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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文本探微(3)

《聊斋志异》宣扬了女权思想吗?

《聊斋志异》是蒲松龄倾其一生心血写下的名著,在这部小说中,他塑造了一系列生动活泼的女性艺术形象。在这些艺术形象中,有的温柔美丽、娴雅大方,有的精明能干、自主自立……在《聊斋志异》所塑造的众多人物角色里,如果我们细细品味,就会发现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在这部小说中,作者所塑造的男性形象往往没有女性强。在小说中,男性形象都相当弱小,是需要帮助的弱者。而女性形象则恰恰相反,她们不仅集智慧和美貌于一身,而且还都以强者的面目出现。客观来说,这其实是对传统的”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的改变,是蒲松龄对此一观念的有意颠覆。

在《聊斋》中,给人们留下最鲜明印象的,就是女性的主体意识开始觉醒。这一点,首先表现为女性开始拥有自主意识,不再以弱者形象出现,不再依赖外在的力量,而是可以自由地支配自身的一切活动。在婚恋问题上,女性不再被动地接收父母之命,变得可以大胆地去追求个人的幸福。

在《聊斋》的世界中,女性往往是主动的求偶者。细细翻阅《聊斋志异》一书可以发现,无媒自嫁的情况相当普遍。无论是结合还是离异,女性在这个问题上都非常果断。男女双方只要两情相悦,就可以以身相许;如果感情破裂,那就各奔东西。世俗中各种各样的婚嫁仪式、手续,都被她们轻易地舍弃了,这在封建社会中是很难想象的。

在︿卷三·阿霞﹀一文中,因为景星遗弃自己的发妻,阿霞才选择离开他:”……向以祖德厚,名列桂籍,故委身相从。今以弃妻故,冥中削尔禄秩,今科亚魁王昌即替汝名者也。我已归郑姓,无劳复念。”同样的故事还有︿卷五·武孝廉﹀、︿卷六·云翠仙﹀、︿卷八·丑狐﹀,这些故事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女性在男主角贫穷、困苦时以身相许,不仅给了他们情感的慰藉,同时还为他们带来幸福与财富;可是只要他们有一点忘恩负义的行为,她们就会给予不同程度的惩罚,然后决然离去。

《聊斋志异》中女性的婚姻观念是非常开放的。她们想结婚就结婚,想离婚就离婚,没有一丝一毫的顾忌。这样的事情,即使在今天,也是让很多人头疼的,可是在封建社会,她们居然表现得相当自由和开放,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小说中还有一个让今日人们感到诧异的特点:男女双方在同居的过程中,女性总是能够保有自我的个性,维护自己的尊严。如︿卷十·阿纤﹀、︿卷七·细柳﹀、︿卷六·颜氏﹀等,再再刻画出女性人格尊严的不可侵犯。

不仅如此,《聊斋志异》在女性的职业观念上也有非常大的进步。在小说中,女性已经不再只是传统、单纯的”相夫教子”,她们有了更多样化的追求。如︿卷十一·黄英﹀,贫穷的马子才和黄英结婚之后,因为他固守儒家礼仪,认为黄英卖花致富是件可耻的事情,所以,他宁愿住在简陋的房子里。女主角黄英却不这样认为,反而开导丈夫说:”君不愿富,妾亦不能贫也。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何害。”黄英在这里既尊重丈夫,又保持着自我个性的独立与职业追求,确实难能可贵。与此相类似,︿卷七·细柳﹀中的细柳,也是一个跳出传统女性形象的新女性,她对针线、烹饪之类的女红并不太经心,却非常善于经营,对田产、租税等尤其擅长。

透过以上分析可以看到,故事中的这些女性形象,已经一改以往妇女在家庭中的从属被动地位,变得才能突出,懂经营、善管理。她们在家庭中的地位和作用,不仅和丈夫对等,甚至还强于丈夫,有的甚至还让丈夫处于依附地位,以致于︿卷十一·黄英﹀中的马子才极其感慨地说:”徒依裙带而食,真无一毫丈夫气矣。”

如果我们对《聊斋志异》中的女性再稍作梳理就可以发现,她们大致可以分为以下三类:

第一、比男性更有主见、更有谋略的女性。例如在︿卷四·辛十四娘﹀中,因为冯生生性轻脱纵酒,看不清利害关系,所以辛十四娘屡屡告诫他;但冯生本性难改,因此而遭到别人的陷害。下狱后,辛十四娘又巧设计谋,才使冯生得以昭雪。虽然小说本来就是一个虚构的世界,但是在这个世界里,蒲松龄已经有意无意地改变了男主女辅的地位。

第二、行侠仗义、惩恶扬善的女侠。在《聊斋》之前的很多著作中,真正可以成为侠客的女性很少,甚至可以说没有。有的人曾说跟随李靖的红拂女是一个,其实仔细想想并不是,她只能算是一个有胆识的丫嬛罢了。在《聊斋》以前,侠客角色的担当者大多为男性,但是在《聊斋》中,这类女性却非常多。她们不仅来去自如、行动果断,而且毫不拖泥带水,令人赞赏不已。

第三、很多女性被塑造为持家理财的能手。女子一般称丈夫为”当家的”,所以男子在维持家计上很自然居于主导地位。可是在蒲松龄笔下,却很少能见到善于维持生计的男子,相反,倒是很多的女性在这方面才能突出,不仅能主动承担照顾家庭的重任,而且可以成功地解决许多家庭生存危机。

通读《聊斋志异》全书,我们可以看到,蒲松龄所塑造的女子,在各个方面的能力都超越了男子,在很多故事中,男性沦落到配角的地位,女性却以女强人的姿态出现。从这里我们也可以看出,蒲松龄虽然是深受传统文化熏陶的知识分子,但是在他的意识深处却非常推崇女性;尤其在女性的地位方面,他更认为女性是可以超越男性的。从这一点来说,我们称蒲松龄是一位女权主义者并不为过,而《聊斋志异》一书,也完全可以称之为是宣扬女权的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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