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坐在车上,斜靠着椅背,眼皮自然的耷拉着,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好似陷入一种朦胧而闲适的睡梦之中,若是仔细去观察,会发现,他的耳朵会伴随着偶尔经过的车辆微微地颤动一下。
这个姿势他已经保持了三个多小时,一动不动,似乎一直会持续下去,他在等待,在养精蓄锐,如一个优秀的猎人潜伏在幽夜之下守候他的猎物。
一辆轿车迎面驶来,耀眼的灯光透过车窗玻璃照在他的脸上,那是一张异常阳光而又俊美的脸,像是校园之中那些无忧无虑充斥着快乐的大男孩,然而,在那人见人受人畜无害的外表之下却潜伏着猛虎,必要的时候会露出爪牙,把一个个的敌人吞噬撕碎。
忽然,江风的嘴角扯出了一个弧度,他笑了,静静的等候终于有了收获,在那一辆车后又陆续驶过五辆,鱼贯进入不远处一个庞大的宅院,他睁开眼睛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他伸了个懒腰又闭上眼睛,呼吸均匀而又悠长,心跳平稳而又强健,转瞬便又进入了假寐之中,好似接下来的杀戮并不能在他心中激起丝毫的波澜。
不管面对何种敌人,他都奉行谨慎的态度,千百次战斗的洗礼,让他尚还年少的心褪变得成熟而又稳重,他要继续等待,等待万籁俱寂的时候去索取目标的首级。
两个小时之后,他霍然醒转,深邃的眼眸之中寒光乍现,霎时间,一张阳光俊美的脸换成了冷峻的面孔。他打开车门走了出去,抬头望向天空,月朗星稀,是一个不错的夜晚,他喜欢这样的夜晚。
一股夜风吹过,带起了一片树叶,树叶飘飘荡荡落在了江风的脚下,就在这时,他动了,如幽灵一般消失在原地,眨眼便到了十数米外的墙角,一个纵跃攀附上丈余的围墙,稍一使力便翻身进入了宅院,瞬间又闪到了一棵树后,闭目静心聆听。
“当!”
惊鹿发出清脆的声音,在静寂的夜里格外的响亮,而在惊鹿有节奏的响声中江风听到了细微的呼吸声,一个,两个,三个……数十息之后,他睁开眼睛,嘴角勾勒出一抹残酷的笑容,手掌蓦然一翻,一把寸许长的小刀赫然出现在手中。
“当!”
清脆的声音悠扬而又悦耳,似能荡惕人心中的烦燥,清除掉心灵之上的污垢,使人通透而又明净,而此时此刻却蕴藏着无尽的杀机,就在那一声中,江风手中的小刀动了,在朦胧的月光之中拉出一道淡淡的银丝,击射向数十米外掩藏在一座假山后一个保镖的脖颈处。
“当!”
余音缭绕徘徊,回荡在宅院之中,而在那声音消失的瞬间,小刀已回旋而回落在了江风的手中,寒光森然却不沾染一丝血渍,惊鹿清脆的声音掩埋了一切异响,不荡起一丝涟漪。
一个人影如同暗夜之中潜行的灵猫,树木,假山,灌木丛……留下他飘忽的身影,在惊鹿清脆的声音中无声无息间带走一个一个的生命……
这是一场盛宴,杀戮的盛宴。
月还是那个月,夜还是这个夜,宅院依然平静如常,“当当”的声音依然有节奏的响着,悠扬而又悦耳,只是在平静的表面之下却多出一具又一具至死都茫然的糊涂鬼。
“外围二十五个已除,里面……”
江风手中提溜着两具尸体,躲在墙角的砖石后贴耳倾听屋中的动静,良久,他冷峻的脸上露出些许凝重的神色,刹那后又换上了满意的笑容。他深吸一口气,霍地,猛一甩手,“砰”,一具尸体脱手而出撞破窗棂射入屋中。
“哒哒哒哒……”
枪声乍响,密集如雨,铺天盖地笼罩而来,如雨打芭蕉般不断摧残蹂~躏着死尸,无数的枪管吐着火蛇照亮了幽暗的屋子,一个个人影若隐若现。
“轰!”
震天一声响,尸体炸得四分五裂,血肉残肢飞溅。
“停!”
屋中骤然响起一声喝斥,是一句日语,枪声顿息。
而就在那一声喝斥之音落下的瞬间,江风手中的另一具尸体从另一侧破窗而入,“砰”,突兀的破窗声震得屋中众人心神一惊,不及分辨,抬起手中的枪齐射而去,就在枪声再次响起的刹那,江风动了,如一头扑食的猎豹瞬间爆发出全部的力量,从第一个破洞处蹿了进去,黑影游动,如翩翩起舞的蝴蝶穿梭于一个一个的人影之中,小刀飞舞,无情地收割着一个又一个的生命。
“八嘎,八嘎……”
有人大骂,调转枪头不管不顾向着江风扫射而去,子弹入肉的“卟卟”之声不绝于耳,一个个枪手中弹倒地,宽大的房间内立时炸开了锅,子弹乱飞,不断上演着自相残杀的戏码。
而那一个人影依然飘忽,如同一个死神,到哪里,哪里便是一地尸体,渐渐地,枪声变得零散而又无力,渐渐地,遥遥传来惊鹿清脆的声音,直到成为暗夜之中的唯一……房间内归于死寂。
昏暗的月光透过窗棂铺洒在横七竖八的尸体上,恐怖,阴森,粘稠的血液流淌着,纵横交错,一片一片,犹如一个个明镜,泛着淡淡的冷光……偌大的房间只有一个身影傲然屹立……
“啪啪啪……”
突兀的,掌声响起,屋中霎时亮起刺眼的灯光,“卡卡”,正面的墙壁缓缓打开,是一间密室,三个人拍着手走了出来,一个身穿武士服的日本人,一个强壮如熊的白人,还有一个额头系着头带的泰国人,他们似在赞赏江风的精彩表现,又似在戏虐他的狂妄自大,可是,当看清楚屋中之人的面容时,掌声戛然而止,顿时陷入错愕之中。
那并不是一个饱经沧桑的脸,虽然冷酷,散发着杀气,挟裹着无匹的凶威,却是一个稚气犹存的年青人,这与他们的猜测大相径庭,他们不禁怀疑,难道这个就是让他们数年寝食难安的杀神?
“快刀手一本道,神枪手詹姆斯,死神帕帕查,哼哼,很好,你们都在。”江风镇定自若,目光锐利,从三人脸上一一扫过,俊秀的脸上绽放出满意的笑容,他们联袂出现正是他所希望的,这一刻他等待了很久,也准备了很久,而今晚,一切都会落幕。
“你是谁?难道你就是杀手王座幽夜?!”一本道盯着江风,一脸的不可置信,可是一地的尸体又让他不得不信,“能毫发无伤的杀死这么多人,你确实有本事。”
“不不不,他肯定不是,看他的容貌,最多不过二十岁,四年前幽夜就已经荣登杀手王座,那时他也就十六岁的样子,你能相信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能干掉上一任的杀手王座吗?”詹姆斯摇头否定。
“幽夜是一个传说,如同六年前那个人一样,可是,不管是谁,在我们三人的联手之下都不可能活命。幽夜也好,暗夜也罢,来到这里,就注定要死。”帕帕查握了握拳头,狞笑不已。
“你们还是那么自信,或者说,你们还是那么狂妄。”江风讥诮,缓缓从腰间拔出两个匕首,灵巧地在手中挽了个花,道:“还认得这两个匕首吗?
三人朝江风手中看去,瞳孔骤然一缩,那两个匕首他们再熟悉不过了,混迹于杀手界十数年,更是杀手之中的佼佼者,对于霸占杀手王座十年之久的杀手王所使用的武器,他们如何不熟悉?
更何况,是他们亲自埋藏了那个传说。
“看来时间并没有冲淡你们的记忆,这两把匕首是我师父所留,是他一生辉煌的见证,然而却死在了三个小人的算计之中,现在,我会用它们送你们上路。”江风一伸手刀尖指向三人,道:“一起上吧,你们任何一人都不是我的对手。”
狂傲,嚣张,如一个睥睨天下的王者。
“哼,原来你是暗夜的徒弟,难怪你会一直追查我们的下落。”一本道拔出了手中的武士刀,冷哼了一声,“和你的师父一样,够狂妄,够嚣张,明知是陷阱,也会独自前来,六年前,暗夜如此,他死了,六年后,你如此,也会死。”
“华夏人就是这么自大,什么功夫,狗屁!对我们这些拥有特殊能力的人来说,都是土鸡瓦狗般徒有虚名。六年前,我们三人合力才能杀了暗夜,而现在,哼,我一人足以。”
“砰!砰!”
詹姆斯话音刚落,枪声就起,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两把沙漠之鹰,瞬间就像江风开了两枪,忽的,一具尸体横亘在江风身前,恰好阻隔了子弹的路径,与此同时,两把寸许长的小刀向着房间穹顶悬挂的灯具击射而去。
“砰砰……”
接连数声炸响,屋中重归了黑暗,江风身影闪烁,不断踢起一具具尸体,阻挡子弹的射击,两把寸许长的小刀飞旋而回,像是两只蝴蝶围绕着他的身体盘绕飞舞。
一道丈许长的刀光突兀闪现,快若闪电,迎面劈向江风,阻挡他的去路,这是一本道的异能——破光。数丈之外的詹姆斯开了两枪之后就收起了沙漠之鹰,左右手不断舞动,像是一个指挥者,打着节拍,两颗子弹跟随着节拍诡异的变换着飞行的路线,这是他的异能——操控。忽的,一个人影从一侧扑来,四肢着地,像是一头猎豹,而他的手脚大如蒲扇,指甲修长而锋利,这是帕帕查的异能——豹化。
看到三人火力全开向他围攻而来,江风不敢有丝毫大意,见缝插针躲过一本道的刀光,心念一动,两个小刀击射而出,撞向如影随行的两颗子弹,同时挥舞两把匕首逼退帕帕查的攻击,身子一扭,向着詹姆斯扑去。
柿子要捡软的捏,詹姆斯的操控和江风的意念控物有异曲同工之妙,不同的是,他身怀武功,有着强悍的近身格斗能力,而詹姆斯没有,一旦被他靠近,百死无活。
一本道和帕帕查深知这点,施展手段狂攻不休,极力纠阻挡江风的去路,而詹姆斯站在远处控制着两颗子弹不断骚扰,随时可能发出致命一击……他们合作多年,默契十足,渐渐地占据上风。
……
半个时辰之后,江风从屋中踉跄而出,在他的身后留下了一个个血脚印,而那三个人已经气绝身亡,“当”,惊鹿依然一下一下有节奏的响着,声音依然清脆而又悠扬,而此时此刻却透着阴森,夜风吹过,只感到刺骨的寒意。
“咳咳……”
江风剧烈的咳嗽起来,每咳嗽一下就会吐出一口血沫,他的身上有多处恐怖的伤口,鲜血流淌着,顺着身体不断的滴落而下……
他们的强大超出了他的预估,而江风拥有异能这个事实也超出了他们的想象,本来是半斤八两的较量,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然而现在,活着却只有江风一人。
“狠”!
只有这一个字可以诠释胜负的关键,是的,江风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狠,拼着挨上其它两人的攻击也要干掉第三人,一旦破局,胜负的天平就会向江风倾斜……
江风从怀中摸出一个金黄色的烟盒,这是他师父的遗物,看着上面的花纹他下意识地摸索了两下,打开来取出一支香烟叼在口中,又从口袋中摸出一个精美的打火机,连打了几下才点着了烟,他长长的吸了一口,仰头望向夜空。
他需要平铺心情,大仇得报,需要思考以后的人生。
忽然,江风瞳孔骤然扩大,即使面对死亡也平静如常的他,这一瞬却露出了骇然的神情,一颗耀眼的火球从天而降,照亮了夜空,飞速向他砸落而来,在他仰望夜空的那一瞬已经近在咫尺。
“轰!”
震天一声响,地动山摇,火光冲天,庞大的宅院瞬间化为了灰烬,片刻后又归于平静,一股夜风吹过,什么都没有留下,只有烧焦的土地以及一个十数丈宽大的巨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