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卿在超市里低头挑西红柿,身边站了一个人,“这个也挺好的。”
伸手接过她手中的那个,他抬头看见了宋佳,苏玉卿笑了笑,“你刚回来?”
“嗯。”宋佳推着购物车,有些尴尬,“昨天买的东西都不能用了,今天正好再补一次。”
苏玉卿看了看她车中的东西,“我们一起回去吧。”
“嗯,好啊。”
买完东西,付完钱。苏玉卿伸手接过她手中的袋子,宋佳道了谢,揉了揉被勒紧的手指。苏玉卿应该是从家里出来然后顺便来买东西,身上白色的运动服显得他小了好几岁。她看着身边即使拎着两个食品袋依旧长身玉立的男人不得不感叹他的品貌好。
“你教的是历史?高中?大学?”
“本科,中国古代文化。”
宋佳看看他,疑惑,“嗯,你···”
苏玉卿笑了声,手指微动,“我27岁。”
“比我所知道的大学老师都年轻。”宋佳笑,“嗯,我和你同岁。”
“那很好啊。”苏玉卿的眼睛掩在树影里,微微仰头,眼中似有影婆娑。
路灯下,两个人的影子被延长,远处灯火璀璨,小公园内有小孩子嬉闹的声音和老年人的歌舞声。宋佳觉得站在苏玉卿身边就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安静,平和,淡然,无一处喧嚣。这对于在浮华中浸染了许多年的她有很强的吸引力,她扭头看向苏玉卿,却见他正望向远处的一个女孩子,十三四岁的摸样,穿着长袖连衣裙,头发松散着,仰着头小心翼翼地放开手中的红色孔明灯。宋佳细看,却发现他的目光是凝在孔明灯上。
“要不我们也去放一个孔明灯?许个愿,去除我身上的晦气。”
苏玉卿低头,神色温暖,“好啊。”
他将食品袋放在旁边的躺椅上,回头,宋佳也挑了一个红色的孔明灯。宋佳走过来,将一根记号笔递给他,“写个愿望吧。”
苏玉卿冲她笑了笑,“我的愿望太重,它撑不起来,你写吧。”
“嗯,好啊。”宋佳不去细想他话中的深意,只是有些好奇这样的一个男人会有怎样不能承载的愿望。或许,认识一个人先从好奇开始,那么,她已经对他有了很大的求知欲。
写完愿望之后,小心地将灯体撑开,向旁边在地面上写毛笔字的老爷子借了打火机,宋佳两手扶着灯,苏玉卿一手抬着,一手点燃灯底部支架上的燃料,受热后,灯体膨胀,苏玉卿看见灯面上画的哆啦a梦,旁边圈圈中写着,‘心想事成’。
“放开了。”
“好。”
松开手,孔明灯摇摇晃晃总算是飞上了天。
进了电梯后,苏玉卿忽然问她,“你要不要吃糖?”张开的手中已有一块水果糖。
宋佳犹豫了会,觉得不应该拒绝,道了谢,接过去,剥皮,放进嘴里,一股香甜的气息瞬间弥散在口腔中。宋佳微抿的嘴角张开,“挺好吃的。”
这时,电梯开了,走出来,七楼只剩下他们两个,“吃些糖也挺好的。”苏玉卿清清淡淡几个字让她瞬间想到了昨天不知名的快递。
苏玉卿开了门,看见是宋佳有些惊讶,“有事?进来说吧。”
苏玉卿的屋子是漆红色原木复古式装修,类似唐宋时期,却删繁就简,厅中摆着一张红木案桌,几把矮凳,旁边的小桌上摆着盛着花枝的白瓷瓶,另外隔层放着天青色茶杯,屋内没有门,整个格局都是敞开的,中间以薄纱,屏风或是书架相隔,宋佳看着,不禁想,若是他沐浴的时候不就可以透过薄纱看到后面的景致吗?咳咳,宋佳脸微红,这个男人好像时时都可以超然物外,可又让人觉得他既谦和守礼,又放浪形骸,似远似近的矛盾体,却天然自成,比如,他此时穿着运动衣坐在矮凳上低头给宋佳倒茶,他身后是一副墨色江南山水图,恍然让宋佳觉得他也是画,如人在画中游。
“你这屋子装修的很雅韵。”
“谢谢。”苏玉卿将茶杯推到她面前。
“哦,对了,我来是想问问你这是不是你的?”宋佳将糖盒与信放在桌上,“这是昨天收到的快递,是一盒糖,另外还有这封信,不好意思,信让我拆开了。”
苏玉卿扫了一眼,唇角微弯,“这的确是我的,不过却是要给你的。”
“嗯?”
“作为见面礼而已,不过没想到倒是直接让你收到了,你拿回去吧。”
“···那谢谢了。”宋佳舒了口气却又有些迷惑,“你这快递怎么没有收发人呢?”
“唔,是熟人亲自送来的,我让他直接放在门口,没想到却放错了。”
“难道···你不担心这快递会失踪吗?”
苏玉卿看她一眼,眉眼中略高深莫测,却一瞬间被温和替代,“这不是没有吗?”
宋佳看着他平和淡然的模样,突然觉得就是这快递失踪了,或许他还会说一句,哦,原来失踪了。然后,不了了之。宋佳有些颓然,觉得之前自己的各种猜疑恐慌分外有病啊有病。
宋佳再次回去后,躺在沙发上,伸手剥开一块糖,扔进嘴里后才突然晃过神,她,今天吃了两块糖,而且,还都是苏玉卿给的。这让不喜糖块的宋佳感觉分外惊奇。她咂咂嘴,突然觉得这糖也是挺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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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玉卿依旧坐在桌边,手指微晃茶杯,渐渐,水纹荡开现出一个画面,是晚上他们一起放孔明灯时,宋佳举着灯抬头望着他时的画面,因为此刻杯中只有她一个人,仿佛是宋佳透过水杯认真注视着他。苏玉卿看着她的眉眼,好像清楚地看到她眼中的灯火与自己,他不禁失神,手指触碰她的脸颊,水面破碎,苏玉卿眨眼,看着沾了水的指尖和淡黄色的茶水,垂头轻笑了声,又缓缓叹息。“我真是,想你了呀。”音色低沉,又轻又缓,恍若绕了很多弯,一声叹息,吹尽了浮尘。
三千世界,万物变化,时光太短,我恐忧不及,总盼着一瞬能得恒久,反复而现的画面却像毒药,让我以毒攻毒,以相思解相思。
苏玉卿挥手,杯中茶水浮在空中,渐渐成了一面虚镜,镜中宋佳躺在沙发上似是嘀咕了一句话,苏玉卿看懂了,她是说,挺好吃的,因而,他一瞬间也笑了,眼中满溢着温柔与恋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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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佳是耳鼻喉科医生,对于耳部疾病比较擅长。刚为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做完手术,走出来,苏敏叹了口气,“又是因父母粗心而遭罪的孩子。”
刘护士端着药品说,“抗生素使用不当却让孩子遭这种罪,耳朵听不见,心里肯定比普通孩子要自卑。不过幸好现在做了手术,以后经过语言训练能很快恢复语言功能。”
“可现在孩子已经五岁了,还是有些晚,父母早些干嘛去了。”
刘护士笑着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自家的孩子难道不知道疼吗?”
苏敏撇撇嘴,伸手拉住宋佳,“唉,什么时候去你家坐坐,见见你的新邻居。”
宋佳看了她一眼,右手放在口袋里,突然摸到一个长形方块,恍然想起这是临出门时从糖盒中拿的,吃了两个,剩下的这个到现在还被遗忘在口袋里,手指捏紧了,她推开门,“不记得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啊?”
苏敏挑着漂亮的眉眼,笑得春色盎然,“谁让美色无敌啊。”
宋佳不屑地看她一眼,“粗俗。”
“您高雅,您不贪邻居貌美?”
宋佳顿住,手指挡在唇前,“不不不,苏先生可是品貌皆好的。”
“哦,原来你已经探过人家品‘性’如何了,不错啊,我的确粗俗了,忽视了重点。”苏敏笑得不怀好意。
宋佳无奈,摇摇手罢了。
刘护士听明白了,也凑过来,“哎,你的新邻居是个男的?孤男寡女,共处一楼,说不定会擦出火花啊。”
“肯定的,还说不定火花四溅,干柴烈火,趁月黑风高夜···嘿嘿。”苏敏与刘护士别有用心地上上下下看着宋佳。
宋佳冷哼一声,“月黑风高,杀人灭口吗?现下,其实也可以呀。”说着,活动手腕,刘护士眨眨眼,端着盘子跑了,苏敏无辜地望天,“恼羞成怒了啊。”
宋佳被她说的无奈极了,抿唇笑了声,“人苏先生和咱们不一样,曲高和寡的就像阳春白雪似得,不能随便沾染。何况,人心上有人。”
“曲高和寡也是要有人相和的,现今阳春白雪的又怎么了?没有下里巴人哪衬得他阳春白雪。更何况,最重要的,你亲自问了吗?你没问,他又没说,你还猜什么啊?就算你问了,难道就不能普通接触一下,他弹了琴,你吹了个笛?”苏敏拉住她,“哎,你究竟有没有问啊?”
宋佳摇头,“我猜的。”
“这你都能猜,你不是在给自己添堵吗?”苏敏怒其不争地叹了口气。
宋佳突然了悟过来,眯眼看着她,“我说怎么感觉别扭呢?你好像比我还上心啊。我好像没就他说过特别的话啊。”
苏敏认真地回视她,“嗯,你的确没说过。不过,我有这个直觉。”
“你的直觉从哪里来?”
“君不见直觉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苏敏挑眉,“高雅吧!”
“···高。”
苏敏笑嘻嘻地走了,剩下宋佳无奈地叹气。苏敏没告诉宋佳,她之所以这样认为是因为宋佳第一次谈及苏玉卿时眼中有点点星光,闪耀而明亮,尤其当她谈到苏玉卿的颜色时神色更亮,显然她已不自知被美色所误。苏敏深悟一个道理,美色是诱人犯罪的导师,关于这个事,咳,经验所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