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攒动，传来议论的嘈杂声。
仇马心里突然沉慌慌的，总感觉有什么事情开始发生了……也许是邮件中说的那件事。
怀里的毛毛虫叫了一声，然后呜呜着声音朝仇马的怀里钻。
仇马奇怪，毛毛虫才刚刚睁开眼睛，竟然就能发出这样的叫声？在叫过之后，它干嘛又往自己的怀里死命地钻？难道它在害怕吗？
仇马不懂，仇马相信这是一个意外，一个跟邮件中提到的那件牺牲者的事无关，只是一起属于日常生活中的那种意外。
很快，仇马在窗户边看见一个大叔模样的男人朝冒烟的那里钻了进去。从仇马的这个位置，仇马只能看见大楼的入口，而黑烟冒出的位置大概在入口大厅的右侧，至于第几个房间，很难说清。
“那个大叔是谁？”楼下的围观人群中有人开始发出声音，但却没有一个人走进那栋大楼。
“他是维修工吧？我好像见过他。”有人说。
仇马隐约地记得，刚刚冲进去的那个大叔应该是这单元楼的水电工，他跟这里的保安以及宿舍查房那些人住在一起。他们很熟。
这个大叔的模样，仇马还有些印象，他方脸，身体结实，不苟言笑，平时说话也很少，典型的普通市民模样。
过了几分钟。
“汪呜！”毛毛虫又叫了一声，这次声音很小。
那个大叔出来了，但他的双手里好像拖着什么，他弓着背，背对着人群，人群看不见他在拉动什么。
但是很快，仇马看见了他手里拉着的是什么——那是一双腿，一双人腿，男人的。虽然大叔的移动以及黑烟的退去，人群看清楚了，仇马也看明白了，那就是一双人腿加上半截的身子，而腰部以上的部分已经没了……
人群哗地一声后，全部跑开了，像是在躲避什么东西。
这些人都跟仇马一样，是公司里的打工族，他们住在这里，他们的年龄也跟自己差不多，二十岁出头的样子，有些还是某些学校的实习生。
见到这副画面，任谁都会害怕。仇马也不例外。
仇马抱着自己的哈士奇，走回到床边，他的双手有些颤抖，他想控制住，但还是不停地抖。
仇马下意识地朝落地窗那边望了一下，突然他产生了想更换床位的想法。但这是公共宿舍，舍监无时无刻地都在监视着这里的一举一动。他无法按着随心所欲的想法去安排自己。
仇马又朝落地窗那边瞧了一眼，在他转回头的时候，又一声爆炸响了……
他快速地走到落地窗边，看着原本四散开的人群又迅速地朝冒烟的地方聚拢。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有人开始喊。
“怎么又爆炸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刚刚那个男人进去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就在他进去后，就爆炸了。”
“不是吧？”惊讶声。
“谁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个女孩的声音。
“煤气爆炸。刚刚那个大叔跟我说了。现在里面很多人都堵在里面了。”一个青年男人解释，他解释的对象是女孩。
“堵在里面了？”女孩问。
“都被吓住了，肯定不敢出来啊！”那男人回答。
“那那个大叔进去了啊？”女孩疑问。
“肯定是死了。他刚进去就爆炸了。”男人说。
仇马心里沉沉的，他将哈士奇放回到床上，再一个人走到落地窗边。这时，小区内的保安以及门卫那边警卫全部过来了。
他们没有说什么话，一群人围在那里，商讨着什么。看样子，派出所与消防队的电话也应该打出去了，也许他们在等待警方与救援方的到来。
“这次不用怕了，里面一共就两个煤气瓶，刚才爆炸了两次，所以应该不会再爆炸了。”一个小区警卫说。
“两个煤气瓶？”一个像是小区的负责人说。
“是小区水电工们安置的私人小灶。他们是外地人，吃不惯这里的伙食，所以就在里面搞了个。”负责这栋单元楼的保安解释。
“那你们还愣在着干吗？还不快进去救人？”那个像是负责人的人说。
一群保安立刻冲了进去。
几分钟后，他们依旧没有出来。
又过了几分钟，几辆警车已经开到了楼下，随后一辆消防车也抵达了这里。
民警们向那个负责人查问了下情况，消防队什么话也没问，开始展开消防灭火工作。消防队长去了民警那里询问了下情况，做了个基本了解。
之后，仇马看见几个民警走进了那栋大楼，此时火势已经微乎其微了。实际上，爆炸也没有造成多大的火灾。
几名民警走进去后，黑烟已经彻底退去，那栋大楼里也变得寂静起来。
仇马打开手机，看了下时间，再过十分钟就十二点了。实际这个时间，摆在正常的情况下，宿舍里的人绝大部分都应该睡下了。所以这栋楼变得寂静也没什么不对。
但今天，那栋楼里的人真的全部睡了吗？
仇马猜想，他们应该是睡不着的。
又过了几分钟，那些民警跟之前进去的保安们出来了，这一次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只黑色塑料袋子，袋子看上去沉甸甸的，不时地从袋子底部滴下来几滴液体……
因为距离比较远，又是黑夜，仅凭月光，仇马还是无法看见那袋子底部滴出的是什么。
难道是水吗？仇马想，袋子里装着的难道是水泥？
不！不对！即便使劲地逼着自己不去往那里地方想，但仇马还是想到了那里——袋子里装的明显只能是一种东西……
“对不起，请让一让。”一个民警说，他指挥让人群让开。
“让一让。”另一个提着袋子的保安也对着人群说道。
“你们提着的是什么？”一个女孩子问。
“他们牺牲了。袋子里装的是一些碎块……”民警没有直接说出来，他在暗示女孩，或者说他在暗示周围的所有人。
一些人跑开了，另一些人还围在周围。
“那个大叔呢？之前跑进去的那个大叔呢？”有人问。
“大叔？”那个民警回头，望了那人一眼。
“他说的是那个水电工。”一个保安回答他。
“哦。”民警应了一声，但没再回头。
当提着袋子的民警与保安们走到民警队长那里的时候，民警队长问他们：“袋子里都是？”
消防队长朝那边望了一眼。他们的工作已经完成，他正向上部联系，确认工作已经完成，他正准备带着队友们离开现场。
“是的。”一个民警下属回答他的队长。
“都在这里了？”民警队长指着那些被放在一边的黑色熟料袋。
“基本都在这里了，还有一些碎片，太小了，就没放进去。一会清理血浆的时候，可以一同清理。”一个民警下属说。
“嘿，那个水电工大叔到底怎么样了？”就在民警队长与他的下属对话时，一个男人跑过来问。
“你是他什么人？”民警队长望着那男人问。
“不是他什么人，只是好奇。”男人回答。
民警队长转过身子，指着那些黑色塑料袋，告诉他：“看见了吗？都在这里呢？不光是他，还有另外两个人的。”
那男人朝摆在地上的十几个黑色塑料袋子看了一眼，然后又望了民警队长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转腿就走开了。人群散开了。
仇马按着胸口，缓解自己的心跳。他想从落地窗边离开，但奇怪地是，身子像是僵住了一样。
楼下的民警们还在，他们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或者说确认。
“确定是意外事件吗？”民警队长问下面的负责人。
“你们来之前，我们保安队做了一些询问，得知是煤气爆炸，但是究竟怎么引起爆炸的，我们也不知道。”负责人问他们，“楼房里面人怎么说？”
“大楼里面的人也都问过了，他们也不知道，爆炸的时候，很多人都睡了，他们听见爆炸声就过来了，他们离爆炸现场很远，住的最近的那几位宿员也在爆炸后离开了爆炸点。”民警队长说。
“他们被吓住了。被吓得都不敢经过那里。”一个民警补充道。
过了一会，那个负责人问：“你们还会继续调查吗？”
“当然。如果这不是意外事件，我们必将继续调查下去。”民警队长说。
“会是谋杀吗？”负责人有些担心地问。
“你们这住着谋杀犯吗？”民警队长一笑。
“不，我们这里有门卫的严格把关，二十四小时全程看守，绝不会让外来者进入。这里住的全是公司工作人员。”负责人信誓旦旦。
“如果是公司内部人员呢？我是说，有没有可能是这里的打工仔？”民警队长又笑了下。
“这怎么可能！？”负责人惊愕的望着民警队长。
“谋杀犯也有可能混进你们的公司，混到这些打工者当中。”民警队长指明。
“那也不可能。”负责人说，“这些员工都是我们公司经过面试、筛选、严格培训后，才聘用到工作区的。再说我们在面试的时候检查过每个人的身份证，核对过他们每个人的身份数据，你们政府也提供了档案数据，不可能让任何有案底的人混进来。绝无可能！”负责人加重口音。
“是吗。那么这么说的话，谋杀的可能性就很小了。”民警队长说。
“那么是意外事件？”负责人望向民警队长。
“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我们还会继续调查。”民警队长说，向队员们挥了下手，告诉他们将现场保护好。
仇马从窗户边离开，回到自己的床上。在床上，仇马已经失眠，尽管自己将眼睛闭上，脑子里也会浮现出那些黑色塑料袋子。
仇马将毛毛虫捧到自己眼前，望着它那黑溜溜的眼睛，他突然想离开这里，搬到外面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