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看见一个睡意依浓的懒兵和一个咧牙在笑的傻兵,想起以前自己离家入伍时的情景,就瞪了他们一眼没舍得骂,道:“快点,磨磨蹭蹭像头驴似的。”这话丢在慕容流年的耳里就像是小水滴扔进了大海,无关痛痒。但是除了懒,也不看出他什么态度。而许三多就不同,他就像是刚进城的驴,听到汽车的喇叭声就会吓着,所以急忙跟在慕容流年的身后,紧随下了列车。
虽然是一群大多只参加过军训的新兵,但在一群老兵的“招呼”下,列队也颇为整齐。从列车上看去,一排一排一列一列的,甚是壮观。原来这就是军队,威风凛凛。众人一下子斗志昂扬起来,离家的不舍一扫而空。
这时,众多列队中的其中一支队伍中一名胖子突然情不自禁的喊出了声来:“啊,这就是军队,我们是如此的豪迈!啊……”
胖子没能继续啊下去,何文风的声音已经压了过来,他用手指着胖子,道:“你你你,啊什么啊,没见过猪上树还没吃过猪肉啊。”
胖子委屈的把话接了过来,道:“俺家穷,没猪肉吃。”
包括老兵,大伙顿时乐了起来。何文风也不知道该说那胖子什么好,于是连续喊了两声别吵了,接着让人安排新兵进团,便掉头走人了。这次接新兵工作让他颇为郁闷,丢了一个连长不说,这一路上自己说出的话自己老是觉得别扭。何文风突然奇怪为什么没了马连城自己说话都不利索了?这念头也只是缠了他一会儿,他连续暗暗呸了几声,接着郁闷。
慕容流年不冷不热的问许三多,道:“你笑什么?”
许三多咧着牙左看看右看看,就是没有看慕容流年,道:“开心。”
“开心什么?”
“不知道,就是开心。”
“什么事都总有个原因,之所以开心就是因为开心,而不是不知道。”
许三多一下愣住了,脑袋像是焐久的番薯一下子熟了。长这么大,他习惯了任何事都没有理由,尊崇简单就是快乐。现在的慕容流年就像是启蒙老师,帮他打通了任督二脉,茅塞的马桶,突然间舒畅了。很显然,慕容流年的答案和他的从小到大崇尚的简单是殊途同归,所以他很容易便感悟了。
许三多又灿烂着笑容,道:“开心就是开心,我懂了。”
慕容流年满意的转过头看向前面,一副此子是一块璞玉的样子。
“齐步,走!”
随着老兵一声叫喊,大伙便整齐的迈起了步伐。
慕容流年没有回头,道:“我帮你拿点行李吧。”人人都有行李,自己一手空空确实不是那么回事。
许三多感激道:“不用,我能拎。”
慕容流年知道和许三多打交道是口动不如直接行动,所以他把手伸向许三多的行李袋,接着很干脆打开链从里面拿出一本书。挺轻,拿着也不费事,无聊时还能看看。
一名士官大声喊了起来,道:“干什么!”说着便大步走过来,夺去慕容流年手上的书。
抢其话语,灭其气势。无论慕容流年是否有意,但是他确实是做到了。没等士官继续说教,慕容流年不卑不吭,道:“我想多背两个英语单词。”
书呆子!士官暗骂了一声,却是没有借口骂出声来。人家是书呆子,可是这年头吃香的就是书呆子,越呆越好,你有什么办法?都说秀才遇上兵,有理也说不清。可惜现在时代变了,书呆子遇上兵,没理也得清。
士官双手把书还给慕容流年,憋着气走开了。就这样,一场小风波安然度过。
许三多松了口气,道:“吓死我了。”
慕容流年耸耸肩,一副懒散的样子。可是一直盯着这名明显懒散的新兵的老兵却惊奇的发现,甚至是在和士官对峙的时候,慕容流年无论是步伐还是军姿都没有一点错误。老兵不知道,慕容实在是很懒,能好好的,就尽量不要惹出麻烦。所以慕容流年很早以前就练出了这么一种本事,在别人眼里不算是本事的却胜过一般本事的本事。
新兵到部队基本实行班制,慕容流年和许三多分到了同一个班,而当他们班长的,就是来时带领他们的老兵。说是老兵,其实和他们这群新兵的年龄也差不了多少,就是当兵的年龄长了。班长叫林建兵,人长得瘦,却显得有精神。按慕容的话来说就是,还行。按许三多的话来说就是,是个好人。按其他人的话来说就是,班长帅的!很明显,慕容流年、许三多,还有其他人,是三种截然不同的人。只是这三种人,现在被扭到了一起。
和学校不同,军队有严格的制度,不管你是新兵蛋子还是老兵,一律准时作息。但是人不同制度,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过来人的林建兵懂得这种心情,所以让大家压低些声音,可以各自随意聊些话。除了班长林建兵,这个班的其他人都是新兵。因为起点相同,所以大伙沟通也方便,很快的,便初步有了认识。
许三多和慕容流年分在了同一个班,所以有缘,但是没能睡上下铺,是有缘无分。睡慕容流年下铺的,是班长林建兵。班长是要睡下铺的,这是一种潜意识的奉献精神,目的是为了照顾新人。不过林建兵觉得奇怪,慕容流年久久没有上床睡觉。打一开始他就对这个懒散的新兵好奇,于是朝慕容流年道:“想家?”
慕容流年摇摇头,他懒得开口。
“睡不着?”
慕容流年又摇摇头,他已经很困了。不过他没有让林建兵继续问下去的打算,身为班长关心新人他可以理解,他开口道:“懒得睡上床。”
懒到这程度也来当兵?当然林建兵这想法只能酝酿在心里,没有说出来。其他人听到这句话,也都觉得新鲜,只有许三多知道,慕容流年懒就一定有他的理由。
“拿张凳子吧?”
“懒得”
“我给你拿。”
“懒得爬。”
“必须睡上铺,这是规定。”
“懒得。”
……
睡在上铺的时候,林建兵有点纳闷,他是有史以来第一个“抢”新兵上铺的班长。
林建兵躺在床上,想起一个词“辗转反侧”,睡不着。也不敢动,怕影响下铺的慕容流年甚至是其他人休息。突然想起部队里流行的催眠法,睁大眼睛瞪着天花板数羊,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终于是让心静了许多。不过林建兵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虽然刚才谁都看得出来是慕容流年在逼他而不是他主动去抢这上铺的。但是抢就是抢了,一名优秀的士兵,是不会找借口的。林建兵在连里虽然不算是出类拔萃,但这点常识还是深谙的。他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当兵这么久以来,培养出来的理智一下子就被冲动给瓦解了。从这点上,他就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兵。他已经决定了,赶明一清早就去找连长负荆请罪。想到这里,他心里舒畅了许多,睡意就更浓了。原本睁大的眼睛,渐渐眯成了一条线。
在部队里,突然事件总是很多,林建兵是知道的。当兵的人,不能100%进入睡眠状态,即使是自己所在的地方都随时有开辟为战场的可能。不过宿舍变战场,在和平年代倒是夸张了一点,但是深更半夜突然敲起雷那是常有的事
号声突然响起,彻底扑灭了蓄谋已久的睡意。就连老兵们也犯了一会儿迷糊,历来新兵刚来,是不会在这个点上有紧急集合的。而且这次紧急集合来得有点怪,是全连范围内的紧急集合。不仅是新兵,连老兵也必须迅速起床、着装、奔跑、列队、报告。
林建兵濒临回光返照状态,一下子乍醒了过来,却失了方寸不小心掉下了床。让大家快起床集合的信息,没能及时传递出来。不过他人没事,正好慕容流年的被子滑落到地上,把林建兵给接住了。林建兵这时也顾不上这荏,急忙把犯傻的新兵蛋子都敲了个遍,让他们赶紧下楼集合。
号声是马连城吹的。是的,他回到部队了。回到部队门口的时候,他很想喊一声老子终于回来了。可惜除了门口两个卫兵,夜里就剩下了黑,他觉得没情趣,就没喊出来。但是这口气他要发泄,所以一回到部队立刻赶来吹号了。他原本想吹的只有一个人,可是突然发现连那个新兵蛋子的名字都不知道,更不用说是在哪个班。所以他只好破了首例,来一次全连紧急检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