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光头老三在客栈闹了一通,最后两人店也没住成,其他客栈人员爆满,根本没有空房。光头老三本来说要去找慕容止,被慕容烟拦住了。萧君默若是要找,肯定是找三个人,保险起见,在城里他们还是不要碰面的好。于是两人到郊外的农户家借宿了一晚,虽然住宿条件很差,不过农户的家人倒是朴实热情,把他们当做贵客一样招待。
慕容烟塞了点银子给农户家的妇人,笑着道:“大婶,我想跟你打听个事,你们城里是不是有个侯爷?”
妇人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没人才压低声音道:“姑娘,您说的岳吟侯吧?”
岳吟侯?瑜国应该没有这么一位侯爷,看来是宁国的。慕容烟有些疑惑,忙问:“应该是,不知这位侯爷是什么来头?”
妇人拉着她的手进屋,把门合上才道:“这个侯爷可不是什么好人,你们新来这里不懂规矩,可千万不能招惹上他,不然十条命都不够死的。”
“这话怎么说?他堂堂一个侯爷,还能草菅人命不成?”
“嗨,草菅人命算什么,这位侯爷根本就不把咱老百姓当人看。”妇人说着悲从中来,掩面道,“我们家原本也是城里的大户人家,做的是正当的生意,可是突然有一天,这位侯爷看上了我家庄园的位置,硬要我家老爷把地方腾出来给他。那是我家祖宅,老爷的命根子,老爷当然不肯,没想到他竟然……他竟然找人把我家老爷活活给打死了……我和夫君写了状纸去告官,官府不但没有给我们伸冤,反而说我们诬告,还把我们各自打了一顿。我们在城里实在呆不下去了,这才搬到了城外。”
第一眼就看出那个岳吟侯不是善茬,没想到居然这么罪大恶极,实在让人痛恨。一边安慰妇人一边道:“大婶为何不进京告御状?”
妇人泣不成声:“我们平常百姓家哪敢跟官家人斗,岳吟侯是皇上的亲表弟,都是自家人,要是进了京别说伸冤了,只怕连小命都保不住。”
原来如此,看那岳吟侯仗势欺人,目无王法的样子,八成是被宁国的皇帝惯出来的,一个普通百姓确实斗不过他。不过,一个宁国的王侯竟然敢欺凌到瑜国的境内来,是不是也太猖狂了一些?如果这是宁国皇帝默许的行径,那么他们的心思可就需要好好斟酌一番了。
瑜国内部现在纷乱不断,卞国的江砚又在外面虎视眈眈,宁国想趁乱落井下石也不是没有可能。作为瑜国的附庸国,他们一直很不安分,分明就是一只会弑主的狼,留着迟早是个祸患。
不过,仗势欺压百姓的这种事其实不光是在宁国,瑜国也不罕见,管也管不过来,更何况他们现在是自身难保。慕容烟安抚了妇人几句,就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刚进门就见光头老三怒气冲冲的走进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怒道:“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那个什么狗屁侯爷,老子这就去灭了他为民除害!”
刚才她们说的那番话,看样子是被光头老三听到了。只是为民除害这四个字从一个土匪嘴里说出来,感觉还真是很微妙。
“三哥,我们现在可是逃犯,这里还是瑜国的境内,你还嫌我们的处境不够危险么?”慕容烟这回没给光头老三留面子,正色道,“但凡你今天能听我一句劝,我们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你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替我跟大哥想想好么?”
“可是妹子,老子咽不下去这口气!你放心,老子等夜深了,一个人偷偷的去把那个狗屁侯爷给结果了,就算被人抓住也不会拖累你们。”说着抄起家伙转身往外走。
“站住!”慕容烟面色一冷,沉声道,“三哥,你要真这么说,那咱们就分道扬镳好了,反正你也没把我和大哥当自己人。你这么鲁莽行事,想过后果没有?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大哥是不是要去给你报仇?你还真别以为今天的事就这么完了,那个岳吟侯一看就不是好招惹的主,你这次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了他那么多人,他能放过我们?我保证,你要是敢去,他绝对设着陷阱等你往里跳!”
“妹子,我……”光头老三面露羞愧之色,反身叹了口气,“诶,三哥是气糊涂了,妹子你别生气。算了,妹子,天色不早了,你先休息,我在外面帮你守着,免得那帮人来找咱麻烦。”
慕容烟松了口气,道:“外面挺冷,你也在屋里将就一晚吧。”
“那咋行,妹子你可是个姑娘,我一大老爷们皮糙肉厚不怕冻。”
“让你睡就睡,我都不介意你矫情什么?再说咱们不是兄妹么?”
光头老三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光头:“……说的也是,那我就在这里打个地铺。”
第二天早上一醒来,慕容烟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太安静了。按理来说,这个时辰农户家应该要起来干农活或者做早餐了才对,可是外面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光头老三也注意到了,两人轻悄悄的爬起来,挑开窗户的一脚往外看去,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情况不妙了。因为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围满了人,在一群奴仆簇拥之下,施施然坐在软榻上的,正是昨晚的那个岳吟侯。
“他娘的,老子还没去找他,他倒自己送上门来了。老子这就去灭了他!”光头老三把送农户那里弄来防身一把砍柴斧拎起来就要往外冲。慕容烟一把拉住他急道:“别去三哥,他们人多,还有箭,你一出去立马就变成了一个活靶子。”
“那咋办?总不能在这里等死吧?”
慕容烟沉吟道:“他要是想立马要我们的命,在我们睡着的时候就能动手,何必等到现在,我先问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行吧,听你的。不过,说起来,昨晚我们两个是不是都睡得太沉了?”光头老三按了按太阳穴,郁闷的嘀咕。
慕容烟苦笑道:“昨晚我们怕是着了那对夫妻的道了,都怪我一时大意。”
“啥?这么说那娘们昨晚说的那个事儿是瞎编的?”光头老三又惊又怒。
慕容烟道:“那倒未必,不过,把我们迷倒然后到城里去给岳吟侯通风报信的肯定是他们没错。我看八成是想拿我们赚个功劳什么的。”
“他娘的,敢陷害老子,老子劈了他们!”
“劈他们干什么?都是可怜人,没必要跟他们计较,眼下重要的是怎么逃出去。要是在过半个时辰没到和大哥约定的地点,大哥肯定要着急得到处找我们两个了。”
光头老三道:“妹子,这事是三哥连累了你,待会儿情况要是不妙,三哥一个人先冲出去,你再找机会逃跑。”
慕容烟理智道:“三哥,没用的话别说了,要跑大家一起跑。”说着拍了拍光头老三的手臂,站起来,扬声对外面:“侯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当然是要你们的狗命!”昨晚的那个掌柜的抢先开口道,“打死了我那么多人,还想逃?没门!”
“我看不像。”慕容烟双手抬在头顶,慢慢的走出门口,“侯爷要是想杀我们,早就动手了,何必等这么久。侯爷,您说是吧?”
岳吟侯挑了挑嘴角道:“你觉得本侯不会杀你?”
“那倒不是。”慕容烟又走了两步,无视众人向着自己的刀剑,镇定冷静道,“只是觉得侯爷现在还不想杀我们罢了。再说,昨晚的事,我们也没有做错什么,不然侯爷也不会那么轻易放我们走。”
“什么?杀了我们那么多人你还敢说没错?”掌柜的跳起来指着慕容烟的鼻子骂道,“看来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慕容烟眼底闪过一丝寒光,动了动嘴角,似笑非笑道:“侯爷,你手下的这位好像话很多……”
岳吟侯看了掌柜的一眼,对着勾了勾手指。掌柜的还以为他家主子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吩咐,忙颠颠的跑过去,弯腰道:“侯爷,什么事您吩咐。”
“本侯只是想对你说,你确实太吵了。”说着袖子里滑出一把精巧的匕首,毫不留情的扎进对方的胸膛,在对方恐惧和惊讶的目光中,轻轻一推,把人推到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他断了气,“所以,你还是永远不要说话的好。”
旁边的随从表情木然,仿佛早已司空见惯,接过仆从递过来的干净帕子慢条斯理的擦着手上的鲜血,岳吟侯笑了笑,淡淡道:“现在应该没有人能打断我们的谈话了,来,我们继续。”
慕容烟手心渗出一些冷汗,只觉背后凉飕飕的。
这种阴冷且喜怒无常的人最让人胆寒,因为你不知道到底什么地方是他的爆点,说对了一句话或许能让他放了你,但说错了一个字,也能让你尸骨无存。
“怎么?忘了刚才说到哪了?”岳吟侯好心好意提醒道,“本侯想听听,为什么昨晚的事,你认为自己没有错?”
慕容烟调整了一下情绪,恢复了从容,笑了笑道:“这不是很明显么,十几个大汉对付我们两个人,还输得那么惨烈,这只能证明他们没有看清对手的实力,太过轻敌,也因为他们本身的能力不足。从来没有听别人说过,强大是一种过错,这个道理,想必侯爷您是最了解不过的。”
岳吟侯盯着慕容烟看了半响,倏尔放声大笑:“好,说的好!你真是让本侯觉得意外。那么,今天这种状况来看,你还有几分胜算?”
“侯爷是有备而来,我要是说还有胜算,岂不是让侯爷的辛苦都白费了?”慕容烟努力让自己看去来不那么紧张,道,“不过,侯爷既然没有一开始就把我们射杀,想必是给我们留了一条活路,在下不敢揣测侯爷的庙莫心机,还请侯爷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