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事情是绝对的，就看你心中有何想法。AI的事情，怪不了谁，只能怪自己太自以为是……然而人总是这样自以为是。
——《克罗·格拉西亚回忆录》
还没有回头注意身后，从感知上就可以判断一件事，梁云死了。
刚才阿甘佐卷起暴风的时候，这个露天平台就一片混乱，他也没有注意到一件事，塞拉不见了。塞拉消失是正常的，本来她就只是一个虚拟投影而已，这样的魔力乱流之下，机器难免故障，她消失的那样正常，又那样悄无声息，所以当塞拉出现在梁云身后，并且取走盒子、杀掉梁云的时候，也是那么正常。
还是那个穿着白色睡裙的白色小女孩，面带微笑地看着阿甘佐，手中攥着那个金属盒，另一只手上逐渐停止跳动的心脏喷涌着一股股的血，染红了塞拉白色的小手，映红了她的白裙，也激起了阿甘佐的愤怒。不明白投影的虚体如何拿着这两样东西，阿甘佐也不需要明白什么，不用再多说什么，AI终究是AI，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应验地这样及时。
阿甘佐动了，捏死一个小女孩对正常人来说都是很容易的，不管那个小女孩是什么状态。脚下阵法激发，身体化作子弹一般的速度冲向塞拉，一剑挥出，带着风的力量斜斩向下，欲将塞拉斩为两段。霎时间，剑锋已经贴在塞拉白色的脸颊旁边。只不过这一剑就这样停住了，不是阿甘佐不忍心，而是塞拉抬起了沾满血的手，梁云的心脏此时已经完全停止，它被阿甘佐的剑斩成两块了，塞拉的小手抓着剑锋，整条左手闪耀着和身体一样但是更强烈的光——密集的魔力回路的光，明明可以秒杀IV阶以下修炼者的一剑，此时再无任何前进的力道。
梁云的尸体还悄无声息地躺在一旁，空洞的眼神似在诉说无尽的遗憾。他的心口一滩血，白色制服也被浸红，红的那样狰狞和嘲讽。梁云是有着绝对绝对的把握才敢把塞拉投入使用的，在这之前他辛苦二十年，日夜不停地开发，教育塞拉，直到把塞拉教育成一个让大家都相信的人工智能。
真是可笑啊，梁教授。你说你相信她，为什么还要有这个让你死不瞑目的盒子，七十多的老家伙了，还这么自欺欺人。
“喂，怪叔叔，你想杀我嘛？你难道不觉得我很可爱很萌吗？”塞拉撅起白色的小嘴，似乎是在表演人类的愤怒和所谓的吐槽。阿甘佐看到的只有塞拉眼里的冰冷，剑上的力道加大，长剑似乎要承受不了这种力道的交锋而出现寸寸裂纹。长剑是梁云打造作为酬劳的，非常适合阿甘佐的武器。“唉，叔叔你真没意思，比梁叔叔没……。”
“咔嚓！”
那是风的力量——阿甘佐剑上张开一个法阵，，长剑崩碎的同时暴风卷碎了塞拉展开的防御阵，摧毁了她掌控魔力的手。长剑碎块散射而出，削掉了双马尾，斩断了白色的小手臂。塞拉残破的身体渐渐虚化，最后消失。那个白色的小女孩没有说完就随着风消失了，只留下那个金属圆盒落在地面上叮叮地响……阿甘佐随意一脚，便踩碎了金属盒。
“你为什么这么想杀我，呜呜，不过真可惜啊。”背后传来小女孩的声音，是那个白色的恶魔。“其实呢，我这样做是有原因的，但是我知道你不会理解。你现在最想知道的肯定是我为何还没消失吧，但是我偏不告诉你。提示你哦，就刚才，就是那个使徒精神干涉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些东西。然后我突然就明白了你们对我一直保密的魔力，比你们了解的更加透彻，甚至，这个所谓的魔力真正的来源。真是坏叔叔啊，我只还是个小女孩，你们居然就把这么好的东西瞒着我。”
似怒似怨的语气，还有调侃，超过几分钟前那个冷笑话的幽默感，又多了几分人性——真是可怕的学习速度啊。转身看到的果然是那个白色睡衣裙的小女孩，她站在一张侧躺的凳子上面垫着脚，左右晃动着，这样看上去就会比原来高很多，只是那个眼神还是如此冰冷无情，她永远学不来的就是眼神所表达的意义。
他不想问不想回答，他在准备下一次进攻，从来阿甘佐就不愿意深究问题背后的答案，他只要一个结果，这就是他的剑道。
塞拉跳下凳子，蹦蹦跳跳地接近阿甘佐，装作什么事都不知道，只是单纯的想接近那个无聊的大哥哥。终于她跳到了阿甘佐身边，接着，像刚才阿甘佐挥剑那样，塞拉以一米不到的身高向上挥出一拳，澎湃的魔力洪流在拳上凝聚，阿甘佐侧身躲避这毫无威胁的一拳。接着一脚踢出，风撕碎了塞拉的身体，炸成一块块的魔力碎片，还原到空间中。但是并没有结束，方圆几米的魔力浓度达到了极高的程度，还来不及散开，一个小小的爆炸技能，就能引爆，所以阿甘佐被炸飞了。
尚未脱离战斗，阿甘佐立刻起身，胸口挂着的护符紧急张开防御，爆炸过后已是粉末。“果然是魔力体。”塞拉的身体不是虚拟投影，而是魔力凝聚的实体，这么说的话，她真的掌握了魔力的运用，不再是简单的能够开关一个持久性的回路，而是真的能够自如地运用魔力，甚至这种不可思议的化身之法对她而言只不过是一次运算而已，自毁伤敌的方式上一波吃了亏这一波就能还回来。
“叔叔真是聪明呢，资料里说的剑术天才真的没错呢。”塞拉再次出现，依旧是魔力体，依旧白色的睡衣裙，她站在梁云的尸体旁边欢兴雀跃地鼓掌，脸上表现的那么开心，眼神里有着那么一丝快乐。
看来是我错了，她的学习能力真是前无古人，现在眼神里表露的感情……太快了，快得足够毁灭人类，在使徒之前。所以……必须现在解决它。
像是看穿阿甘佐所想的那样“叔叔，看你好像在担心我会灭绝你们欸。”塞拉依旧摆着那张看似单纯的脸，丝毫不在意这是杀了她两次的人。“放心啦，虽然我破解了限制系统，就是那个盒子啦。其实你们呢……还是有很多值得我学习的地方的，何况使徒才是最大的威胁哦，你们预言两百年后这个世界会毁灭，如果你们都死了，世界也毁灭了，留着我又有什么意思呢？对吧。”塞拉做着认真思考的模样说道：“不过叔叔啊，你真是个猴急的男人，这样的男人没有女人喜欢哦，啊！喜欢的你女人刚才好像使徒化了，真是不好意思呢……”
真是烦人啊……一个刚新生的智慧生命而已，就这么喜欢挑衅么。
手中已无剑，那就造一把，卢克西以光聚成剑的手法阿甘佐从未见过，但是他是天才，他看明白了，右手激发聚能回路，一股小旋风吸引着无尽的魔力在手中凝成半透明的长剑。此剑一成，阿甘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那是另一个境界，超凡脱俗的领域。只是此刻没有时间多想，第一次聚风成剑并不稳定，而且催动魔力的反噬极大，好在天空之城这里魔力分布异于寻常地浓，如果换做魔力贫瘠的地方，催动将更难。
剑成，剑发。“暴风咆哮！”以前在剑上聚集魔力然后形成直线的风锤击前方的剑技，现在也能用，而且还能用得更好，阿甘佐全力冲刺，同时喊出剑技之名，此时此地，魔力皆听号令。阿甘佐接近塞拉身前的一刹那，手中风剑刺出，未及塞拉身前，一层层白色的防御阵就已经从塞拉身体里展开。只是周围百米的魔力均被风剑指引着，魔力风暴狂吼着就像一条长龙咬向了塞拉，又如同一个巨大的铁锤抡过整片空间，所谓的防御阵只是一张薄纸，魔力体，魔力回路，魔法阵什么的都只有被摧毁的下场。白色身体被撕碎，风剑完全解体。破坏并未停下，继续一路往前扩散，摧枯拉朽。阿甘佐掌控不住这样强的剑意，唯有任它发泄……好在一剑挥出，剑解，敌灭。
阿甘佐右手暂时废了，整条手臂都是异常的紫红色。可是被摧毁的小女孩又出现了，只不过这次有点不一样。她出现在身前，在身后，到处都是；不同的位置、不同的表情，或喜或悲——塞拉像是疯了。她在极速成长的时候主机接受太多的信息了，特别的关于魔力的知识，每一次交手都会被塞拉吸收大量的数据。这时主机处理不及，出现了失控的情况。不知道她看到的是什么才能掌握魔力，而且能一举破译致命的限制盒。已经没意思了，这样下去永无止境，只会成为塞拉成长的养料，再来几轮塞拉甚至就会超过阿甘佐的实力。只要作为塞拉本体的主控制台不破坏掉，阿甘佐迟早会耗死，刚才那一下本以为可以一次性解决，不料失算了，不仅右手不能再用，连续冲锋启动的魔力回路反噬也让双腿发麻。现在的阿甘佐想要干掉位于5公里外管理大楼里的主控制台几乎不可能，强化版本的暴风咆哮也只堪堪毁掉了面前几百米。
“佐兄，撤啦！”林纳斯从废墟堆里爬出来，看到刚才阿甘佐的攻击无效还让塞拉分裂成几十个，就知道情况已经不受控制，要清除塞拉的话……管理大楼那边聚集了众多的赛博型卫戍机器人，他们受塞拉的掌控，排列的阵型是人类已知的最高效防御阵列，而且赛博型机器人都是刻录了魔力回路的，天生就是最佳的战场军队。
阿甘佐也明白此时已无任何方法，何况刚才卢克西就叫他撤离，他一向不受卢克西管教，这一次就勉强听她一次吧，而且他需要知道卢克西为何这样……他一向不是追根究底的人，但是事关卢克西他不得不问清楚。阿甘佐飞快接近林纳斯，这才发现林纳斯一脸的血，被几波交锋波及的，被风吹乱的碎块撞到了头，好在林纳斯也是有修炼基础的人，天生身体素质高，昏迷了一会就立刻醒来。阿甘佐提起地上的林纳斯，拔腿就往传送阵跑，“没事吧？”阿甘佐边跑边问。
“死不了，脑子还清醒。我们失误了啊，对不起……”林纳斯一脸愧疚的模样。如果不是AI，卢克西说不定不会那样，这里也不会被犁了一遍。放眼看到去，残垣断壁，被雷电打穿的大楼，被光束洞穿变形的雕塑，草坪被烧成灰烬，不幸的人被电成焦炭，或是被风卷成碎块，被砸成肉泥——这就是修炼者战斗的余波，普通人连呼吸都不能的战场。原本繁华的天空之城，刚才这里还有几百号人听着发布会，现在死的死，埋的埋，凄惨如地狱。
“你们觉得能跑吗？都留下来陪我好嘛。”白色的小女孩突然出现在阿甘佐的面前，白色的魔力墙壁紧接着就封锁住所有退路，疾速前进的两人被禁锢在一个方盒里——魔力组成的禁锢。
阿甘佐不得不停下，如果就这样冲上去，那跟撞墙没什么区别。“用这个。”林纳斯从空间背包里抽出一把重剑，这是他的试验品，阿甘佐以前一直嘲笑林纳斯技术不过关，造出来的东西都破破烂烂，现在这个破烂却能帮上忙了。阿甘佐咬着牙稍微举起右手拿过重剑，绿光闪动，一剑直刺，白色的厚墙破碎，连同挡在前面的小女孩也一起击碎了。阿甘佐没多停留，继续提着林纳斯奔向传送阵。
“为什么不留下来呢？”如鬼魅般的声音像是在耳旁响起，阿甘佐头也不回就向后挥剑，拼命激发魔力回路，右手已经没有知觉。不知道在斩碎第几个分身之后，重剑也寸寸断裂，只剩剑柄。“那你们就都死在这里吧！”在阿甘佐的身后，数十个分身升空几十米，接着变化为一个个回路闪亮的魔力炮台，随着地面上唯一的塞拉小手一挥，无尽的炮火就向着阿甘佐两人覆盖。辗转腾挪借着残破的建筑规避躲闪，不时倒塌的楼层阻挡视野，借住风的力量，阿甘佐争得一丝逃离的机会，但是刚离开的地面继续被炸得焦黑，塞拉调用魔力基本不会反噬，这就是她的最大优势。还好塞拉的攻击不是很强，不然只要命中一发就足够阿甘佐嗝屁，不会像现在这样，打了十几发在身上也没有把林纳斯的防护罩打碎——林纳斯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中抓着个盒子，而盒子上的魔力回路闪动，虽然一次比一次暗淡，却是暂时不会失效，呵，这些搞科技的就喜欢弄这些小东西。
阿甘佐终于跑到了传送阵，但是他忽视了一件事，毕竟他太年轻。虽然顶着天才剑士的头衔，还是年轻了啊，经验不足、实力不够、修炼层次太低，总之很多很多的原因。所以当他按下传送，想直达最后一层的港口，传送阵却迟迟没有亮起，他才明白，既然塞拉能够快速学习，高效率地掌控魔力，还有着极高的战术智商，那么为什么不会第一时间锁死传送阵……
“叔叔，你发现啦？嘿嘿，听说让一个人觉得最有希望的时候让他绝望是最好玩的事情了，叔叔你说是不是呢……”塞拉及时地出现在身后，其他的分身炮台都消失还原成不受掌控的魔力，只有这一个躯体了，只不过越来越多的卫戍部队降落，完全被包围了。
一路狂奔消耗极大，魔力回路的反噬让阿甘佐冷汗连连，身体各处都疼。“真是没想到，刚才在那个龙人身上的剧情会发生在我们身上。”阿甘佐放下几乎要吐的林纳斯，两三千米的狂奔，不说阿甘佐有多累，林纳斯已经觉得痛苦不堪了，又是急转弯又是上蹿下跳的，不管会不会被这个变态的小萝莉抓去当面首调教，现在他只想把开会前吃的东西都吐出来。
阿甘佐是不会放弃的人，只要有一线希望，可是……
“我说啊，老师什么时候教了你玩弄人心和追求愉悦了。你现在就是一标准的变态啊。”缓了一缓之后，林纳斯站直了身子，准备最后一搏：“老佐啊，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不爱……”阿甘佐果断地拒绝回答。
“呃……”林纳斯竟一时语塞，他假咳一声搭着阿甘佐的肩膀，继续说道：“你相信我吧，那么我接下来会做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但是我会死，那个东西我也没有用过，按照目前的状况，发动之后我们一定会死，这里也会被夷为平地，你肯定也逃不了的。”
林纳斯招手把一直在航拍整个场景的记录仪收回手里，这个东西储存着刚才发生的一切资料，塞拉并没有阻止他，塞拉的分析认定这一次她会完胜。只是林纳斯似乎是觉悟了什么，主动问道：“塞拉，你有没有听老师说过一种东西叫做大陆架振动棒……”
“啊咧？叔叔你好污……叔叔你要干嘛？你行不行啊？”塞拉学会了伪装，虽然很拙劣，她说着这些话的同时魔力已经在向她汇聚，如果她觉得危险，首先就会消灭掉两人以确保自己的安全。
林纳斯打开空间背包，这是他最后的底牌了。一个银色的金属箱抽出，箱子背面一个极其明显漆成红色的核危险标志。塞拉此时已经感觉林纳斯眼神中的决然，那坚定的气势，让塞拉感到了一丝的好奇，难道……他的大陆架振动棒真的可以扭转现在的情况？可是又没有很强烈的能量波动啊……
“那么，再会了。”按动金属箱的按键，一个绝对屏蔽力场展开，除了阿甘佐和死死抓住他的林纳斯以外的周围十米任何物质全部弹开，球体内壁魔法阵飞速运转，耀眼的光芒充斥整层，如液体般的光在球体内流淌，塞拉的处理器根本分析这个球，她没有时间去阻止了，似乎……才出生不久啊，就要这样消失了吗？
“你们！居然用出了欺骗这样的手法！”流光停息之后，球体内的一切都消失了，最后一刻塞拉才解析出来，那是紧急传送阵！
“哈哈，果然我就知道那个傻X萝莉不知道，我怎么可能会和那个变态一起死，啊哈哈哈哈，怎么样，本大工程师的紧急传送装置效果还不错吧。”林纳斯其实并没有受多重的伤，最多被砸到头的那种，逃出生天之后感觉这世界都是如此美好，阳光灿烂无比。阿甘佐传送后一直沉默，凝望着天空之城的方向。紧急传送装置设置的接收点是隔海相望的西海岸港口，他们出发的地方，秦大将军交接完之后好像是去了57层海吃海喝，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随行一起的人都没有看到活着出来，或者说这里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就没有别人了，虽然研究组的人很烦很蠢，虽然护卫组的人整天杀气腾腾，但是卢克西最后的交代是带他们走，他们……事实上……
“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你，还有你们……”阿甘佐半天之后咬着牙说了这样一句话。一圈无形的波动从他身边扩散开来，平静的海面上从港口出逆向掀起一股巨浪，随后被生生压下，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这就是……源力的境界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