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了个朋友碰个面，希望他会来。"
萨莉一把抓住平头男子的手臂。他身穿无袖上衣，露出刺青。"你的朋友来了，就是我，我就是你的朋友。"
平头男子满脸震惊，甩开她的手，整个身体向后缩。
但萨莉完全意会错了，误以为平头男子把她讲的每一个字都听进去了。她扯直嘴角，给他一个若有似无的微笑，接着又想再度跟他讲话。不过，这回柜台后的那个男子插嘴了。
"把她带走，他妈的我不想再看到她的脸。"
柜台里的男子瞅着萨莉，眼神冷冷冰冰，好像在说："这社会败类。"我见了他这副脸色，只好故作镇定，但一颗心直往下沉。稍早露露看到萨莉像看到恶魔一样，现在店员又直接把萨莉赶出阳光咖啡馆……我想起关于所罗门王的传说故事： 所罗门王和恶魔斗智斗输了，被逐出耶路撒冷城，恶魔篡位为王。所罗门王迫不得已，只得沿街乞食，坚称自己是以色列王，大家都当他疯子，人人都嘲讽他、躲闪他，所罗门王独自睡在黑暗的角落，一身破衣又脏又臭。
靠着帕特帮忙，我终于顺利地把萨莉哄到店门口。她怒目直视我，要我闭嘴，但并没有暴怒，乖乖让我们领她出咖啡馆，沿着来时路走在炙热的格林威治街头。我和帕特左右夹着她，一路上她不断对人颐指气使，就像遭俘虏的君王，被强押上街示众。
回到家，情况和出门前一样，三个人满头大汗，热气从天花板渗进来，温度高到空气都在发亮。萨莉你饿不饿？要不要躺一下？要我念故事给你听吗？我的声音听起来好陌生，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时间倒转到萨莉两岁的时候，我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世界里，聊以自慰。我心中有好多问号，期待有人给我解答，告诉我萨莉身上的魔咒已经解开了，萨莉又回到我身边来了。但是，我的期待每次都落空，我又一次认清眼前的萨莉不是原来的她，真正的萨莉好像被绑架了，眼前的她是恶魔的化身，就像所罗门王一样。魔鬼侵占了萨莉的躯壳，就像古时的迷信传说，萨莉被附身了。除此之外我真的无法说明，萨莉怎么会变得这么古怪。
一个钟头又过去了，我越来越觉得这是一场梦。真希望催眠师的手指一弹，我就能自动醒过来。然而，这份希望越来越渺茫。我们身陷在无边的寂静中，一时间三个人全成了哑巴。不过，沉默之中也带有符号，沉默里面也有我们都能明白的意义呀。严格来讲，萨莉和我已经互不相识了，语言不通，她双唇紧闭，吞掉千言万语。其实萨莉已经死了，离我而去了，只剩下附身的皮囊和我对坐无言。如果她真的开口讲话，说出来的话也全是她这副皮囊自己发明的语言，无人能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