道:“菩萨保佑,我们得脱大难,实在是靠您的保佑。此时,我们无路可去,只能在这借宿一宿。天下佛门是一家,望大慈大悲的菩萨恩准”。
凌轩听完他的祷告,不由得扑哧一笑骂道:“小和尚,真是个笨蛋,佛像怎么会说话”,或许是牵动了伤口,吸了口气,捂住了伤口,疼的不敢再乱动。
缘休相信心诚则灵,也不去理会凌轩的笑声。
缘休将一块空地收拾干净,将自己的僧袍撕下来老大一块,给凌轩包扎伤口。从小,虽然没有学过武功之类的,但是在药理方面,老家伙交给自己的东西比较多,也看过不少书。学以致用,没有药材,只能先止血。将伤口包扎好之后,看的凌轩是连声称谢,一阵感动。
缘休看了看自己身上,几乎找不到一处干的地方。冷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望了望凌轩,更是全身湿透,湿衣服黏在皮肤上,衣衫单薄,显得更是美艳动人,缘休竟是看呆了。
凌轩顺着到他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模样,不禁也是脸上一红,双颊如桃花般醉人。只能是双手合拢,背对着缘休。
凌轩又羞又急,轻斥到:“呆子,没看够么,还不快生火”。
缘休反应过来,不禁暗骂自己定力不够,怎能这样盯着姑娘看,真是罪过,罪过。
这才在周围寻了些干的木料,放在大厅的中间。
凌轩随身带了火石,不一会,生气了火,整个清冷的古庙,这才有了暖意。
凌轩向怀中摸了摸,掏出了一个油布包。幸好,没有被淋湿,里面还有干粮,是几个生硬的面饼。
凌轩拿了一点,其他的全给了缘休。
缘休迟疑着不敢接,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生怕凌轩此番又是戏耍于他。
凌轩坦然道:“你两次救了我的命,我怎还会害你。放心,这饼是素的,信不信随你”。随即,也不管缘休的反应,下午的一场大战,确实耗光自己的体力,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过了一会,缘休道了声多谢,这才拿起饼子吃了起来。
外面凄风冷雨,劈劈啪啪雨打落在屋顶与窗边的声音,闪电把庙中照的忽明忽暗,风也在一直往里灌。幸好,火堆还在,成为了两个人的温暖来源。
或许是曾经共渡过了患难,此时吃完了东西,气氛也缓和了许多。凌轩恢复了些力气,悠悠地道:“缘休,你为什么要救我”?
缘休擦了擦嘴边的饼子碎屑道:“女施主,师父教过我,要与人为善。”
凌轩似乎有些失望道:“我已经告诉了你我的名字,你怎么还叫我女施主,难道我们不是朋友吗。小小年纪,倒像个老和尚一样”。
缘休似乎觉得有理,道:“对,凌轩,我们是朋友。你的名字很好听,我也愿意这样叫你”。突然间说出了心事,脸上一红。
凌轩笑道:“这才是了,那么不管我是谁,你也会不顾一切的救我吗”?
缘休随口道:“是的”。
凌轩道:“是么,就算我是个坏人,是他们口中的妖女,你还肯救我么?”
缘休这才呆住,其实大陆上正邪之分,由来已久。师兄们也提过不能和邪教来往,只是缘休年少,生性单纯,如何知道怎么区分这些。
缘休想起今天太极门的所作所为,那算是正吗。身为天宗大小姐的凌轩,就一定是坏人吗?真是一个头比两个大,支支吾吾半天,却挤不出一个字。
凌轩看出了缘休的窘迫,知道这个问题确实难为了她。也就随口问了些其他的,比如缘休从小到大的经历等。
缘休在讲到自己给师父偷买酒的时候,凌轩娇笑着说他是笨蛋。此刻,从小是孤儿的缘休第一次感到了幸福和满足。似乎也希望这个明媚的女子,能陪自己共度一生。
缘休觉得自己要将大半辈子的话说完一般,看着凌轩的脸,笑颜如花。
大约到了子时,外面的雨似乎小了些,或许是真的累了。在地上铺了些干草,两个人相继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