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方子寒离开以后,张明亮一个人默默经营着公司。李雅已经毕业了,本来想回家乡的中学去,走了一个月又跑了回来,说家乡的中学条件很不好,还是想和张明亮在一起。
张明亮告诉她公司很不景气,自己现在搞一些文学翻译,只能混口饱饭。他劝她还是在这个城市寻找一份比较稳定的工作。
李雅不说话,低着头。
她不愿意离开张明亮,尽管她知道张明亮还在爱着方子寒,她猜想他之所以不愿意离开这里就是想等方子寒回来。
李雅猜得没错,张明亮是在等方子寒。
有好长一段日子,张明亮觉得方子寒会回来,他相信她总有一天会厌倦,就像一只远离小巢的鸟儿会飞回来。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方子寒音信全无。张明亮渐渐失去了耐心。终于有一天,他开始相信,方子寒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
张明亮的失败意味着李雅的胜利。
张明亮的期待落空,李雅的希望却要实现了。她承认自己喜欢张明亮,从很久以前就喜欢这个沉默寡言的男孩。
那时候他们之间有方子寒的存在,她不敢向前迈进一步。
现在张明亮孤身一人呆在这个城市,整日面对着那些西方流行小说,做着没完没了的翻译工作。他是在用这种苦行僧般的工作来打发沉闷的时间。
李雅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开始下决心大胆去爱了。
方子寒去北京以后,李雅就住到她的房间。房间里的摆设还是从前的样子,李雅想重新把房间布置一下,被张明亮制止了。这让李雅很难过,张明亮心里还在想着方子寒,他连她从前的东西都不想改变。
李雅知道,要想改变这个男孩,必须先消除他对从前的依恋。
周末,李雅提议去商场。
张明亮只顾埋头工作,不理她。
李雅对他说想去商场给他买一件外套。
张明亮说不需要,他的衣服多了,不必乱花钱。
李雅笑,说我最近有一笔数目不菲的稿费,也想给自己添一件漂亮的风衣,你陪我去吧,整天呆在这里,烦不烦呢?
李雅开始发嗲,张明亮没办法,答应了。
两个人逛了大半天,在打折商场买了一大堆衣服,看看时间,已经12点多了。李雅提出来请客,张明亮犹豫了一会儿,说要请也是我请你,哪有女孩子请男孩子的。李雅笑,说那敢情好,你请就你请,我要去必胜客!
李雅拉着张明亮来到必胜客,这家西餐店刚刚开业没几天,里面的人却很多。
张明亮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有些不自然。好不容易找了个空位坐下来,张明亮以为会有服务员过来服务,傻坐在那里等。
李雅哈哈大笑,说你怎么不去点菜?
张明亮愣了一下,说还要自己点?他掏出钱包递给李雅:还是你去吧,想吃啥就点啥。
李雅也不客气,拿过钱包就去了服务台。一会儿的功夫服务生就端来两大盘子花花绿绿的东西。
张明亮惊奇地问这是什么?
李雅说你尝尝好吃不好吃?
张明亮尝了一口,甜丝丝的,有一点特别,好像还有酒精的味道。
张明亮不知道,这种西餐里面放了葡萄酒。
吃完午饭,张明亮就有些头晕。坚持着回到公司,一下子躺在沙发上,自言自语地说,怎么回事?我没喝酒啊,头怎么这么晕?
李雅也有些面红耳赤,她知道那道西餐里有葡萄酒,但没想到酒劲这么高。
两个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李雅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趴在张明亮的身上,自己的口水滴了张明亮一胸脯。李雅羞得满面通红,赶紧爬起来找了条毛巾,给张明亮擦干净。
看着孩子一样还在熟睡的张明亮,李雅心里生满了怜爱。
2
李雅把方子寒的房间重新布置了一下,风格大变。
张明亮看了,没做出什么明显的反应。李雅问他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比以前条理了一些?
张明亮低下头,说布置得挺好的。
撂下这句话,张明亮又去翻译他的小说了。李雅气得哼了一声:什么人呢,也不知道夸夸人家!不过,他没像以前那样反对她动方子寒的东西,已经很不错了。这说明他开始在渐渐遗忘从前。
张明亮这段时间在翻译美国一个新潮女作家的长篇小说《逃》,小说接近20万字,翻译已经到了尾声。他想在这两天把最后的工作做完,前两天在杂志社给他寄过来的样刊上看到一个有关翻译文学的评奖启事,他想参加。
《逃》讲述的是一个男孩子逃避爱情的故事:
刚考上大学的男孩喜欢上同班一个漂亮的女孩,但他一直不敢对女孩表白自己的爱,直到毕业,他还没有勇气说出来,眼睁睁看着女孩离他而去。
大学毕业以后,男孩碰到喜欢他的另一个女孩,女孩子大胆地靠近他,他却不敢正视这种感情,又一次错过了爱情。
张明亮看到这个作品的时候,感觉小说有自己的影子,他想立即把这部小说翻译出来,以此寄托自己的情感。因为这个原因,他做得特别用心,可以说这部小说凝聚了他巨大的心血。
寄走作品以后,张明亮在沉默中满怀希望地等待着结果。
李雅不知道张明亮心里的秘密,对他的沉默感到奇怪,有意无意地去寻他开心,张明亮也没有兴致。
公司的生意越来越淡,李雅渐渐地对公司失去了信心。
做文学翻译毕竟不是一件多么轻松的事情,特别是对于李雅这样好动的女孩子,做这份工作有些不合适。
要不是为了张明亮,李雅可能早就寻找别的出路去了。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等下去究竟会不会有自己所期待的结果出现,她只知道,自己要去感动一个人,去博取一个男孩的爱。
功夫不负有心人。
张明亮拿到了大奖。
翻译文学大奖是中国文学界最权威的一个奖项,张明亮翻译的小说《逃》以其扎实的语言功底拿到了本届的最佳新人奖,奖金一万元。
张明亮欣喜若狂。
从这一刻起,他的名字将会在文学翻译界迅速走红,最佳新人奖对他来讲,意味着一张门票,一张进入文学翻译圈的门票。何况这一次还有一笔不菲的奖金,他可以用它来做一点自己想做的事情。
评奖组委会通知张明亮去北京领奖,通知里还夹带着一张特约编辑聘请书,并且说明,如果张明亮愿意到北京来应聘在职编辑,他们可以优先考虑录用。
张明亮兴奋异常,连续几天抑郁寡欢的他情绪急速好转,还请李雅到必胜客吃了顿饭。
两个人尽情庆祝,喝了很多红酒。自从方子寒离开以后,李雅从来没有看到张明亮如此开心过,今天,他第一次这么放纵自己,开怀畅饮。
张明亮喝得酩酊大醉,李雅也喝了不少,但她很清醒。她打了辆的,请司机帮忙一起把张明亮架到车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张明亮弄回公司。
李雅实在没有力气把张明亮弄到床上,只好让他躺在沙发上。张明亮酒喝得太多,浑身燥热难受,李雅给他脱掉衣服,忍不住抚摸了一下他的肌肤,谁知被张明亮一把搂到怀里,狂吻不停。
喜爱张明亮的李雅一直长久压抑着自己的情感,现在终于有了一个释放的机会,便主动配合着张明亮。
张明亮在喃喃自语,他不停叫着方子寒的名字。
李雅心里一阵悲凉。
3
张明亮决定把公司停掉,他要去北京发展。他相信自己还有很多的机会。他也想去看看方子寒,看看她生活得怎么样。
他心里还是放不下她。
让张明亮放不下的还有李雅。
张明亮明白李雅对自己的情感,他一直在逃避这个纯真女孩对自己的爱。正如这次获奖的翻译小说《逃》,他和那个男主人公一样,一直在逃。
昨天晚上的冲动虽然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可他们之间毕竟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
如果没有方子寒,张明亮肯定会好好爱李雅,可是现在他心里还有方子寒的影子,如果再和李雅在一起,那岂不是欺骗?
张明亮忘不了自己把要去北京发展的想法告诉李雅时她那无助的样子,他知道她想和自己一起去,可那样做的后果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将永远呆在一起。
李雅知道自己留不住张明亮,她也不想成为他的绊脚石。她对他说,你走吧,去北京也许更适合你,如果有一天我想你了,我会去北京找你。李雅说这话时是微笑着的,但张明亮还是看见了她眼中的泪花。
张明亮有些感动,他抱住李雅,说我先走一步,等稳定下来就好了,我……我在北京等你!
李雅哭了,她说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放心去吧,我先回老家看看,我会在那里重新找一份工作。李雅停顿了一下,笑着说也许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在北京的某一个街头看见我……张明亮点点头。
为了不让李雅太伤心,张明亮在给自己订票的时候也给李雅订了回老家的火车票。李雅的火车在自己之前。
李雅明白张明亮的苦心,却仍忍不住伤心落泪。
当李雅在火车上看见站在风中瑟瑟发抖的张明亮,她放声大哭起来。
火车开了,带着李雅对张明亮的满腔牵挂开走了。李雅知道,以后再来这个城市,将不会看见她亲爱的张明亮哥哥了,一小时之后,心上的人将乘坐开往另一个方向的火车去另一个城市了。
而张明亮此时的心情也很复杂,他知道自己这样对待李雅不公平,但他又没有更好的办法,在见到方子寒之前,在自己没有安定下来之前,和李雅一起去北京无疑会遇到很多困难。尽管他有一万块奖金,可这点钱在北京算什么?
如果真喜欢李雅,你会有机会的。张明亮对自己说。
张明亮相信自己。
一个小时之后,张明亮坐上了去往北京的特快列车。列车带着他对北京的憧憬和对新生活的渴望加速向前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