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小村庄,这是六月的天气。此刻太阳还没有出来,一丝风也没有,大清早的天气就闷热得让人发慌,仿佛一场可怕的暴风雨就要来临。村里也像天气似的没有一丝动静,人们都懒得赖在床上不肯起来,忽然也不知道哪家的孩子拼命地哭了起来,打破了所有的安静。村里的人们陆续地起床了,“唉!这鬼天气!闷死人了”几乎每个人都这样说。村边这个不大的桥上,人已越聚越多,这个小桥边有两棵特别粗的大树,成为人们夏天乘凉的好地方,不过在寒冷的冬天这儿依然还是人来人往,在小桥上聚会似乎已成为这儿人们的习惯,只是此刻这儿也是一丝凉气都有没有。
“玉琴走了”这个消息像个炸弹一样轰动了整座桥,传进每个人的耳朵,“玉琴走了,带着她的大女儿,和前天到他家的那个男人走了,听说那个男人特别的富有.......”在这个偏僻的小村庄里第一次出现红杏出墙的新闻。此时桥上的人们已飞奔着向田峰家跑去,那么急那么快,似乎天气突然变凉了,再也没有了热和闷,丝毫没有觉得汗水正顺着他们的脸流下。
这是用青砖盖起的小瓦房,屋里设施很简单。此刻田峰正呆呆地坐在床边,一双失神的眼睛望向窗外,对于人们的一言一语没有任何反应。谁也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这是由一些碎砖磊起的小院,院内四岁的小女儿思思正调皮地跑来跑去,四岁的思思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不懂什么叫心痛,她看着自己家里一下跑来这么多人,这么热闹。高兴得拉拉这个人的手,揪揪那个人衣服,院内不时回荡着她那欢快孩子气的笑场,但这更让人觉得可怜。是啊,才刚四岁的孩子这么早就没有了妈妈。“玉琴太狠心了......”人们议论着,此刻中午的太阳像团火一样,烤得人睁不开眼睛,人们这才感觉到中午了。由于连早饭也没吃,此刻他们的肚子也正咕咕地唤他们回去,众人这才陆续地往外走。是的,无聊的人们只是来热闹一翻,他们已站了半天,也觉得腰有点酸腿有点疼。
此刻田峰还是坐在那儿,“爸爸,我饿!”思思跑到他面前一只手捂住肚子,一只手拉他的衣服,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正委曲地望着他,田峰看了看这个只有四岁的孩子,没有动。“爸爸,妈妈和姐姐呢?为什么看不到他们,姐姐还说要教我跳舞呢?”那稚气的童声和委曲的面孔让田峰再也忍不住一下子抱住她,泪也顺着眼角滑落。
“思思,听爸爸说,妈妈和姐姐窜亲戚去了,他们要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能回来。”除了这话田峰找不到其他的理由,更何况说了思思也不会明白。
“那妈妈为什么不带思思呢?妈妈会不会想爸爸,会想思思吗?”
田峰含着泪水点了点头,“会的,思思,爸爸相信妈妈会想我们的,会的,一定会的。你饿了是吧,思思乖,爸爸给你做饭去。”他站起身走向另一间屋,“玉琴,”他在心里不断地叫道:“玉琴,你怎么能这样,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地抛下我和思思......怎么可以......”
此刻,火车跑得飞快,车上的玉琴搂住佳沉默地望向窗外。佳佳在她的怀中已经睡熟了。车外的路上人们在紧张地忙碌着,她想象得出家里已乱成什么样子,她也知道她再次成了村里人议论的话题,成为人们的笑柄,她也知道从此以后她将背负着抛夫弃女的罪名活在这个世上。但是她没有后悔自己的选择。她本身就是城里人,是上了人犯子的当她是被骗的。当时的情景依然深深地印在她的记忆里,尽管是田峰救了她,尽管田峰像供神仙似的那样供着她,尽管她和田峰有了感情并有了二个女儿,尽管她也觉得这一家人挺幸福的。但偶尔她也会讨厌这个落后的小村庄,她不甘心自己一辈子都呆在那个穷村庄里,她要摆脱。此刻,她很想思思,非常非常地想思思,毕竟思思才四岁,她的良心正在谴责着她,谴责她对不起田峰对不起思思。她从身边的包内拿出一张相片,相片上的思思正甜甜地看着她甜甜地笑着她的心猛地痛了一下,眼里涌出泪花。“思思,妈妈对不起你,如果以后你讨厌妈妈,恨妈妈,妈妈不会怪你。”她闭上眼睛,耳边似乎传来思思的叫声:妈妈......妈妈......“
“思思”她叫了一声,猛的睁开眼。“妈妈,”佳佳被她的叫声惊醒,她看到妈妈脸上的泪水,伸出小手为她轻抹。“妈妈,你怎么哭了?”八岁的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是记得天还没亮妈妈就抱着她跑,坐了汽车又坐火车“妈妈,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呀?我还要教妹妹跳舞呢?”
“我们......”玉琴看着佳佳一时愣在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泪又涌了出来。
“佳佳,”对面的文豪笑着抚摸她的头“我们在回家。”
“真的吗?妹妹一定在等我”她兴奋得拍着小手,又趴在窗前,这是她第一次坐火车,望着外面的一切都是那么新鲜。
张文豪望着流泪的玉琴轻轻地说:“玉琴,你哭了?你真的爱上他了?爱上那个男人了是不是?那么我呢”他显得很失望,是的,他和玉琴从小青梅竹马,在所有人看来他们是最幸福的一对,就在他们为办婚礼筹钱的确良时候,玉琴却不见了,他发疯般地找她,找了十年,十年来他没有娶,收养了一个孤儿,就是他现在的儿子。他的事业做得很大,可他的心里却只有玉琴,除了她他不会爱上别的女人,他一定要找到她。前功尽弃段时间那个人犯子被抓获,查了他所有的案底,可是关于玉琴他也说不清在哪里,因为玉琴在路中跑了,他只记得个大概地址。可他还是抱着希望去找,尽管希望很小。可是没想到他真的找到了玉琴,他原本以为玉琴一定过得很苦,被看管得很严,没有办法逃跑,他以为玉琴和他一样一定很想念自已。可是他错了,再见到玉琴她正带着佳佳在集市上买东西,笑得很开心,足以说明这十年来不是她没法走,而是她不想走。为什么不想走呢?他带着满腹的疑问和无尽的思念出现她的面前。她呆了,她以为自己早就被家人和朋友所遗忘,可是文豪却一直在找她,她被感动了,文豪唤醒了他们所有的往事。这是离开这儿一个很好的理由。是的,她要和文豪走,她要回到城市。
此刻,玉琴擦了一下眼边的泪水,“文豪,我离开了爱我疼我的田峰,离开了只有四岁的女儿,我还有良心,我的良心让我心痛,让我不能平静我......”她没有说下去,只是搂紧了佳佳。
“对不起,玉琴。”他捧起她的脸,温柔地说:“放心吧,我会给你一个温暖,幸福的家,一定会,相信我!”
就这样玉琴走了,离开了这个小山村,没有了消息。
又是一天,天已大亮,思思一觉醒来,睁开眼就习惯性地叫了一声:“妈妈”
站在窗前的田峰身子一抖猛的转过身,他的眼布满了血丝,可以看出他又一夜没睡,他走到床前摸了一下女儿那可爱的小脸蛋强忍住泪水。
“爸爸,妈妈和姐姐回来了吗?”
望着女儿那期待的眼神他的泪差点落下,“没有,思思,还没有呢?饿了吧?......爸爸......爸爸给你做饭去。”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转身往外走。
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嫂李花出现在门口,田峰叫了一声:“大嫂”便再也说不出话,以前他是话最多的。
李花叹了一口气,“又一夜没有睡是不是”没做饭吧,你哥哥让你和思思去家里吃饭。”
田峰挤出了一丝笑容:“不用了大嫂,我......自己会做。”
思思看到李花,甜甜地喊:“大妈妈。“她的喊声让李花心疼,”思思,起床,大妈妈给你穿衣服。“李花边说边往里走。”
“嗯”她欢快地答应着“大妈妈,我妈妈上哪去了,爸爸说她们窜亲戚去了,可为什么不带思思呢?”她撅着小嘴又说了句“思思也很乖的。”
李花看看田峰,田峰摇了摇头,“思思,咱们先吃饭,吃完饭大妈妈再告诉你好不好?”她抱着思思把田峰也拉到自己家里。
面对田强的关心,田峰说不出话,他端起酒一饮而尽,泪却只想往外涌,往事又似乎涌上心头,他和玉琴刚相识的那一幕又在他眼前出现,他很清楚记得那是一个有风有雨有雷有电的夜晚,他从县城回家的路上,听到旁边不远有喊“救命”的声音。他跑到地方,是一个很深的泥坑,在闪电的照明下他看到有一个混身是泥分不清男女的人正凄惨地喊“救命”告诉他自己为了逃脱人犯子的手掌掉进泥坑,脚扭了,不能走路。他脱下自己的衣裳接成一根绳子将她拉出,然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背她回家。在灯光下他才发现她那么美。他记得自己因为淋雨而发起了高烧,两个人想互关心彼此温暖对方,慢慢地有了感情,等她的脚好后她竟再也舍不得离开。可是现在呢,她竟然这么狠心地丢下他和四岁的女儿离开......
“妈妈,妈妈......”思思的叫声打断了他的沉思,把他从加忆中带到现实,思思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此刻她正大睡梦中大喊“妈妈......”
“思思”田峰抹了一下泪水,跑到她身边“思思,你怎么了?怎么了......”思思睁开眼一下子扑到他怀里大声地哭着“爸爸,妈妈呢?我想妈妈,我要妈妈......我要妈妈......”那悲哀的声音在房子里回荡,震撼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田峰再也忍不住泪如泉涌,他紧紧地抱住思思那小小的身体,颤抖着说“思思,听爸爸说......听爸爸说......你的妈妈,她死了......死了......她死了......”
思思抬起满是泪水的小脸,不懂地问“爸爸,死是怎么了?......那妈妈和姐姐什么时候回来......”
望着女儿那小小天真却满是泪水的脸,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只是为她擦去泪水“思思,你还小,还小......以后你会明白......你会明白死......死的含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