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慕容烟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一字一句,冷漠生疏道:“你怎么会有解药?”
夜无痕怎么会有血蛊的解药?这怎么可能?
夜无痕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时情急竟然忘了现在扮演的身份,一股冷意突然漫上他的心头。他没想到这个谎言竟然会这么轻易被戳穿,更没想到自己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可是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他甚至没想好该怎么解释。
慕容烟猛的一把推开他,后背撞到池边的石头也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夜无痕就是萧君默,萧君默就是夜无痕……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突然想笑,但张嘴却呕出一口鲜血,触目惊心,“我就是一个傻子,自以为很聪明的傻子。萧君默,你厉害,我斗不过你,你放过我吧,我求你放过我……”
慕容烟说完,脚下一软,迎面直直的倒了下来。夜无痕伸手牢牢的接住,感觉到她冰冷的身体轻得好像没有重量,心里的某一处像是被人狠狠的剜了一刀。
“不,不放!慕容烟,你是生是死,只有我说了算!”
借下外袍裹在她湿冷的身上,夜无痕将她打横抱起,看也不看挡在前面的江迟帆,一脚将他踹开。
被萧君默带回王府以后,慕容烟已经整整昏迷了五天五夜,期间水米不进,只能靠一点参汤吊着。萧君默请了最好的大夫来给她治病,个个都摇头说找不出病因。
因为卞国太子在瑜国境内遇险,善后的事宜忙得焦头烂耳,皇帝免不了要追究锦衣卫的责任。萧君默让人放出慕容烟在泉城下落不明的消息,多数人都猜测她已经死了。
事情的发展偏离了他原先预料的跪倒,江迟帆没死,自己的另一重身份已经在慕容烟面前暴露,而她似乎打算就此一睡不醒。
萧君默每天都要花上一个时辰的时间亲自照顾慕容烟,喂汤搽脸,极有耐心。有时甚至会把书带到她的房间来看。他知道她体内的蛊毒已经清干净,也没有其他的外伤,之所以一直沉睡,是因为她不愿意醒来。所以他愿意等,只要人在他的身边,是生是死有什么关系,反正都是他的!
“主子。”流萤低头禀报,“属下已经查处,那批刺客是卞国二皇子派来的,不过,这次的行动太大,已经引起了卞国国君的怀疑,接下来应该会安分一些。”
“江砚么?”萧君默站在屏风外,往里看了一眼,里面躺着的女子依然在沉睡,“他倒是个人物,为了皇位竟然连自己的同胞哥哥都要杀。”
“主子,那我们还要不要让江迟帆出意外?”
“不,不用,本王改变主意了。”萧君默微微一笑,“如果江砚当皇帝,对我们瑜国必然不利,而江迟帆性格懦弱,只会沉溺书画歌赋,根本没有做一国之主的才能,我们应该尽量扶他上位。”
“那主子的意思是?”
“找几个人去卞国,散布江砚弑兄的事,动静越大越好。”萧君默顿了顿,问,“江迟帆那边有没有什么动作?”
“属下一直派人盯着,没发现什么异常。”
“那就好。”毕竟,他也知道慕容烟在自己手里,不过,为了她的性命着想,他应该不会说出去。
“对了,主子。”流萤想起来道,“宫里派人来传话,好像有让您选妃成亲的意思,你看?”
动作这么快?看来皇帝是想趁机断了他对慕容烟的念想。
萧君默摆摆手:“老规矩,就说本王旧疾犯了,下不了床。”
“是,属下告退。”
称病的几天,萧君默过得悠闲惬意,这天正在王府后花园的荷塘钓鱼,就见一名丫鬟慌慌张张的跑来,把他刚要咬钩的鱼都吓走了。他也不恼,淡淡的问:“什么事,这么着急,慢慢说。”
丫鬟激动得差点咬到舌头:“王爷,醒了,醒了!书房里的那个姑娘,刚才醒了!”
“什么?”萧君默站起来,把钓鱼竿随手扔给一旁的侍童,竟也有些激动。
快步赶回书房,就见单薄的屏风后面,女子背靠着床头坐着,越发清减憔悴的面庞带着病态的惨白。她看到萧君默一点也不意外,眼皮都懒得动一下,机械式的张嘴,含住丫鬟喂过来的清粥。
萧君默走过去接过碗勺,把人都赶了出去,亲自喂食。慕容烟表情木然的看着他,声音喑哑:“王爷,你这次演的是萧君默还是夜无痕?说得清楚一些,我也好配合。”
萧君默听出她话里的讥讽之意,却没有动怒,用勺子将粥调匀,送到她嘴边:“你希望本王是谁,本王就是谁,随你怎么看。”
慕容烟并没有抗拒到嘴的食物,面色不改的喝下:“小小一枚棋子,竟然劳王爷大驾,亲自到泉城迎接,真是荣幸之至。”
“你知道就好。”萧君默黑沉的眸子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你这枚棋子是本王亲自培养出来的,本王怎么舍得让你这么轻易的就死了。”
“那现在呢?”慕容烟头还有些晕眩,但却强咬牙不肯在他面前表现出半分,“把我藏在贤亲王府,又要我干什么?”
“本王做什么事,什么时候需要向你报备?你只要好好把身体养好,本王自然会有任务交给你。”萧君默平淡道。
“王爷似乎忘了一件事。”慕容烟舔了舔干涩的唇畔,似笑非笑道,“你下在我身上的血蛊,已经解了,你拿什么来控制我?难道,你还打算再用血蛊?”顿了顿,见萧君默的面色有些难看,心里却没有一丝的快感,“不过,这一次,我就算是活活痛死,也不会再任你摆布。因为你根本就没有血蛊真正的解药,你从一开始就没给我留活路!”
“那你呢?”萧君默丝毫不为自己的丑行被揭穿而感到羞愧,反而淡定自如的问,“别告诉本王,你不恨我,你没打算抓住本王的把柄然后在本王拖向地狱?你有什么资格说本王?”
“可至少,不是我先来招惹你的!”慕容烟冷冷的看着他,愤愤道,“我们原本无冤无仇,是你为了自己的目的才将我拖下水!我为什么不能恨你?我也实话告诉你,有生之年,我慕容烟和你萧君默不共戴天!你最好趁现在杀了我以绝后患,不然,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
“是么?”萧君默莫名的觉得心情畅快。没错,现在在他面前的才是慕容烟,“那本王就拭目以待!”
让本王好好看看,你的爪子到底有多尖利!
“既然这样,那你打算让我以什么身份再次出现在皇帝的面前?”慕容烟挑着唇角,“皇帝原本就一心想要除掉我,这次我护送卞国太子不力,就算不被定罪,恐怕也难容于锦衣卫,我这枚棋子,对你还有什么用处?”
“这点你完全可以放心。就算本王不保你,有人也会争着为你开脱。”顿了顿,眼梢含笑,“那位太子,似乎跟你的关系很不一般,你们是不是早就认识?”
“这恐怕不是你管的着的事。”
“是么?那可不一定。”萧君默伸手捏住对方的下巴,逼她直视自己,“因为本王已经决定,要娶你为妃。”
慕容烟不闪不避:“这话你不是第一次说,皇帝的大寿早过,他好像并没有应允这件事。”
“这是本王的事,不用你来操心,你只要按照本王的指示回到慕容家安心等着本王的花轿抬进门就可以了。”萧君默眼底闪过魅惑的光芒,自信异常道,“顺便说一句,你最好和卞国的那位太子保持一下距离,不然,日后两军交锋,难免感情用事,对谁都不好。”
慕容烟闻言,心中暗自惊诧,看来卞瑜两国的关系并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和谐稳定,江迟帆这次来瑜国很可能赴的就是一场鸿门宴。
面上不露声色,避重就轻道:“你不提醒我倒是忘了,王爷本事过人,不但本身是披着羊皮的狼,还有多重身份来去变换,纵观天下,还有几个人能与王爷争锋。不过,把我留在身边,你真不担心我有朝一日会反咬你一口?”
萧君默冷笑:“正是因为本王知道你是一只会弑主的狗,所以本王才会把你留在身边,时时刻刻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看你还能折腾出什么样的风浪。凡事如果都一帆风顺反而没了乐趣,
有些无常和刺激才能让本王好好的享受,你可不要让本王失望。”
把她当做他家拿来驯养取乐的狗么?
慕容烟暗自冷嘲,之前她因为错信了一个夜无痕,才会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有过这个教训以后,她又岂会在同一个人手里栽倒两次?
“那么,上次是血蛊,这次是什么?你打算用什么来控制我?”
“本王不需要用别的什么东西来控制你,因为只要你还是慕容谦的女儿,你就逃不出本王的手掌。若是不信,你尽可一试。”萧君默面露森冷之意。
尽管这么多年过去了,但那血与火的仇恨在他心里从未泯灭,只会越烧越旺。每天一闭上眼睛,他就会听到惨烈凄楚的哭喊声,看到一张张血肉模糊的熟悉面庞。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要为他们报仇!
十年的时间,他已经等待了太久太久。他迫不及待的想看到那些人后悔,惊恐的曲扭面孔,听他们歇斯底里的呼喊,挣扎,最后,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