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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噩梦

莫寒已经被救了回来,只是一直昏睡不醒,仿佛陷入无尽梦魇之中。

玄丹深埋地下,不止和玄煞恶力相融,不知不觉间也承载了这片大地埋藏的记忆。随着莫寒的出世,连带着这些记忆也一同苏醒,阐述着未知过往的同时,不知会将莫寒指引到何处。

漆黑的夜中,一个瘦弱的身影迈着蹒跚的步伐向前移动。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要去往何处。仅有的知觉都越来越麻木,或许下一刻就会被这无尽的黑暗吞噬。

黑夜散去,光明重现将大地照亮。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让人如置身于梦幻,只是一切都显得那么的不真实,难道黑夜仅仅只是一个梦,一个让人恐怖的噩梦。

不知是莫寒,还是梦中人醒来。这梦中的世界,既陌生又让人感到熟悉,或许这只是梦中的另一个梦。

一个很古老的时代,弱肉强食的世界。人类在那些巨兽的眼中犹如蝼蚁,散居在世界的各个角落,躲躲藏藏苦苦争扎。

直到有一天,一个叫玄都的人出现。

玄都历经千辛万苦,将散落的凡人集合起来,建立了一个部落。部落十分的强大,人们的食物有了很大保障。

但在强大的妖兽面前,人类依旧脆弱不堪。

一日,玄都带领族人围猎一只庞大的恶兽。恶兽身披鳞甲,刀箭难伤。口吐瘴气,凡人沾之丧命。无数族人死在玄都面前,玄都为自己的无能感到万分沮丧。

就在恶兽大发神威,玄都绝望之时,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人。那人身着羽衣,手持金剑。

玄都只见那人挥一挥手中金剑,凛冽的剑气瞬间破开恶兽鳞甲,一下便将恶兽斩成两段。

玄都与族人震撼不已,恐惧的叩头跪拜。空中那人对凡人的虔诚跪拜不以为意,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去。

传说世间有一种人,他们力量强大并且永生不死,人们把这种人称做仙。

玄都一开始不信这样的传说,但当他亲眼见过之后,他决定去寻找传说中的神仙。玄都认为只要有强大的力量,才能保护自己的族人。他离开了部落,踏上寻仙之路。

白天很快过去,黑夜即将到来。那个瘦弱的身影,或许就是玄都本人。迈开步伐,艰难的继续前进。

他不止要躲避恶兽的觅食,还要避开其他族部落的攻击,因为不管对谁而言,他都只是一个落单的闯入者。

从春暖花开走到草枯叶落,从炎炎夏日走到漫天飘雪。访名山过大川,淌江河渡大海。一个又一个日出日落,他早已忘记经历了多少生死磨难,也记不清多少次力竭而眠。

他身体早已腐朽,神志混乱不堪。支撑他继续前进的就只有一个执念,找到仙人获得强大的力量,用来保护自己的族人。

确实如此,那仅仅只是一丝执念,并非伟大的理想。

只是命运似乎并没有被他的坚韧所感动,玄都再次倒在地上,黑夜降临,残存的意识在诉说着什么。或许天亮之后他还会醒来,又或许就这样静静的死去。

时间过去了很久,很久。玄都艰难的睁开眼睛,模糊的看到有许多人围着他,有的人在欢呼,有的人在呵斥。

他本想争扎着站起来,却发现自己难以动弹分毫。

他看不清那些人的面孔,他突然有些想念自己的家人,自己的氏族,想念自己的部落。一股浓浓的睡意席卷而来,玄都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又过了很久,玄都从昏睡中苏醒,模糊的听到有人在谈话。

“族长,占卜已经有了结果。”

“什么样的结果?”

“族长想要成为人族共主,需要娶一个生而有志,大智大勇,不惧艰险愿为人族舍身的女子为妻。”

“此人哪里可寻?”

“回族长话,这人已经找到了。就在那里。”

玄都模糊的感觉到有两个身影向他靠近,直到两人走到他身旁时,他勉强看清了两人的容貌。

两人都生的高大魁梧,一人披着兽皮,杵着一根兽骨法杖。另一人身着羽衣,面容冷峻。

玄都看着身着羽衣之人,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又记不得什么时候曾见过。

数月过去,玄都已经能下地行走。

这里是一个强大部落的领地,四周都用巨木围了起来,只留下进出的通道。

人们生活在围栏里面比以前安全很多,不用担心凶残的野兽夜里偷袭,也不惧怕兽群的围攻。

但在玄都眼里,这更像一个巨大的囚笼,人们把自己关在了囚笼里面。

玄都看着过往的行人,部落里的人们很忙碌,完全没有人来搭理他。他们似乎在张罗什么喜庆的事情,只是人们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古怪。

是嫉妒,还是无情?玄都知道,这里的人并不欢迎他。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永远没有康复的可能。他决定趁着夜色降临之际偷偷离开。

夜很黑,玄都将藏起来的烤肉放进自己的怀里,他摸索着起身向屋外走去。

就在他靠近门边时,屋内一下就亮了,犹如白昼。

玄都吓了一跳,左右一看,屋内除他之外别无他人。他有些颤抖着打开房门,不知为何,刚刚降临的夜色又变成了白天,火辣辣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犹如火烤。

人们满脸骇然的看着天空。玄都抬头看天,顿时也惊恐万分。天空中出现了七个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太阳,太阳正缓缓落下似乎要把部落烧成灰烬。

玄都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将目光转向人群。人们像雕塑一般一动不动,如死了一般。

突兀的,玄都大喊了一声:“太阳落下来了,大家快跑啊。”

众人骤然醒悟,部落一下变得混乱起来。人们四处奔逃,有的人在寻找自己的亲人急的大吼,有的人跌倒在地恐惧的哭喊,哭声喊声混成一片。

玄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的不知所措,这么大的太阳落下来恐怕整个世界都毁灭了,人们又能逃到哪里去。

就在此时,有人拍了拍玄都的肩膀。回头看去,拍他的人正是那个身披兽皮,手持兽骨法杖的部落大祭司,一旁的还有那个身穿羽衣被称做族长的人。

族长突然一声大呵,其势如山岳,其声如雷霆。慌乱的人们包括玄都在内都被这声音震慑住了,顿时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就在人们的目光都看向族长时,玄都怀里掉了个东西出来。

蛮荒时代,人们活着的每时每刻都在为寻找食物拼命。然而在这毁天灭地的时刻,他们发现自己身边出现了一个偷窃食物的贼。

不合时宜的,玄都耳边响起了大祭司的声音。

“末日降临了,上天这是要惩罚那些亵渎神灵的罪人。我们与罪人同行,所以我们也会被当作罪人毁灭……“

玄都双眼一黑便失去了知觉,等他再醒来时,他已经被绑在了祭坛的石柱上,身下放满了干柴。

这似乎像一场阴谋,谋杀了寻找仙人的玄都。

祭坛很大,石柱四周放满了各种食物。十几名身穿兽皮的祭师围着祭坛打转吟唱,部落的人们虔诚的跪拜在祭坛周围。

玄都微微的睁开眼睛,刚好看到族长站在他的对面。身穿精致的羽衣,手中还握着一把金光闪闪的长剑。

直到此时他才想起,那个族长正是他要寻找的仙人。只是为何仙人竟然成了一个部落的族长。

他和那个族长对视了很久,他听到那位大祭司说已经过了五日。

他明白,自己被当成了祭品要祭拜上天。他并没有怨恨,他知道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偷窃食物。

太阳越来越近,部落的房子和围栏已经被烈阳烧成了灰烬,许多的族人在大火中死去。剩下的人们只希望灾难能快点过去,只有那样才能重建家园。

他心中仍有疑惑,因为他还没死。他分明感觉到身体已经干涸,就连知觉都没有了。

他更疑惑,他分明看到了那个族长眼中的怜悯,怜悯的背后却还有别的东西。他和他有种莫名的联系。他是莫寒,而他又是玄都,他甚至感受到灼热之痛。

与其说是玄都看着那个族长,还不如说是那个族长,就这样一直静静的看着玄都。就像看着自己的恋人就要死去,却又无可奈何。他用表现出来的冷漠,来掩饰内心的痛苦。

玄都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感觉到了痛苦,身体的痛苦,心里的痛苦。看着不断祈求的人们,看着他们痛苦的争扎,然后在痛苦中死去。

他心中有了憎恨,他开始祈求。

“苍天啊,罪人愿舍去血肉献祭于你,望你慈悲化去劫难。罪人愿舍去性命献祭于你,望你开眼不要责罚我的族人。罪人愿意舍去自己的一切献祭于你,希望能停息你的怒火,给我的族人一条生路。”

玄都口中默默的念叨,却看到族长羽衣展翅,挥起金剑刺向自己。莫寒分明看到,族长眼角飘出一滴晶莹的泪珠,等到泪珠飘落时,金剑已经穿透了玄都的身体。

玄都感觉胸口传来一丝温暖,身体确实烈日中传了一丝冰凉。

已经七天了,玄都流干了身上最后一滴血。他仍旧没死,看着插在胸前的金剑,金剑上刻着“业劫”二字,这便是那位族长的名讳。

族长来到祭坛下方,冷漠的点燃了柴火,干柴烈火熊熊燃烧瞬间将玄都吞没。

即便在梦中,那烈火也犹如真实,炙热的气息席卷而来,仿佛要将莫寒烧成灰烬。他猛然惊醒,全身冰冷如置身寒水之中。回过神来才发现,全身已被冷汗侵透,即便盖着的被子也湿了一大片。

苦苦寻找的神仙,竟用自己的血来祭拜苍天。神仙那么可恶,成仙又有什么意义。莫寒从梦中醒来,再不提做神仙的事。

是以,他更加刻苦的练武,拳脚刀剑,弓射身法,虽没有生撕虎豹之能,却已经成为合格的山林猎人。

只是一晃五年过去,梦魇却不曾断过。仿佛是恶鬼缠身,每每让莫寒在梦中被吓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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