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余声解释道:“这些人都叫嚷着要回家,属下怕其中混杂着匪徒的余党,也不敢轻易放人,大人,要不您先进去看看。属下官小位卑,实在做不了这个主。”
“是么?”慕容烟偏过头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我看你主意大着呢,昨天可是敢当着众人的面拦王爷的马车,怎么现在又怂了?”
单余声抓了抓耳根,脸微红:“不瞒大人说,昨天属下是急糊涂了,也没顾得上想其他的,只觉得人命关天耽误不起。也好在大人您没和属下计较,不然属下昨天的行径,已经够杀头的了。”
慕容烟笑了笑:“没事,我跟你开玩笑的,你能为了救别人的性命奋不顾身,精神难能可贵,百姓最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官员。”
不过,现在这个世界上这样的傻子已经不多了,连她在做任何事之前,首先考虑的都是自己的利益,所以和单余声相比,她不如他。
“大人,我……能为百姓为国家出份力量是属下的荣幸。”单余声被慕容烟夸得连更红了,不过语气却很坚定。
“行了,先进去吧。”慕容烟拍了拍他的肩膀,赞许的笑了笑,先一步踏进了院子。
“静一静,大家静一静,慕容大人来了。”
众人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这位慕容大人到底是谁,都有些发愣,之前那个叫灵儿的小女孩转头看到了她,从母亲的怀里蹭下来,踏踏踏的跑到慕容烟面前,手里抓着一个浅黄色的窝窝头,小心翼翼的递过来:“姐姐,这个,请你吃。”
这一下,众人算是明白了过来,纷纷跪倒,请求慕容烟给他们做主云云。面对这样的场景,慕容烟也有些不知所措,愣了愣,忙让大伙起来。
“大人,这些人如果再没有一个合理的处置方式的话,我们这里恐怕没有地方可以安置。”单余声在一旁小心的提醒。
慕容烟点点头,目光扫过众人那一张张充满期盼的脸,道:“既然这样,那就都放了吧。”
“放了?”单余声一惊,“都放了?”
慕容烟反问:“怎么?你有意见?最想救他们的人不也是你么?”
单余声表情有些严肃道:“属下想救他们是因为他们罪不至死,甚至有很多都是无辜的,但这并不代表其中没有匪徒的余党混迹在里面。放走了这些穷凶极恶之徒,日后一定后患无穷。”
“那又怎样?”慕容烟平淡的道,“人心都是会变的,好人会变坏,坏人也未必不知道悔改,为什么不给他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可是大人,这样王爷那边会不会怪罪于您?”单余声虽然没有反对慕容烟的观点,但还是有些担忧。
慕容烟淡淡一笑:“那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别废话了,把大伙都放了,愿意留在东临县的就留下来,有家可回的就回家和家人团聚。当然,这些人里面日后还有作奸犯科不知悔改的,抓住以后无论情节轻重都一定给予重罚。”
这里慕容烟的官职最大,萧君默那边也没有派人来传话,似乎是默许把这件事交给慕容烟的处理,所以她一开口,案子就这么定了下来。
众人欢呼成一片,纷纷向慕容烟道谢,一百来号热陆陆续续的走出了府衙。留在最后的是灵儿她们母女。两人站在原地,显得孤苦无依,衣衫单薄,面色微微泛黄的妇人显得有些拘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慕容烟走上前柔声道:“这位大姐,你怎么不走?难倒是盘查不够?”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锭分量很足的银子塞了过去。
妇人吓了一跳,忙把手缩回去,死活不肯要:“大人,使不得,千万使不得。大人救了我们母女两个一条命,已经是大恩大德,民妇又怎么能拿您的银子?”
“你就拿着吧,就算自己不需要添置点东西,孩子还小,要吃要穿,没点银子防身怎么行。”慕容烟拿出手的东西也没打算收回来,硬塞到她手上。
那妇人眼圈一红,牵着灵儿跪倒在地上给慕容烟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慕容烟忙把两人扶起来:“大姐,你这是干什么?”
妇人揣着银子,抹了把眼泪道:“大人,不瞒您说,灵儿她爹死得早,我们母女两无依无靠,前阵子回娘家投亲,没想到村子遭到土匪抢劫,死的死逃的逃,现在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大人若是不嫌弃,民妇愿为大人做牛做马,报答大人的大恩大德。”说着又要下拜。
慕容烟实在不适应动不动就磕头行礼,抢在她跪地之前扶住她:“原来是这样,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我那里也正好缺个打杂的丫鬟,工钱虽然不会太高,但是管吃管住,你们母女两到了我那里,至少不会忍冻挨饿。”
妇人喜极而泣,激动不已:“谢大人,多谢大人,民妇不要什么工钱,只要给我们母女两个一个地方住,一口饭吃,我们就心满意足。大人您放心,民妇虽然粗手粗脚的,人也笨,但不怕苦也不怕脏,什么脏活累活民妇都能干。”
慕容烟牵起灵儿的手,捏了捏她的脸,笑道:“大姐,哪有干活不要工钱的?况且,脏活累活有男人干,哪用得上你,你平时只要在厨房里帮帮,扫扫地,收拾收拾碗碟就可以了。”
“大人,民妇……”
“行了,别多说了,我这里的规矩就是这样,大姐你要是想找个不给工钱的地方干活那就上别处去,我可不敢收留你。”慕容烟佯怒,和灵儿互相瞪眼。灵儿对慕容烟的印象似乎很好,一点也不怕她,没过一会儿就吵着要她抱,她娘怎么拉拽都没用。
最后母女两个跟着慕容烟回到了驿馆,单余声原本也要跟着去,但因为还有一些事情没处理完,只能另外再找时间。
路上慕容烟简单的问了一下她们的身世,原来妇人名叫沈芸,也是江南人士,丈夫是跑买卖的,几年前在外面染上风寒病死了,留下她们孤儿寡母没人照顾。她的夫家姓叶,所以灵儿的全名叫叶灵儿。小女孩长得其实很可爱,只是因为生活环境恶劣,长期的吃不饱,生长发育不太好,以后好吃好喝的调养一段时间,应该是个水灵灵的可人儿。
慕容烟这边刚踏进驿馆的门,脚还没站稳,迎面就飞扑过来一个白影,直接撞在她的面门上。好在她警惕性一直很高,堪堪避过,差点把灵儿都吓住了。
“小烟儿——”
白影不是别人,正是楚泽兰楚大公子,他情绪十分的激动,一扑失败毫不气馁,继续扑来,声音缠绵得绕梁三匝:“小烟儿你这些天都去哪了?我好想……嗷,嗷嗷,小烟儿,疼疼疼,快松手!”
慕容烟把灵儿交还给沈芸,拧住楚泽兰的耳朵拽到一边,沉着脸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楚泽兰绞着手指,一副很受委屈的样子:“小烟儿,你好凶……我当然是因为长时间没看到你,很担心,所以就来看看。没想到小烟儿你……”
“你来这里萧君默知道不知道?”慕容烟原先看到楚泽兰只是觉得头疼,但是现在却隐隐多了一丝厌恶。
楚泽兰却浑然不觉,撅着嘴道:“我来这里关他是事,为什么要让他知道?”
慕容烟冷笑,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真把这驿馆也当成了他自己的产业了?这里到处都是萧君默的眼线,只怕他前脚刚进来,萧君默那边就收到消息了。
“楚公子,需不需要我提醒你,我现在是萧君默明媒正娶的王妃。”
“那又怎么样?”楚泽兰不以为然,“反正你又不喜欢他。等他倒台失势以后,你就来对我投怀送抱吧。你放心,我这里什么时候都给你留着位置。”
说的那叫一个真挚恳切。
可惜慕容烟早就看清他的本质,知道他楚泽兰别的技能没有,演戏是一等一的好。可惜他生错了年代,不然在二十一世纪,那又是演艺圈一个鲜活璀璨的新星。
“你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慕容烟没什么耐性,冷淡的问。
楚泽兰眨了眨眼,理所当然道:“还能干什么?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么?担心你啊小烟儿,所以来看看。”
“那你现在已经看到我了,是不是可以走了?”
“讨厌,小烟儿好绝情。”楚泽兰的姿态娇柔做作,若是换做别人一定会让人把隔夜饭都吐出来,但出现在楚泽兰那张迷死人不偿命的脸上,竟然毫无违和感,“我还没看够,怎么也要坐下来喝杯茶,慢慢看看。我好不容易来一趟,小烟儿你怎么忍心就这样赶我走?”说着,又做出弃妇的模样,拽着慕容烟的袖口不放。
慕容烟眉头跳了跳,考虑到旁边还有孩子在场,也不好使用暴力,冷着脸道:“改天吧,我今天还有事,慢走不送。”
“不行不行,那可不行!”楚泽兰不依不饶,缠住她不放,一双桃花眼目光炯炯的望着她,一点也不怕挨揍,“你忙你的,我在旁边看着。”
“楚泽兰你!”
“小烟儿,你有没有发现我这两天都瘦了?”楚泽兰直接无视她的怒火,摸了一圈自己那比女人还要柔韧的腰肢,兴致勃勃道。
慕容烟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撇撇嘴没说话。
“小烟儿……”
沈芸站在不远处,虽然背着着这边,也没有听八卦的打算,但叶灵儿是个孩子,她可什么都不懂。趁她娘一不留神就跑了过来,抓住楚泽兰的衣摆,抬起头看着他,甜甜一笑,脆生生的叫了一句:“漂亮哥哥!”
楚泽兰一低头,面色大变,如同看到怪物一般一下子蹿到慕容烟身后,抖着声音道:“哪,哪来的小孩,真丑。”
人家小姑娘说他漂亮,他竟然给人家来一个真丑,可见楚泽兰这厮是不懂得什么叫做礼尚往来。
叶灵儿怔住了,看了看空落落的手心,突然嘴巴一瘪,哇啦一声哭起来。
“不,不,不准哭!”楚泽兰躲在慕容烟的后面,只露出半张脸,样子滑稽可笑。然而叶灵儿根本不听他的话,反而哭得更大声了。
沈芸慌忙跑过来抱走孩子,一个劲的赔礼道歉。
“没事芸姐,是我这位朋友不对,该道歉的人是他。”慕容烟说着领着楚泽兰的后衣领,把他拽到叶灵儿面前,“姓楚的,你这么大一个人欺负一个小孩子,丢不丢人?还不哄哄人家。”
楚泽兰挣脱不开慕容烟的限制,抱着胳膊脸一拧,哼哼道:“谁欺负她了?是她自己爱哭,本公子最讨厌爱哭的女人,特别是小女人。不过小烟儿你除外,你什么样子在我心里都是最完美的。”
这么肉麻兮兮的话,他说得脸不红气不喘,弄得慕容烟无比尴尬。她气结,揪住楚泽兰的耳朵拧住:“你今天要是不给灵儿道歉,以后就别出现在我面前。”
楚泽兰似乎犹豫了一下,讨价还价道:“那我要是道歉了,你不能赶我走,还要跟我坐下来聊聊天。”
“我跟你有什么好聊的?”
“可是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啊。”
慕容烟从牙根里蹦出一个字:“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