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天上外国文学，汪老师没来。平时上课他都是早早地就来到课堂，从来没请过假。
没有了老师，同学们在下面叽叽喳喳说起话来，教室里成了马蜂窝，嗡嗡嗡地吵个不停。
方子寒百无聊赖地摆弄着一支水笔，眼睛不时地转向窗外。
张明亮坐在她后面，在认真地学习。方子寒本来想和他聊天，看他那认真的样子，又算了。
手机有了震动，打开来才知道又是黄色信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方子寒自从买了这个绯红色的女人星手机，就不断地收到各种各样的骚扰短信。
一个班干部去了院办公室，回来说汪洋老师被车撞了，本周的课调到下周再上。
有人开始收拾东西，去图书馆或者自习室了。教室里只剩下班干部和方子寒这样的百无聊赖的几个女生。
学习委员对班长说，我们是不是该去看看汪洋老师。
班长说我正在想这事呢，是该去看看他，咱们班也有这个惯例，毕竟是教过我们课的老师嘛。
团支部书记说咱们说去就去，咱们先到超市买点东西，现在就去吧，上午天气好。
班长环顾了一下教室，说我们得找个普通学生代表，光班干部不好。他看见了方子寒，眼睛一亮，就她了，漂漂亮亮的，又能说会道。
班长对方子寒说，愿意和我们一起去看汪老师吗？
方子寒早就听见了他们的议论，没想到班长点到了自己，犹豫了一下，说行，我正好上午没事。说完这话方子寒自嘲地想，什么时候也没见你有事过。起身和他们一起去了。
方子寒建议大家别去超市了，超市里面就那些东西。还不如去鲜花店买一束鲜花。一句话说得大家恍然大悟，对啊，拿束鲜花多好。
大家去花店买了束鲜花，说说笑笑地去了医院。
不知怎么方子寒就成了这次行动的总指挥，班长和团支书靠边站了。主要是她能说，有想法，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说我们见到汪老师的时候要很高兴才行，谁也不能嘟囔着脸。汪老师本来心情就不好，咱们要让他高兴一点。
大家点头称是。
走了约摸半个钟头，市中心医院到了。
问清了汪老师的房间，方子寒捧着鲜花带领着几个人浩浩荡荡去了病房。过道里站了几个人，好奇地盯着她们看。
汪老师的房间在最东头，朝阳的那一间，几个人进去以后，看见汪老师正在挂水，胳膊上打了一块石膏。
他正在看书，直到几个人走到眼前了，才抬起头来，一看是他们，就笑了。几个人嘘寒问暖地和汪老师聊起来，把汪洋老师遭遇车祸的事情了解了个大概。
车祸发生在昨天晚上，汪老师骑车从市里回家，在外环路迎面撞上了一辆横穿马路的机动三轮，把右胳膊撞骨折了。
一向能说会道的方子寒一直没怎么说话，她看着有些憔悴的汪洋老师，闻着若有若无的来苏水味，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汪老师怎么没见你的家人啊？
汪洋愣了愣，笑着说，他们啊，在老家呢。
方子寒刚想问，那师母呢？话没说出口，就被班长堵了回去，话题叉开了。
2
从医院回来，已经到了中午，几个人一起到一家牛肉拉面馆吃面。面馆里人不多，几个人边吃边说话。
方子寒问班长干吗不让她问汪洋老师问题。
班长说，你不知道汪洋老师最近闹离婚吗？
方子寒瞪大眼睛：汪老师不是还没结婚吗？
团支书跟着附和说，对呀，我们女同学都说汪老师还是单身贵族呢。
班长笑笑：你们是不是觉得汪老师太优秀了，不愿意面对他已经结婚的事实？
方子寒见他话里有刺，挑起一根拉面扔到他碗里，说就你能，我们女生的心思你知道？你又不是我们肚里的蛔虫。
班长见方子寒恼了，其他女孩子也不高兴地拉长了脸，知道自己说话不占优势，打了个马虎眼，说算了算了，你们就自欺欺人吧。
方子寒仍旧不依不饶，说谁自欺欺人了，他结婚又怎么样？怎么不见他老婆在他身边？
班长说，还有孩子了呢！我亲眼看见过的，一个小男孩，才三岁半，只不过他们两地分居罢了。
几个人争执着吃完拉面，匆匆忙忙回学校了。除了方子寒以外，其他的人都有午睡的习惯，都扎进自己的宿舍睡觉去了，方子寒一个人去了网吧。
没想到今天网吧里人多，没有空位了。方子寒恨恨地瞪了一眼坐在她往常位置上的那个女生，嘴里嘟囔了一句：讨厌！走了。
中午的校园静悄悄的，大家都在午睡，偶尔碰到个别的和方子寒一样没有午睡习惯的学生，匆忙的赶往自习室。
秋日午后的太阳懒洋洋的，打在身上是暖暖的惬意。
树荫下、池塘边，一对对缠绵的情侣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着甜腻腻的情话。
方子寒努力让自己不去看，可又忍不住似有似无地瞟上一眼，碰巧看到他们做出的小动作，脸上就微微地热了一下，在心里说，表面上亲亲密密的，还不知道是不是真好呢！
思绪顺着这个想法延伸到了汪洋那里，他的妻子长得什么样子？她漂亮吗？他们为什么要闹离婚？他们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她倚在操场的栏杆上，对着那一片片青草地出神。
也许该去单独看看他？
方子寒为自己这个大胆的想法吃惊。
那样的话……不太好吧。方子寒很快否定了这个大胆的想法。自己怎么会有这个念头？莫非自己对他……不能不能，人家毕竟是年轻有为的教授嘛，怎么会对自己……一片树叶落在头上，方子寒小心翼翼地捏了下来，看着枯黄的叶子上那一条条或隐或现的脉络，心里莫名其妙地泛起一丝伤感：它们只能存活一季吗？
3
这是方子寒三个月以来第一个没有任何事情可做的周末，冯刚那里无论如何是不能去了，上网？整天呆在网上也不是个事儿。
不如去逛街。
女孩子逛街喜欢有个伴儿，方子寒平时几乎不大和别人来往，要好的朋友一个也没有。
她有心邀请张明亮陪自己，给他拨了个电话，宿舍里的一个男生说早就去自习室学习了。
方子寒自言自语地说，张明亮咋那么积极？
有些懊丧地把电话挂了。罢了，自个儿去吧。
方子寒背了个坤包，下狠心带了五百块钱，今天要好好逛逛，买几套冬天的衣服。别人是没有谁可以给她买衣服的，只有妈妈，那也只是在嘴里念叨念叨，她没有钱。
方子寒自己心疼自己，买的衣服一件也不比别人少。
在同学们眼里，方子寒除了大一上学期手头上紧张一点外，她从来没有缺过钱，他们以为方子寒的家里一定会很富裕呢。
方子寒从来没有向学校申请过任何性质的奖学金帮助，她全凭自己维持了这三年的大学生活。
上大学的时候，家里替她四处借贷的第一笔学费，她后来也一一还给了亲戚朋友。方子寒在这一点上还是挺为自己自豪的，尽管她付出得太多。
逛了几家商场和专卖店，方子寒没找到喜欢的款式，有些颓丧地来到城市中心广场，在一片草地上坐了下来。
一个卖冰糖葫芦的老太太走过来，问她要不要？
方子寒递给她一块钱，老太太还要找零，方子寒说算了，别找了。
老太太满心欢喜地走了。
方子寒看着年纪不小的老人扛着冰糖葫芦串的样子，心里想自己将来有一天会不会也要沦落到这种地步？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还不如死掉算了。
吃着冰糖葫芦，看着广场上人来人往。
有人在逗弄广场饲养的鸽子，一家三口，很惬意悠闲的样子。
方子寒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有些眼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近了他们，才看清正是冯刚一家。
她心里一惊，怕被他们看见，掉转头急匆匆走了。走了老远，才敢回过头来，远远地看着他们。
多么幸福的一家啊！方子寒在心里说，如果自己不及时退出，冯英子恐怕就不能有一个完整的家了。
方子寒琢磨着再到女人街去看看，兴许在那里能碰到合适的衣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