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裴安城脱了披风进屋,看见裴轩城和柳霜霜正坐在屋子里聊天。
“霜霜?这么晚了,还不休息?”裴安城拍拍袍子上的雪花,走到桌前。
霜霜抿唇一笑“就是来看看轩城哥哥的伤势,没事那我就先回去了。”她有些害羞,不敢说她是专门为了来看他的,走到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回身问道:“安城哥哥,可以送送我么?”
裴安城拿起一旁的伞,对她温和一笑:“走吧。”有些话,的确当面说清楚的好。
两人走了一段路,裴安城停下脚步,低头看着一直不敢说话的柳霜霜:“霜霜…”
“没事!”柳霜霜心里很害怕,她怕裴安城说出那些让她难以接受的话,于是强颜欢笑道:“我知道安城哥哥最近忙,没事,我会帮你照顾轩城哥哥的。”
“霜霜!”裴安城对上她慌乱的眼神:“不要自欺欺人。”这些话如果不说清楚,霜霜以后受到的伤害会更深。
自欺欺人?柳霜霜终于忍不住哭出声,颤抖地问道:“为什么,安城哥哥明明说过喜欢我的啊!”双眸直视着裴安城,眼中的破碎让裴安城有些于心不忍。
裴安城没想到她是这么理解“喜欢”的,抬手扶住她的肩,低头对她温声道:“霜霜,喜欢有很多种,有对家人的喜欢,也有另一种男女之间的喜欢,也许你对我…”
“不是!”柳霜霜抹了抹眼泪,抓住他的手臂:“我不是小孩子也不是傻子,我怎么想的,我自己很清楚!”
看到裴安城眼中的温和和怜惜,柳霜霜慢慢松了手,她是喜欢他,可她不想逼他,更不希望自己成为裴安城心里的负担。吸了吸鼻子,扯开嘴角:“对不起,可能最近没睡好。我困了,安城哥哥先回去吧。”
裴安城暗自叹了口气,点点头:“好,早点睡吧。”
看着裴安城的背影消失在拐角,雪花打在他身上,寂静无声。
“哥!”裴安城回来的时候,裴轩城还没回房间,看着他的表情有些严肃:“我有件事问你。”
“什么?”裴安城揉揉眉心,这两日各种繁忙,他是真的有些累了。
“你不愿意接受霜霜,是因为那妖…嗯…姬倾烟么?”毕竟姬倾烟救了他一命,他裴轩城也是知道感恩图报的人,也知道不应该再这么称呼人家。
见他又提到了姬倾烟,裴安城略显疲惫地叹了口气,冷声道:“哥再跟你说一遍,这件事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不要再扯到她身上!”
裴安城一向成熟稳重,他大了裴轩城五岁,父母走的早,是他一手将裴轩城拉扯大,两兄弟的感情一直很好,他很少这么生气地跟他说话。
裴轩城有些失望,更为霜霜心疼。
窗外雪下了一夜,第二天清晨才停,外边积起了一掌厚的雪。
绿萝衣睡饱了觉,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姬倾烟醒了没有,还没踏进屋子就看见远远走来一个鹅黄色的身影,心顿时一滞:“冯若茹?”
听到她的声音,冯若茹停下脚步,想到在石台上她和夙夜的一举一动,冯若茹心底冷笑,面上对她腼腆地打招呼:“你好,姑娘是?”
绿萝衣愣了愣,对噢,冯若茹似乎不认识她。
两年前知道夙夜有喜欢的女子的时候,绿萝衣也只是有一丝丝勇气偷偷去倾城山庄看了冯若茹一眼,对她的印象也只是,小家碧玉,娇娇弱弱,看上去就很温柔如水的女子。
小姬那时候还说,夙夜是冰,他喜欢水一样的女子,而她绿萝衣就是火,虽然能融化冰,但不见得冰会喜欢火。
“姑娘?”冯若茹见她有些出神,挥挥手:“如果没事,我先回房了。”
看着冯若茹的背影,绿萝衣一把拉过一个小丫环:“哎哎哎,她怎么来了?”
那丫头小声回道:“说是对长孙宫主要休了她,现在被赶出来了,希望老爷能够收留她。”
绿萝衣眯了眯眼,有问题,这个女人毕竟是出卖过倾城山庄的人,留在这里,指不定要做什么呢!
正想着,门突然开了,苏子墨从房间里出来,看到绿萝衣正出神地想着什么,嘴角微挑,开口道:“怎么不进去?”
苏子墨这一开口吓了绿萝衣一跳,回过神来:“哦,没什么…小姬还没醒么?”
苏子墨摇摇头:“我去看药煎好了没,你看着点。”
绿萝衣点头进了屋子,若有所思地走向床头,却看见姬倾烟已经坐起来了,吓得魂差点飞了:“你你你你…不是没醒么?”吞了吞口水,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飘向门口:“那个…你不想见他?”所以装昏迷?
姬倾烟摇摇头,她刚醒来,头昏的很,示意绿萝衣不要这么大声。
缓了缓神,绿萝衣撇撇唇“你知道自己伤的多重么?差点就死了!”戳戳她的脑袋,为她把了把脉:“心脉不保,再加上毒发,睡了三天了都。”
“三天?”姬倾烟知道长孙天下那一掌的威力有多大,却没想到昏睡了这么久。
“是啊,三天!”绿萝衣给她倒了杯水,托着腮帮子道:“我和苏子墨一直轮流守在你身边。”眨巴眨巴眼,八卦道:“你们真的没关系?”
接收到姬倾烟冷漠的眼神,绿萝衣自动扯开话题:“对了,那个冯若茹来了。”没想到姬倾烟的目光更冷了:“她来做什么?”
看了一眼没心没肺的绿萝衣,姬倾烟沉吟道:“这个女人没你想得这么简单。”姬倾烟想过了,以前对付她的方法太直接了,对于这种女人,就得斗心眼,无奈地看了眼胸无城府的绿萝衣,提醒道:“离她远点,别信她任何话。”
绿萝衣点点头,她知道那女人肯定没怀什么好心思。
见姬倾烟喝了药,苏子墨也就放心了,昨晚那些失踪的孩子已经被夙夜的暗卫发现了,他和夙夜想着去探探究竟。
“好啦,你们放心去吧,这里有我。”绿萝衣挥挥手,让他们两个可以走了。
“正因为有你才不放心。”夙夜半开了个玩笑,惹得绿萝衣一顿打。
“好好照顾自己,”苏子墨没有理会一旁玩闹的两人,看着姬倾烟的表情淡然,叮嘱道:“别再偷偷溜走。”
姬倾烟知道,他还记着上回山洞里她一言不发离开的事情,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绿萝衣送他们出门,却看见隔壁的冯若茹也恰好走出来,就好像算好了一般。
绿萝衣直觉地抓住了身旁夙夜的手,苏子墨就当没看见,径直走出了大门,夙夜仅是面无表情地看了冯若茹一眼,也一言不发地跟上了苏子墨的步伐。
“夙夜!”冯若茹见夙夜看到她在这里竟然毫无表示,手里还牵着另一个女人,双手紧紧握拳,忍不住叫出声。
夙夜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眼抱着自己手臂不放的绿萝衣,无奈道:“你去陪烟,我们会尽快回来。”
绿萝衣见他眼中波澜不惊,顿觉喜上心头,乖乖地点点头,屁颠屁颠跑回了房间,夙夜就好像什么也没听见,和苏子墨一前一后离开。
冯若茹站在原地,眼中的嫉恨如火般灼烧着,曾几何时,原本属于他们的亲密,如今却成了别人的风景?
“长孙夫人,关于长孙宫主…”小厮话还没有汇报完,就被冯若茹打断:“我跟他已经恩断义绝,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他。”
当一个女人不再爱一个男人的时候,无论那个男的犯了什么错误,做了什么坏事,她都不屑去过问,任何牵扯都是烦腻的纠缠。
未了避免打草惊蛇,夙夜和苏子墨只带了两个熟路的暗卫,四人穿过城郊树林,苏子墨停下脚步观察四周:“那晚,我们就跟到了这里。”
现在以长孙天下的武功,可以轻易发现他们的跟踪。
又往前走了不少路。
“主子,那个湖的对岸就是关着孩子的地方,每晚长孙天下都会多送一两个孩子过来。”暗卫指着湖的另一头,那是个石头堆砌的屋子,严格来说,就像个牢笼,只有一扇铁窗和铁门。
暗卫将藏在不远处草丛里的小船拖上湖面,苏子墨酝酿了会儿说道:“现在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根本带不走他们。”
夙夜点头同意:“就算能带走他们,长孙天下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毕竟,现在没人能制止他,这是事实。
过了岸,暗卫又将船拖到了一旁藏起来。
苏子墨和夙夜透过铁窗,隐约看得见被绑住手脚的孩子们,苏子墨的目光落在他们脚边的饭菜上。
见里边监视的人走了出来,两人绕到另一旁躲起来,苏子墨对夙夜使了一个眼神,两人默契地撤到了草丛里,夙夜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想到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