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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职业尊严

刘源

1.总编辑遇上了大问题

张凤武是《都市晨报》的总编辑。近来晨报发行量下降,广告也下降得厉害,报业集团领导对晨报非常不满,急得张凤武抓耳挠腮。

晨报最大的广告客户是荣发集团,可荣发集团老板唐荣建对下半年的四十万元广告不肯松口。原来,唐荣建喜欢上了晨报女记者林晓晴,想让林晓晴去采访他……林晓晴大学毕业不久,工作勤奋,张凤武非常欣赏她,曾经派她为荣发集团写过一个广告软文。唐荣建对楚楚动人的林晓晴热烈追求,又是送花又是送车的,可林晓晴连约会的机会都不给他。唐荣建火了:你不想见我?我非得让你见我!

于是,唐荣建拿广告要挟,想让领导出面……张凤武哭笑不得:这个唐荣建,为了一个小女孩,怎么想出了这么个歪主意。

张凤武马上打电话给林晓晴,让她到总编办公室来。林晓晴来到办公室后,二话不说,将一沓稿子放到桌子上,激动地说:“张总,有人曝料说解放路东段‘地中海港湾’小区建设施工有严重问题,我在那里采访后发现,施工方不仅偷工减料,而且房屋设计跟广告中所标榜的设计不一致……”

张凤武看了看稿子,赞许地说:“不错!内容翔实,证据确凿,这样黑心的房地产公司就得在报上曝光,这样好的稿子可以发嘛!”

林晓晴一听大喜,说:“主任起初同意发,后来知道房地产商是荣发集团后,就不同意了!”

张凤武明白了,点头说:“现在我们正为荣发集团的四十万广告而努力呢,哪儿敢曝光他们啊!这个稿子要发了,这四十万就泡汤了。”

林晓晴嘟囔道:“那也不能为了钱而丧失新闻从业者的操守啊。”

张凤武权衡一番后,说:“这个稿子,先放一放吧。另外,我想安排你到荣发集团去,采访唐荣建……”

林晓晴惊讶地看着张凤武,失声叫道:“我才不去呢,那个色鬼,我去那里,岂不是羊入虎口?”

2.小丫头吓倒大老板

林晓晴的反应,在张凤武意料之中。他劝林晓晴说:“这只是一次采访,还要跟一个摄影记者呢,又不是让你一个人去,你害怕什么呢?再说,这是上班时间采访,我去过荣发集团,他们的办公室间隔是用的透明玻璃,一举一动大家都能看到,你的安全不用担心……”

林晓晴着急地说:“我不是说安全的事,我是烦唐荣建那个人。上次酒会,说要请我跳舞,刚跳几下手就不老实了,就这素质,跟个流氓差不多!再说了,为什么采访他啊?干吗非要我去!”

她一番话像机枪似的,扫得张凤武无言以对。他看到办公桌上的稿子,灵机一动说:“晓晴啊,我派你去采访,是要你采访‘地中海港湾’小区建筑质量以及和设计图纸不符的事情,你只采访了业主和建筑工人,还没采访当事人呢,这样的稿子就难免以偏概全了……”

听到这里,林晓晴眼睛一亮,说:“这个我倒愿意。我要看看,唐荣建面对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

说罢,她领命而去。望着她的背影,张凤武苦笑,感觉自己就像是拉皮条的老鸨,为了广告费,这样龌龊的事情都做。

晚上,唐荣建破天荒地给张凤武打电话,说他愿意在晨报投放半年的广告,并且想请张凤武吃饭。他在电话里感叹说:“哎哟,你的林丫头太厉害了,我一整天都心惊肉跳……”

张凤武笑了起来,痛快地答应了唐荣建。白天鹅大酒店是本市唯一一家五星级酒店,在去酒店的路上,张凤武想:唐荣建这家伙真是财大气粗,难道他为了林晓晴,还有什么事情有求于自己?

正想着,他已到了酒店门前,唐荣建居然站在门口等候。车一停,唐荣建亲自为张凤武拉开车门,说:“张总,谢谢你赏脸,辛苦辛苦!”

张凤武非常感动,两个人在唐荣建订的雅座上坐下,唐荣建迫不及待地说:“张总,兄弟我要求你一件事,你务必要将林晓晴那篇稿子撤掉,千万不能登报……”

原来,林晓晴来到荣发集团,一见到唐荣建,就将稿子拍到了唐荣建桌上,摆好架势要采访。本来,一见到林晓晴,唐荣建挺高兴的,但看完稿子,心一下子就凉了,他再也不敢想风月之事,赶紧跟林晓晴解释建筑工程质量问题,好不容易将林晓晴打发走,他就赶紧给张凤武打电话,意图将这件事情摁灭在萌芽中。

3.金刚一怒保尊严

唐荣建笑着对张凤武说:“我跟张总露个底,那个“地中海港湾”的楼盘,是我们今年的力作,由于去年拿下了地王,资金链吃紧,于是就在成本上节约了一些……现在房子还在销售中,不能出一点儿差错……”

张凤武终于明白唐荣建为什么心急火燎地约他了,原来“地中海港湾”是他的软肋。起初他只是抱着吓唬吓唬的念头对付拿广告要挟晨报的唐荣建,没想到一招制敌!

张凤武说:“唐总既然将广告给了我们,我们自然会慎重对待林晓晴的稿子的。”

唐荣建一听,喜笑颜开,招呼着喝酒吃饭。两个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所以都喝得很尽兴。不知不觉间,两个人都喝高了,唐荣建大着舌头说:“张总,有机会,我还想求你帮个忙,让那个林,林晓晴多去我那里几次,我是真喜欢她,不是想玩弄她后就扔……”

张凤武也醉了,但神志还算清醒,说:“这忙我可帮不了,我劝你还是赶紧想办法弥补‘地中海港湾’的错误吧。我们报纸不报道,不代表别的报纸不报道!”

唐荣建哈哈大笑,不屑一顾地说:“别的报纸我也不怕,都他妈的跟妓女一个样,给了钱啥屁事都没有。你们晨报不就这样吗?四十万的广告费就封住口了……”

张凤武大怒,热血直往上涌,他冷冷地说:“原来,在你眼里,我们新闻从业者跟小姐一个样。告诉你,我们是有职业良心的,今天我来这里是个错误,我拼着不要总编辑这个位子了,也要证明给你看,我们做新闻的,不是个个都爱钱。”

说罢,他就趔趔趄趄地往外走,背后唐荣建嬉笑着说:“哥们儿,怎么走了?咱们还得喝啊,林晓晴那丫头,你还得帮忙……”

听到他这些醉话,张凤武恶心得想吐。他走出酒店门口,冷风一吹,头脑清醒了许多。刚才大怒之下,自己一个人跑了出来,如果再回去,岂不是让唐荣建笑掉大牙?想到这里,张凤武咬牙离开。

第二天,唐荣建打来电话,说他愿意再追加十万元的广告,张凤武一脸沉静地说:“唐总,我们要发林晓晴的稿子!”

唐荣建张皇失措地问:“张总,这,这怎么回事?”

张凤武说:“我感谢你投给晨报广告,但我们也有自己的操守!”

唐荣建解释说:“张总,昨天我是无心讲的……”

张凤武说:“昨天晚上我走出来后就知道自己意气用事了。可今天我看到上海楼房倒塌的新闻,非常震惊。如今的开发商已经到了这种无法无天的地步了,我们再不进行舆论监督,还要我们报纸干吗?我们每天都在抱怨网络媒体挤占了传统媒体的空间,可网络能发表老百姓的心声,我们报纸代表老百姓说什么话了?”

说完,他挂了电话,又打电话给林晓晴:“你的稿子今天晚上发排!头版头条!”

下午,唐荣建开车,来到晨报,一到张凤武办公室,就给张凤武赔不是。赔完不是,他张开大手说:“张总,什么都不说了,我追加广告费到六十万,怎么样?其实你想多要点儿钱,尽管开口,咱们兄弟间还有啥拐弯抹角不能说的!”

张凤武笑着说:“我们晨报是办给老百姓看的报纸,自然要代表老百姓说话,所以,那个稿子非发不可,当然,唐总有撤广告的权利……”

唐荣建冷下脸来,一字一顿地说:“甭给脸不要脸,我有办法让你撤稿,咱们等着瞧!”

他走后不久,集团老总就打电话给张凤武,让他过去一趟。张凤武连忙带了林晓晴的稿子去见老总,果然,老总说的就是唐荣建的事。原来,省委宣传部副部长打电话过问这件事。张凤武向老总汇报了事情的始末,分析了晨报发行量不大的问题,归根结底是没有赢得读者的心,如果将这个稿子发出来,报纸的发行量肯定飙升,可以弥补广告损失。再说,没有了荣发集团的广告,还可以找其他集团……老总听完后说:“这个事情要慎重,你要想好,唐荣建不是一般人……”张凤武神情凝重地说:“你放心,我会慎重的。”

他回到办公室,打电话到发排中心,说:“稿子照发!”

4.坚持操守得转机

第二天,晨报在头版头条位置发表了林晓晴的稿子,曝光了“地中海港湾”小区严重的建筑质量问题。社会反响非常强烈,许多小区的业主都打电话到报社,曝料小区质量问题。晨报一鼓作气,一个月内,连续做了十几起房地产方面的特稿。令张凤武振奋的是,晨报的发行量从三十万一举突破一百万,一下子成为本城最有影响力的媒体,以前流失的广告商又回来了,简直要踏破广告部主任办公室的门槛。

广告部主任感慨地说:“张总,我现在由小丫环变成了地主婆,以前求人,现在人求我,舒服啊!”

张凤武笑着说:“我权衡了一个晚上,才决定曝光唐荣建的。一是咱们的报纸再不能这样温吞水下去了,今年有唐荣建,那明年呢?二是如果咱们曝光他,发行量肯定会提升,我预计会提升30%,按照这个量,咱们的收入就能抵住广告费的损失,但我没想到,发行量一下子提高了两倍,看来老百姓需要敢说真话的报纸啊!三是曝光了唐荣建,他一定会亡羊补牢,想办法做广告挽救,那么在哪家做广告最合适呢?”

广告部主任还在想,张凤武的电话就响了,正是唐荣建的号码:“张兄,你这次可得救我啊。你们林记者那篇报道可把我害苦了,业主们闹着退房,连累我其他几个小区的业主也闹着退房了。我决定在晨报投放八十万的广告,并且请林记者为我们写十篇广告软文,每篇软文稿费一万,你看怎么样?”

张凤武嘴巴咧成了一朵花,但他严肃地说:“老唐,这个不好办啊,我们刚曝光了你,就给你做广告,不太合适。不过看在多年兄弟的分上,这个忙我帮了。但是给你写广告软文的事,我觉得还是不要派林晓晴了,我还不知道你?你这家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唐荣建叫苦连天地说:“哎哟,都火烧眉毛了,我哪儿敢想那事啊。我就是觉得她文章写得不错……”

放下电话,张凤武哈哈大笑起来,打电话叫来林晓晴,将唐荣建请她写广告软文的事情说了,道:“我知道你不待见唐荣建,如果不想去,我可以派另外的记者去……”

“别呀,我去!”林晓晴着急地说,“这笔钱我要挣,我快跟男朋友结婚了,正攒房子的首付款呢。”

张凤武疑惑地问:“那你当初怎么拒绝唐荣建,还写曝光他的稿子?我还以为你是报复他呢!”

林晓晴笑着说:“这是两码事,我不喜欢他,所以拒绝他。我写曝光他的稿子,不是为了报复他。挣钱和新闻操守不矛盾嘛!坚持了新闻操守,说不定更挣钱。你看,如果不曝光他,我哪儿能捞到这个好差事啊!”

她离开后,张凤武叹道:“后生可畏啊!”张凤武翻来覆去地想林晓晴的话:坚持新闻操守,不代表挣不来钱,说不定更挣钱。结果不就是这样吗?晨报发行量飙升,广告费翻了几番,赢得了唐荣建的巨额广告费,还让手下赚了一大笔稿费……尾声

唐荣建令施工部门对“地中海港湾”小区进行修正,增加了体育设施,以弥补业主们的损失。荣发集团的危机处理得到了百姓们的认同,开发的其他几个楼盘没做什么广告,销售却火爆得很。唐荣建感叹:不光新闻从业者要有职业良心,做房地产更要讲良心,良心能赚大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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