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回程之日,几日来一直都晴朗的天空突然变了,阴森森的,似是笼上了一层浓浓的黑雾,黯沉的天空令人份外的压抑。
金银布帛、明珠玉器装了满满三十来车,加上被掳北上的南楚皇室臣子,庞大的车队在山道上逶迤而行。
尹梨胭与父亲尹煜城身处在最前方的一辆囚车上,望着那一路蜿蜒行驶的车队,双眸中流溢出清冷的光芒。那些金银布帛、明珠玉器全是她南楚的物品,而今却全都成了北燕的囊中之物,就连自己与父皇也成了北燕的囚虏,要怎么样才能改变命运,要怎么样才能逃离那个恶魔一般的男人?
“咳,咳……”父亲尹煜城的咳嗽声将思绪翻飞的她带回了现实世界,尹梨胭赶紧上前轻抚着父亲微微驼起的背,眸中满是关切的光芒。
“胭儿,父皇没事了!”终于缓过劲来的尹煜城努力微笑着看向身旁一脸担忧的女儿,轻声安慰。
尹梨胭却依旧紧蹙着秀眉,父皇的蛇毒虽然解了,可平日里养尊处优的父皇哪里受过此等罪,这囚车四面通风,日晒雨淋,不病才怪呢!
尹梨胭正自神伤着,可天公却偏偏不作美,竟然淅淅沥沥的飘起了雨来。那雨越飘越大,渐渐地成了瓢泼的趋势。尹梨胭等人全身湿透,蜷缩在囚车中,连眼睛都睁不开来。古来春雨贵如油,可尹梨胭是真恨这雨,下得可真不是时候。
最前方的豪华车驾里,纳兰清川斜倚在车中软塌上,闭目小憩,浓长的墨睫如一把玉扇般在他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
坐在对面的魏无心瞟了一眼纳兰清川,伸手挑开车窗帘子,那雨便顺势飘进来,打在他的脸上,可他全然顾不上,只是努力睁眼向后面的囚车看去,再看到那一抹蜷缩在囚车中的娇小身影后,浓眉深凝。
放下车窗帘,魏无心转首看向对面的纳兰清川,却见纳兰清川已然睁开了眼眸,正一瞬也不瞬地盯着自己,他的心莫名地一跳,瞳眸一敛,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道:“王爷……”
“要是想替那个女人求情的话,本王看你就不必了!”似乎已经猜到魏无心想说什么话,纳兰清川浓眉一挑,冷冷地说道。
从小就跟随纳兰清川的他,自然最清楚纳兰清川的脾气。魏无心眉间愁云更深,却是丝毫办法也无。
“咔!”却见车驾猛地晃动了一下,就此停了下来。
“为什么停下?”魏无心急忙挑开车帘,看向身披蓑衣的驾车士兵。
“回将军话,车轮陷入泥坑中了!看来要耽搁一些时间才能推出了。”那身披蓑衣的士兵赶紧恭敬的答道。说罢,急忙跳下了车去。
纳兰清川的车驾停了下来,一时所有的车队都停了下来,而这时雨势也渐渐弱了下来,不似先前的狂暴,却还是挟着冷风斜飞向众人面颊。
“一,二,三,起……”几名士兵冒雨将手抵在后车厢上,喊着号子,开始推车。谁知,那车轮被泥坑死死陷住,连推了几次却都没有成功。
纳兰清川优雅地坐于车中,丝毫不为那一下下的晃动所累,深幽如潭、薄凉如冰的美眸却一瞬也不瞬地凝视着对面的魏无心,而此时的魏无心竟然又挑起车窗帘子向后看去,纳兰清川看着他的眸光就不禁一冷。
忽地,纳兰清川挑开车帘走了下去,立马便有士兵给他撑起了一把伞,魏无心惊觉,也急忙跳下了马车。
“都给本王停下!”纳兰清川忽地对着正卖力地推车的几名士兵道,然后吩咐,“去,传尹梨胭与尹煜城前来推车!”
魏无心的眼眸猛地一凝,那士兵已经领命而去,不多时,尹梨胭与尹煜城便被带到了车驾旁。
尹梨胭全身衣服湿透,玲珑的身段纤毫毕现,清丽的脸庞被雨水冲刷后,显得更为莹白娇嫩,清冷的双眸倔强地迎视纳兰清川。
“看什么看,快去推车!”身后,传唤士兵推攘了尹梨胭一下,喝道。尹梨胭被推得一个踉跄,尹煜城急忙去扶,拉了她的手,用眼神示意她不要与他们硬碰硬。
风雨中,两个曾经尊贵无比,而今沦为囚虏的父女二人使出全身力气努力地推着车驾,一旁,纳兰清川冷眼相看,勾唇冷笑。
“扑通!”,车身晃动之下,尹煜城被脚下镣铐一绊,仰面栽倒在水坑里,喝了满嘴的污水。尹梨胭见状急忙扶起父亲,关切地望着他:“父皇,有没有受伤?”尹煜城呕着污水,摇了摇头。
“哼!真是废物!”纳兰清川邪魅恶毒的话语偏在这时轻飘飘地传来。魏无心凝眸深深注视着雨中的那抹纤影,不禁暗暗叹了口气。王爷这分明是在故意折辱他们父女二人啊!连几个强壮有力的士兵连推几次都没推上来的车驾,这柔弱的父女二人又怎么推得起来?
尹梨胭凝眉横了他一眼,眼珠灵活地转动了下,已然计上心来。她左右瞧了瞧,见不远处有一块约一尺长、半尺宽的石头,不禁勾唇一笑,上前将其抱了起来,放到那陷入泥坑的车轮下。
纳兰清川的视线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见到她搬来石块放置在车轮下,猜到她接下来会怎么做,眸中不禁露出一抹赞许之色,这个女人倒是不笨。
“魏将军,能帮梨胭一个忙吗?”尹梨胭放好石块,步伐加快,越过纳兰清川向魏无心走去。
魏无心不料尹梨胭竟然会公然向他求助,看着她清丽的脸庞,玲珑的身段,内心又不受抑制地狂跳起来,幸亏多年来练就的一张面无表情的面庞让他险险掩饰住内心的慌乱。他努力镇静地问道:“公主请说!”
纳兰清川深幽如潭的美眸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一抹纤细的身影,浓眉紧拧,薄唇微抿。该死的女人,居然胆敢当着他的面勾一引魏无心,而且魏无心看她的目光居然一一那样炽热,哼!她是他的奴宠,居然把他当成透明的了吗?
“我需要……”尹梨胭话还未说完,便被粗鲁地扯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纳兰清川将尹梨胭被雨水浸湿衣物后弄得纤毫毕现的玲珑身段包裹在他墨色的披风里,邪妄的眸子狠狠地向她投下警告的一瞥,淡淡地扫了一眼魏无心,转身便向另一个车驾而去。
“呃,将军……”一旁的士兵待纳兰清川进了车驾,这才试探性地看向魏无心。
魏无心黯然收回目光,看向那名士兵,淡淡地吩咐:“去找一根粗点儿的木棍来!”其实尹梨胭想用木棍撬起车轮的想法,早在她搬石块的时候,他便猜到了。只是,王爷刚才的样子,是在吃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