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草蛇灰线般的诗歌足印,一定伏脉千里地说明了我的来路。
但是,不管我身处何方,一举首,我就能望见地平线上的那一湾清澈的河水,那一群苍老的松林,那一片遗世独立的芦苇。——是的!我就是在飒飒的苇丛中,曾经啼哭的那个稚童,也是安徽西南部宿松县曾经出走的那个懵懂少年,我的血液中,命定般地布满了她的基因、爱憎、歌哭和往昔,也恩养似的沉淀着她的风姿、黄昏、健康与容颜。即便在我走出去的许多年里,她都像一个深沉的嗓子,在喊我回家;像一口澄澈的水井,解我思念;像一只无畏的指南,时时在校正和引领着我的步伐。
在关于故乡的诸多描述中,我尤喜欢这样的说法:所谓故乡,就是埋下你胞衣的地方。因了人生的颠簸和辗转,我从稚童和少年的岁月里一路走来,我渐渐怀有了珍惜,葆有了对自己“胞衣之地”的无限念想。于是,我拿起笔来,慢慢写下了对宿松和芦苇村的念想与颂词。其实,在我写作的同时,儿时的故乡也在与我同生共长,须臾不离。
只是,近几年来,我荒芜于诗歌,生活变得喧嚣和浮躁。怎样回归心灵的清洁和沉静,这是非常困扰我的问题。这本诗集所选入的诗歌,从我中学时代伊始,到2012年止。因为作品众多,经雷平阳兄删选后,这些付梓成册的作品,也可算作我人生二十年诗歌写作的一个见证与总结。
我敬畏诗歌,敬畏词语的力量,并得到了它的照耀和助长。它把我从乡土、爱情、军旅生涯、心智成长中提炼了出来,获得了当下。这些作品,令我的人生获得了尊严,亦使我知道了感恩与回馈的方式。
我从少年时代就开始了诗歌写作,后投身军旅,负笈求学,颠簸谋生。我的很多作品都与这些历程有关,总是绕不开乡情、爱情、亲人,仿佛一种私人的笔记和心灵史,比如父亲过早的离世,比如大沙河、草地、风车、阿图什、戈壁、荒凉等,这些在记忆中生根发芽的词语,带着青春的体温,带着慰藉的记忆,伴我至今。
其实,选入的这些诗作也不是如何“成熟”的作品,可即便“不成熟”,我也要力争写下我眼中真正的美好,以及可资期待的温暖和希望。同时,诗中的那种孩子气、率真、脱口而出的幼稚、懵懂和局限,虽破绽时出,也是我对故乡的赤裸诉说,无须脸红。自1994年离开故乡宿松后,世事浇漓,人生变迁,但我一直在寻找一片属于自己的文学地理,这种焦灼令我匆忙,惶恐和坐立不安。现在,我终于可以释怀了,我想说,我用文字再一次确认了故乡的土地和她摇曳多姿的身影。
曾在军旅,也曾恪守一位军旅诗人眼中的语言阵地。这么做,能让我看清自己的成长,像一个永远的兵,一个儿子,守护汉语,充满战士的荷担与思想的激情。这些军旅诗作,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有军人的荣誉感,有豹动的青春血,有悲怆的边疆情怀。它们郁积在身,终于死灰复燃,在书中成就了一个完整与真实的我自己。
近两年来,我游走于云南,自然且欣喜,真心热爱那里的天空和人群。在昆明、玉溪、大理、丽江、香格里拉、建水等地小住,触及泥土的芬芳,安顿身心,感念斯世,还在诗歌中寻找此生的真谛。在一位敬重的云南兄长的慈心旷怀里,我可以领受到诗歌所能看见的美好的事物和人生的风景。
那么,就让我在这本诗集中逐一道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