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尼和洛塔尔一起慢慢走下大祭坛的台阶,洛塔尔摇了摇头,低声道:“大祭司最近变得越来越焦躁了,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可是他在冷静的时候仍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大祭司,至少我比不上他,他是我们的精神之源。还有,别提那个女人的名字,现在那个名字可是禁忌。”
“这个我当然知道!那为什么你自己不去呢?这对你来说本是小菜一碟。”
“控制梦熊不难,难的是抵挡孤鹜悲鸣的力量。那东西实在是太可怕了。”
“能给我讲讲孤鹜悲鸣的来历吗?每每提起这东西,大家总是遮遮掩掩。”
奥尼听到这个名字,不禁打了个冷颤,整理了一下长袍:
很久以前,一只赤羽鹰外出捕食,巢里留下了她刚出生的雏鹰。
一只长鼻鼹鼠趁机爬上了树干,一口吃掉了那只雏鹰。
就在这时,赤羽鹰回来了。
赤羽鹰看到长鼻鼹鼠吃掉了自己的孩子,俯冲下去,一口咬住了它的鼻子,再用锋利的爪子剖开了长鼻鼹鼠的肚子,想把自己的孩子救出来。
可是一切都晚了,长鼻鼹鼠的毒液已经将雏鹰腐蚀得只剩下一堆骨头。
赤羽鹰非常悲伤,心里充满了怨恨。至此,这只赤羽鹰就再也没松开过她的嘴,直到活活把自己饿死。
后来,长鼻鼹鼠身体里的毒液渗进了赤羽鹰的尸体,侵蚀了她的骨头,怨气开始凝聚,渐渐地形成化石。
格拉尔城刚刚建好的那年,澈兰大祭司无意中发现了这块化石,并读出了这其中的故事,取名孤鹜悲鸣。
不过没过多久,澈兰发现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大脑了,脑子里充斥着仇恨和怨念,这让他非常惶恐。无奈之下,只能把孤鹜悲鸣放回他原来的地方。
与此同时,澈兰大祭司发现周围的梦熊似乎并不受孤鹜悲鸣的影响。于是他置换了一部分梦熊的意识,这才发现,梦熊原来是灵魂体生物,这一点和暗灵族很像。
“果然是灵魂体生物,不过我倒是对长鼻鼹鼠很感兴趣,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说起长鼻鼹鼠,本不是什么厉害角色。性情温顺,也不伤人,而且数量极为稀少,所以很少有人知道它的存在,不过它的鼻子可是一件宝贝。它的鼻子可以收集飘散在它周围的气息,判断周围是否有敌人,感知威胁,还可以追踪它的猎物,有时候甚至是灾难。所以,长鼻鼹鼠也是少数几种从远古时代存活下来的生物之一。”
“那你觉得这次大祭司去,能解决梦熊的事吗?”
“不知道……我估计,这十有八九是孤鹜悲鸣在作祟,因为怨恨的力量是无穷的。”两人就此默然。
艾达克只身一人来到了紫幽岛,梦熊就居住在紫幽岛上的卢木林里。刚一进入树林,梦熊的嚎叫声就如浪涌般袭来,艾达克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怨念。树林四周,杂乱地躺着清宇族人的尸体。
慢慢的,树林变得雾气重重,有些阴冷。
艾达克开始谨慎起来,小心翼翼地缓慢前行,一边用魔法搜索四周可能存在的生物。
最好天上能有一只赤羽鹰,这样的话,艾达克就可以控制赤羽鹰的意识,从树林上方看清地下的一切。然而事与愿违,周围除了梦熊,什么都没有。
树林里响起缓慢而又沉重的脚步声。艾达克知道一只梦熊正在朝自己靠近,而且身形巨大。
艾达克盘坐在地,屏气凝神,集中精神,追踪到了那只正在靠近他的梦熊。他读出了梦熊的意识,这只梦熊已经被仇恨所支配,它们厌弃这世上的所有生物。
忽然一个恍惚!
艾达克的脑海里闪过一个东西,周围变得寂静无声,视线开始模糊,脑海里浮现出曾经的一段影像:
刚成年不久的艾达克爱上了一个平民姑娘——卡米尔,他们花前月下、海誓山盟。
可是,这段爱情遭到了父亲的反对,他的父亲威逼、利诱卡米尔的家人,卡米尔无奈之下,嫁给了城里的木匠,艾达克的两个哥哥也经常用这件事来嘲笑他。
后来,艾达克的母亲在巨大的压力下去世了,艾达克自此孤立无助,他决定离家出走。
他去到了格拉尔城外的辛兰岛独自居住。没过多久,艾达克的大哥触犯了法律,而他的父亲和大哥却出卖了他,艾达克成了大哥的替罪羊。
清宇族的军队在辛兰岛上抓住了艾达克,而他自己甚至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也因此被流放到了偏远的瓦雷里尔——那个靠近世界尽头的地方。
当时北方大陆上的小岛之间还没有全部架桥,所以艾达克和那些囚犯就成了修建这些桥梁的苦工。
时间长了以后,艾达克和身边的人也混熟了,在聊天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是被陷害的,艾达克泛起了仇恨,他计划着逃脱,并发誓要复仇。
这时,艾达克的意识开始恢复清醒,卢木林也不再雾气重重,此时的他只觉得浑身无力,摊坐在一棵树旁。
等到视线恢复之后,艾达克才发现自己早已经被梦熊团团围住,梦熊们不时地发出低沉而短促的叫声。
一个声音从树林中心传来:“杀掉他们,我知道他们在哪里。只有杀掉他们才能结束这一切。”
艾达克缓慢地站起身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梦熊们此时也没有了戾气。暗沉的树林间亮起一道光晕,照亮了艾达克前进的道路,顺着道路前行,一团微弱的红光闪烁着。
卢木林的深处是一座火山,那正是红光的来源,火山下就放着孤鹜悲鸣,空气里飘散着刺鼻的味道,但是这一切并没有阻挡艾达克的前进。
来到山脚下,艾达克的前方是一个由几块巨石搭成的拱门,从拱门进去,是一个较为宽敞的山洞,来到洞里,一股阴冷的气流袭来,完全不像是火山所在的地方。
山洞分三层,最下面的一层积满了火山灰,火山灰里掺杂着无数的白骨,长年熏烤下,白骨也呈暗黄色。孤鹜悲鸣就放在山洞里的最上层,艾达克沿着石阶走上二层,里面居然有石桌、石凳和石床,这里似乎还有人住过。没有多作停留,艾达克上到了第三层。
突然!三个人直直站在他的面前,眼神里全是鄙夷和不屑,面带讥讽,口出秽语。
艾达克认得他们的长相,那三个人就是他的父亲和两个哥哥,心底的仇恨已经压抑不住:“你们居然藏在这里,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那就让我们来做个了断吧,把我们的账好好算个清楚。”
三个人对艾达克的话不以为然,仍然不停的辱骂,艾达克被彻底激怒了,右手轻轻一抖,发出三支心灵刃刺,三人毫不躲闪,刃刺直接击中了三人。
心灵刃刺不会直接伤及他们的性命,刃刺的作用在于切断神经的感知能力,让他们的行动变缓,反应减弱。
三人这才停了下来,分散开,将艾达克合围在中间,这场景是多么的似曾相识,童年时的艾达克经常被两个哥哥围在中间,接着就会被暴打一顿,这让艾达克更加愤怒。
大哥双手合十发动神经入侵,这是为了解艾达克的下一步行动;
二哥结了一个十字印,喊道:“绝望!”,艾达克感觉到了各种负面情绪开始侵蚀他的意识;
父亲则用双手的大拇指、食指和中指交叉,结出“凶”印,喊道:“合!”一团巨大的能量在艾达克的心脏附近集结。
双手握紧,又一声“爆!”,能量迅速释放,就连火山都在颤动,山洞里火山灰四溢,视线所及的地方全是灰褐色。
就在三人得意的时候,一个透明的护盾,发着银色光芒笼罩在艾达克四周,“心灵屏障,你们这种高等贵族里的底层人物怎么会见过这种高阶魔法。”
大哥的神经入侵已经感受不到艾达克的身体了,二哥绝望之力也消散全无。
只见艾达克双手围圆,四周的东西开始在空中打转,慢慢汇集到他的周围,护盾也变成了火山灰颜色,三人开始有些恐慌了,不知所措,在这护盾的笼罩下,他们几乎无计可施。
艾达克一声:“彩虹轮斩!”
集结在护盾上的火山灰如石块般剥落下来,护盾呈七色彩虹,从上到下依次是红、橙、黄、绿、青、蓝、紫。红光斩:禁锢行动;橙光斩:剥夺视觉;黄光斩:剥夺听觉;绿光站:剥夺嗅觉;青光斩:剥夺味觉;蓝光斩:剥夺触觉;紫光斩:切断全身所有神经。
此招一出,三人如石像般凝固,一动不动,器官虽然都还在正常运转,但是已经无法做出任何动作。
“就让你们在这里自生自灭吧。”艾达克拍了拍身上的火山灰。
这是他的眼前出现了母亲和卡米尔的影像,眼中带泪,像是被封印在某个平行空间中,她们看上去受尽折磨并且痛苦万分。
孤鹜悲鸣就在眼前,这是一个鹰骨的头颅,嘴里含着一个黑色的东西,一根山常木穿过眼洞,将孤鹜悲鸣支起立在正中间。
艾达克走上前去毫不迟疑地将孤鹜悲鸣取下,轻轻地擦了擦鹰骨嘴部的灰尘。
霎时间,戾气四串,黑影横飞,火山里的岩浆开始翻滚,地动山摇,头顶上的巨石发出碎裂的声响。
外面的梦熊发出嘶吼般的嚎叫声,可这一切艾达克自己却浑然不知,在他的眼前是母亲和卡米尔得到了解脱,去到灵魂之所。
看着两个心爱的女人幸福地离去,艾达克心里释然了许多,可就是这种释然,才让他看清了现实。
旁边的三人根本不是自己的父亲和两个哥哥,而是三只梦熊,三只金色的梦熊,这三只梦熊正是当年大祭司澈兰放置在此镇压孤鹜悲鸣的看守者,看守者一死,孤鹜悲鸣的怨气将会扩散到整个北方大陆甚至是整个神域。
孤鹜悲鸣就此失去了原有的光泽,和一具普通的白骨无异。眼看山洞就要坍塌,艾达克匆忙离开山洞,但是大祸已经铸成。
该怎么办呢?一场腥风血雨必将笼罩整个神域大地!
当艾达克回到格拉尔城的时候,整个格拉尔城的外环已经陷入了混乱,争斗随处可见,鲜血遍地。
外环的平民由于法力不强,所以很难抵挡怨气的侵蚀。在怨气入侵之后,很快就会被控制,以往的些许不满,变成了血海深仇,厮杀争斗由此开始。
城里的卫士正在尽力维持,但只是杯水车薪。
艾达克此时没有太多时间犹豫,骑着白鹿,穿过外环,直奔大祭坛,令他没想到的是,就连一些贵族也受到了影响,少数人甚至陷入了癫狂。艾达克马上召集起所有的祭司侍从。
大祭坛外哀嚎遍野,艾达克此时非常内疚。
他太低估孤鹜悲鸣的力量了,“抱歉,这件事情都是我的错,我受到了孤鹜悲鸣的蛊惑,错手杀死了镇压孤鹜悲鸣的看守者,怨气外溢,这些怨气会四处寻找灵性生物寄宿,激起仇恨,然后……正如你们所看到的一样。”
“大祭司先不用自责了,还是先看看如何解决这件事吧。”奥尼说道。
“现在立刻封锁城门,任何人不得进出;再让法师在城里布施结界,按住所逐一分隔;还有,通知浩克族和土伦族的首领,让他们警惕和防范。先去把这几件事办了,然后敲响清钟,敲七声。最后再把所有的贵族都叫来。”
“什么,敲七声清钟?”所有的祭司侍从大吃一惊,这可是最高的防备等级了,原本还抱有一丝的侥幸,顷刻间荡然无存。
七声清钟一响,城里所有还拥有清醒意识的人都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没过一会儿,所有的贵族都来到了大祭坛,艾达克把事情重复了一遍,下面立刻闹开了锅。
有的人甚至开始直呼艾达克的名字,怒骂他释放出了这场灾难。眼看就要变成一场闹剧的时候,几个高等贵族站了出来。
洛塔尔首先站到了艾达克一边,“现在不是争论谁制造了这场灾难的时候,我们应该听听大祭司说说,这件事应该怎么去解决。”
洛塔尔的话让这群贵族们稍微冷静了些,艾达克说道:“事已至此,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把族人按户逐一隔离,然后逐一治疗排除,实在无法治疗者,关押起来,就像当年对付那些异变的人一样。”
话音刚落,下面立刻响起了反对的声音,指着艾达克的鼻子喊道:“难道你想制造第二支净化者吗?这种惨绝人寰的办法亏你想得出来。你为什么不以死谢罪呢?”
“都给我冷静点,如果现在杀掉我就可以清除这些怨气,我宁愿自己去死,但是就算我死了这场灾难也无法终结。”艾达克激动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那你说怎么治疗?”
“心智转换!”艾达克把手背在身后,这四个字说的掷地有声。
“什么?要我们使用心智转换,这是要我们的命啊,一两个人还可以,这么多人,就算我们不会精神错乱而死,也终会力竭而亡。”
“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吗?难道你想看着清宇族灭亡吗?你们可以眼睁睁看着外环的平民在混乱中死去,但是我做不到,要知道没有了他们,你们就什么都不是。”艾达克只保持了瞬间的镇定,但他的话让这些贵族们闭上了嘴。
大祭坛慢慢安静了下来,艾达克满怀愧疚,微微低着头继续说道:“这件事之后我将不再担任大祭司,灾难因我而起,我难辞其咎。而且在此期间,我会打开净化之井的封印,在有需要的时候,你们可以汲取净井水中的力量,井水可以帮助你们清除错觉。”
“大祭司,净化之井的封印一开,那你岂不是?”奥尼对此并不赞成。
“奥尼,不用再说了。如果族人没了,我也就不是大祭司了。”
净化之井是历代清宇族大祭司专享的井水,因为清宇族的魔法特性,长期使用魔法后,反噬作用非常巨大,所以需要定期通过井水来清楚掉一些错觉。
但是,净化之井里的井水并不多,五年左右才能使用一次,否则净化之井就会枯竭。如果净化之井枯竭,那么大祭司总有一日将无法保持清醒的意识,那样的话同样会给清宇族带来灾难。
“好啦!现在我们就开始,法师们已经布施好了结界,现在就我们一起行动。”奥尼振作起精神说道。
贵族们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是这的确是当下最好的办法了。
心智转换是清宇族最高阶的魔法之一,对于信奉精神力量的清宇族来说,需要有强大的信仰支撑,不管是对种族的信仰还是对家族的信仰,信仰底蕴越强,力量就会越强,所以这类高阶魔法一般只有贵族才能驾驭,普通的平民只有极少数人能达到这种层次。
艾达克的信仰和别人不太一样,在他被流放之后就对自己的家族丧失了信心。
从小生活在贵族家庭的他,对贵族们骄奢淫逸的生活非常不满。所以,艾达克从小就喜欢和生活在外环的孩子玩,在他看来,生活在外环的平民,虽然没有强大的魔法,也没有富足的生活,但是他们过得非常开心,自由自在,随心所欲,没有贵族间的尔虞我诈、笑里藏刀、虚假和伪善。
在他成为大祭司以后,他就不再对族人使用读心术或者心智转换这类魔法,净化之井也从此被封印。封印净化之井的坏处在最近几年慢慢凸显出来,他不在像从前那般沉着冷静,取而代之的是焦躁易怒。
说到艾达克成为大祭司的经历,也是非常离奇和曲折。
艾达克被流放成为苦工之后,心里惦念着复仇,多次尝试逃跑,可是计划没有成功,他被监工抓住了。监工知道艾达克的身份,更惧怕他的魔法,所以将艾达克送到了戒岛——专门关押重犯的地方。
戒岛的看守者是一个叫做星宇的贵族,星宇的父亲是高等贵族,因为他是第三个孩子,所以没能继承家业,成为旁支的他选择了来到戒岛,这才保住了自己贵族的头衔。
星宇不像一般的看守者那般暴戾,就算是来到这里的重犯,他也喜欢通过自己的精神去感化他们。艾达克来到戒岛不久,就引起了星宇的注意。
经过多方打探,星宇知道了内情,对艾达克的遭遇非常同情。可是要想帮他翻案却很困难,因为这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权力范畴,后来,他想出了一个办法。
星宇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当时的大祭司鹰桀上呈了一封信函,希望鹰桀能来戒岛,看看自己的成果。其他的贵族们听说星宇的信函这件事之后,都非常的不屑,在他们看来,这只是一个落寞的普通贵族想要邀功的手段,但星宇的真正目的并不在此。
刚开始,鹰桀对此也有些反感,但是星宇的执着,最终打动了鹰桀。
在星宇的刻意安排下,艾达克有了直接面对大祭司鹰桀的机会,艾达克趁机将自己的遭遇告诉了鹰桀。起初鹰桀对此还有些怀疑,还对艾达克使用了感知魔法,读取到完整意识之后,鹰桀确信这件事是真的。
由于关乎到一个贵族生死,鹰桀对这件事非常谨慎。在回到格拉尔城之后,他派人暗中彻查。
鹰桀在掌握了足够的证据之后,将艾达克的父亲和两位哥哥关进了大牢,艾达克作为家族里唯一的继承人,承袭了爵位。
重新回到格拉尔城的艾达克对星宇的帮助非常感激,他秉承了星宇精神感化众人的意志,这让他在格拉尔城里获得了非常高的声望,并最终一步步成为清宇族的大祭司。
艾达克成为大祭司后的第二年,父亲和两位哥哥刑满释放,他本想尽释前嫌,可是三人在离开大牢之后便不知所踪。
令人欣慰的是,在艾达克的运筹帷幄之下,怨气入侵后的第二天,格拉尔城的局势已经得到了控制。因为又了净化之井的井水,祭司侍从和贵族们并没有因此产生错觉,有的人反而因此增强了力量。其中一个名叫哈迪的高等贵族,对净化之井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几天过去了,格拉尔城恢复了安宁。除了城外的几个村庄还没有完全治愈之外,北方大陆上的灾难暂时解除。
就在这时,艾达克发现净化之井空了,原本还有些剩余,现在居然一点都没了。
消息很快传到了贵族们的耳朵里,以哈迪为首的贵族们开始向艾达克施压,不仅如此,他们还把矛头指向了其他的几个祭司侍从。
真正偷取井水的人其实正是哈迪,哈迪将井水用特殊魔法制成的陶罐封存起来,还施放了魔法,并将这只陶罐埋在北方大陆的南部,一个叫做卢叶尔的小岛上。
在事态平息之后,哈迪联合起了一大群贵族,逼迫艾达克退位。由于艾达克有言在先,势必不能再做大祭司,其他几个祭司侍从则因为净化之井的事情而受到牵连,一并被赶了下来。
哈迪的目的很明确,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
就在这时,浩克族和土伦族的使者来到了格拉尔城,不幸的消息是,这场灾难已经蔓延到了池泽河以南的广阔区域。
在这场灾难中,就算艾达克如此不遗余力地帮助所有族人,也没能得到族人的谅解。在得知了浩克族与土伦族也受到怨气入侵的消息之后,哈迪趁此机会将艾达克赶出了格拉尔城,其他几位祭司侍从则降成了贵族,而哈迪自己成为了新的清宇族大祭司。
在艾达克走出格拉尔城的一瞬间,心里感慨万千,深情回望了一眼,默默离开了,而他自己非常清楚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走出格拉尔城没多远,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艾达克的眼前。
“大祭司,让我陪你一起上路吧。”
“我已经不是大祭司了,还是叫我的名字吧。”
“不!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阴谋,净化之井的井水肯定是被人偷走了,特别是那个哈迪,他的嫌疑最大。”
“奥尼,我已经不想追究这个事情了,况且我早已有言在先,而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去寻找彻底解决怨气的办法。如果只是我们现在这种方法,根本无法控制整个局面,谁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呢?”艾达克说道。
“是啊,根本无法想象。”奥尼感叹道,“那就让我和你一起上路吧。”
“好吧!”看着奥尼如此执着的眼神,艾达克同意了。
“那我们要去哪里呢?”
“北山!还记得澈兰大祭司的那个故事吗?”
“啊!我想起来了,澈兰大祭司唯一的一场败仗,就是在北山。你是想……?”
“没错,一个与世隔绝的小种族,千百年来,他们几乎没有出现在史书上的任何一场战争中,更没有听说他们发生过什么异变,如果这个种族还没有灭亡的话,我敢肯定,他们一定有什么特殊的方法能够抵抗这些外来的入侵。”
“好!那我们就去北山,我也很想见识见识那些传说中的北山雪人。”
从格拉尔城往北走,两人来到了科尔斯草原,草原一望无垠,不时地有羊群经过,浅草没过了鹿蹄,一串深深的蹄印踏出一阵浓郁的草香,这让艾达克想起了自己曾经在辛兰岛的时光,而辛兰岛就在科尔斯草原的西面。
走出草原再往东北方向走就来到了卢歇尔丘陵,卢歇尔丘陵是一个没有什么植被的丘陵,因为在它的东面就是紫幽岛,紫幽岛上的火山不时地喷发让周围的地貌发生了变化,久而久之就形成了卢歇尔丘陵,所以丘陵上几乎都是火山岩。
离开卢歇尔丘陵再往北走就到了北方大陆最北边的半岛——布顿岛。布顿岛受北山的气候影响,四季冰封,冰山林立,也正是因为气候的原因,这里人迹罕至。
布顿岛就在北山脚下,艾达克和奥尼两人踏上布顿岛的一瞬间,寒意袭来,两人缩着身子缓慢前行,越往前走身体越发的僵硬。无奈之下,两人只有使用隔绝屏障来抵挡严寒。
就在屏障支起的一瞬间,艾达克感觉到了一种不祥的预兆。
来到北山脚下,气温比刚才更低了,就算是在屏障内仍感觉有些招架不住,而且魔法也不能这样一直无休止的使用下去。
正在这时,狂风骤起卷起漫天雪花,冰渣在风中猛烈地撞击屏障,发出啪啪的声响。艾达克屏息凝神,他搜索到了一大群灵性生物的气息,可他的眼前什么都看不到。
直觉告诉他,这些隐藏在风雪中的灵性生物就是传说中的北山雪人。
他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看旁边奥尼,可此时奥尼已经不见了踪影,他开始搜索奥尼的意识,可是什么也搜索不到。
艾达克心里不禁泛起一阵恐惧,怎么连意识都没有了。盲从之际,只觉得脑后一记重击,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艾达克醒了过来,慢慢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个晶莹剔透的冰窟里,身上盖着一张雪白的熊皮,在不远的地方奥尼正在打鼾。
艾达克站起身来看了看这个冰窟,一个半球状的建筑,令人费解的是这里面既没有门也没有窗,然而里面却是非常的明亮。
忽然,身后响起冰块滑动的声音,进来的是一个女人:一头及腰的银发,冰蓝的瞳孔,身上穿着一件洁白的长纱裙,除此以外再没有其他多余的修饰。
“你叫艾达克是吧,爷爷请你过去。”女人的声音好似天籁,带着一种空灵般的深邃。
艾达克被这个声音深深吸引住了,没有丝毫的迟疑,跟着女人走出了冰窟,离开冰窟的一瞬间,寒冷再次袭来,艾达克不禁打了冷颤,而他的注意力现在全在那个女人身上。走出没几步,女人似乎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只能隐隐看到一个背影。
“跟紧一点,不然很快你就看不到我了。”
穿过一段冰块砌成的台阶,一个庞大的冰窟群映入眼帘,虽然没有格拉尔城那般恢弘霸气,但是已经足以让人震撼。
最上端的一个冰窟在阳光下折射出五彩的光芒,艾达克紧紧跟在女人背后,两人虽然只相隔两三步的距离,可他只能勉强看到一个轮廓。心里暗暗称奇之际,已经来到了一个冰窟前,和之前自己看到的那个冰窟一样,这个也没有门。
“哗”的一声,一块冰砖滑开,女人走了进去,在冰窟里再次显现出人的形状。
走进大门,一个一头银发的老人端坐在正前方,椅子看起来像冰封的王冠,两旁站着几个同样装束的人,他们的样貌看起来很像,很难找出区别。
“艾达克……你来这里做什么?”老人问道,眼睛紧紧注视着他。
“找你们帮忙。”艾达克直接了当地答道。
“哦?找我们,你知道我们是谁?”
“当然!在我被打晕之前,我已经感知到了你们的存在,只是我看不到你们,我想你们就是我要找的北山雪人。”
“不愧是清宇族的大祭司啊,不过我奉劝一句,不要在北山附近使用你的那些魔法,不然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你们能帮我吗?”
“那要看你想让我们做什么。”
“我错手杀掉了孤鹜悲鸣的看守者,并且将里面的怨气放了出来,怨气四溢,入侵了族人的意识,酿成惨剧,然而这一切并没有结束,根据浩克族和土伦族信使回报,两个族都有族人被怨气感染,如果不加以控制,必然会一起一场轩然大波,甚至是一场灾难。尤其是浩克族,他们不擅魔法,而且非常好斗,所以浩克族人会更容易被怨气控制。”
“孤鹜悲鸣?我想起来了,一个赤羽鹰的颅骨。那确实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东西。可是,你凭什么相信我能帮助你呢?”
“因为在最近的千百年间,北山雪人没有出现在任何一个战场上。而且在三大部族异变的一段时间里,并没有听说北山雪人受到了影响。所以,我才推断,你们一定有一些特殊的方法可以抵抗这些我们未知的东西。”
“嗯……这个推断倒是很有趣。不过,非常遗憾!我也不知道怎么清除那些怨气。”
“什么?”艾达克对老人的回答非常震惊,因为之前的一系列谈话里,老人对这一切显得不以为然,然而结果居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也不用灰心,我认识一个人,他可能会知道,也许你可以去碰碰运气。有言在先,这可能会要了你的命。你还敢不敢去?”
“敢!”艾达克没有丝毫的犹豫。
“很好!你让我想起了那个叫澈兰的家伙,不过我不太喜欢他。”
“什么?你们居然知道澈兰大祭司,按你刚才的口气,那你们岂不是已经?”
“是的,这里除了那个小丫头才八百岁,其他都至少有两千多岁了,而我自然更老了。”
艾达克被北山雪人的话震慑住了,心想:“这些人还到底是不是人类啊!”几个比较大的种族里面,寿命最长的是暗灵族,其次是土伦族,接着是浩克族,最惨的就是清宇族,最多一百岁。至于骨磷族,因为是三个种族的通婚后的后代,所以需要看血统。
“简直不可思议,你们居然可以活那么长的时间。”
“小子,别胡乱猜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们当然是人,但是神域大陆上的谜题太多了,就算是我们这些活了几千年的人也未必知晓一切。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们能活这么久的原因,因为我们居住在北山,北山的寒风可以减缓我们的衰老,当然寒风也能减缓新生,所以我们北山雪人一族要八百岁才算成年。”
艾达克一脸茫然,简直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不过在隐隐间他感觉到自己也发生了一些异样的变化。此时艾达克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没有多想,“那我现在应该去找谁呢?”
“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不过我知道他住在哪里。”
“你能带我去吗?”
“我只能送你到入口,剩下的就全看你自己了。”
对此艾达克已经非常感激了,虽然现在一切都还是未知之数,不过只要有一丝希望,他也愿意去尝试,“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老人家!”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留到你回来的时候告诉你吧,如果下次看你的时候你还活着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
年轻的女人领着艾达克走出了那个最大的冰窟,到了外面的环境,女人又变成了那种透明的状态。风雪扑面,视线本来就不太好,艾达克走起来非常吃力,因为他总是在寻找女人的身影,一不留神就有可能跟丢了。
穿过几个大大小小的冰窟,来到了北山的东侧,由于东侧向阳,所以冰封的地方比西侧更加湿滑,有些地方更是飘着浮冰。艾达克一路走得踉踉跄跄,好不容易才算是跟上了女人的脚步,走过一段峭壁之后,前方豁然开朗,居然是一个山坳。
女人的身影渐渐显现出来,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冰锥林,“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再往前走就不是北山的地界了,从那个地方进去,爷爷所说的那个人就住在那里。我会在这里等你三天,如果到时候你还没有出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你已经死了。”
女人的声音深邃如旧,可是冰冷得让人感觉不到是在和一个活人说话。
艾达克慢慢走近冰锥林,和北山里的其他地方并没有什么差别,只是没了风雪。在冰锥林里转了一阵,艾达克看到一个山洞,洞口被施放了结界。时有时无的绚丽光芒告诉艾达克,老人说的那个人应该就住在这里。
走进山洞的一瞬,一股暖流从洞里袭来,和洞外完全是不一样的感觉,可四周仍然是冰封住的。
山洞的洞口很宽,从洞口进去,只有一条路,里面很明亮,但却看不到底,这甚至有些地下城堡的意思。
不知道已经走了多久,艾达克觉得有些不对劲,自己好像已经进到了一个无限循环的空间,不管怎么走,四周都是一样的。
从洞口进来到现在,周围并没有岔路,那些冰封的墙壁甚至没有照出自己的影子。
艾达克停下了脚步,他想用魔法找寻一下四周是否有其他人,魔法刚一发动,脑里一阵刺痛让他昏死过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艾达克醒了过来,疼痛还未散去,他摸着自己头,坐起身来,背部靠在墙壁上,他才想起来之前老人说过的话。还有洞口的那个结界,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他确信那个结界有魔法反噬的效果。
艾达克左右看了看,一切都没变,到处都是一样的,心底泛起一阵恐惧。
慢慢的山洞里光线开始变暗,眼前浮现出无数个白色的光点,光点慢慢扩大,里面开始显现出人的背影,背影转身,那个人居然是他的母亲。
艾达克喊了一声:“妈妈!”他的母亲带着忧伤的表情,含泪欲滴。
艾达克伸出双手想要抱住她,忽然那个人变成了自己的父亲,父亲轻蔑的狂笑声在耳边响起,在山洞里被无限放大。
又一瞬,卡米尔出现了,卡米尔躺在地上,嘴角渗血,旁边是他的丈夫,格拉尔城里的那个木匠,木匠凶神恶煞的看着地上的卡米尔,抄起手边的一条木棍狠狠地打在卡米尔的身上。卡米尔没有抗争,只有痛苦的哭喊声……
接着越来越多的画面在他的眼前一闪而过,艾达克已经无法再看下去了,双眼紧闭,那些画面都是他心底最深最暗的记忆。
他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头,一种痛不欲生的感觉席卷全身,可他没有放弃,心底的一个声音提醒着他,“你来这里做什么?”
那个声音开始变得越来越弱,艾达克不自觉地往后一扬,后脑重重地撞在墙壁上,疼痛的感觉刺激了他,大声地喊道:“出来吧,我知道你就在附近。”
一个声音在山洞里响起,“哈哈哈……欢迎来到灵洞,一个非生即死的地方。在这个时候还能保持自己的意识,恭喜你!通过第一关。”
艾达克缓缓地睁开双眼,一切都回复到了先前的模样,然而四周仍然空无一人。
“你在哪里?我想请你帮助我!”
“这里没有帮助,想要知道答案你必须再闯两关,只要你那时候还活着,我自然会告诉你答案;当然,你现在也可以选择回头,至少你能活命。”
“不!我不走,放马过来吧。”
话音未落,山洞再次变暗。昏暗中,山洞的墙壁变成了一面巨大的镜子,两面镜子无限反照,里面全是自己的身影,艾达克上前走了两步,可镜子里的自己仍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走近之后,四目相接。
“你是谁?”艾达克问道。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不对,你和我不一样,你的眼神只有愤怒,其他什么都没有。”
“我一个当然不是,但是加上他们就是了。”说完从镜像的身后闪出四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墙上的自己,他们各有表情。他们看起来贪婪、虚伪、狂妄、嫉妒和愤怒。
“你想要成为清宇族的大祭司,你觊觎那些权力,但是你需要有人支持你,所以你才虚伪地告诉所有人,你相信感化的力量,他们不知道那只是你的说辞;”
“你自以为强大,你总是看低所有的一切,看看你做的好事,如果不是你孤鹜悲鸣里的怨气就不会被放出来,伤害到那些无辜的人。”
“你嫉妒那个娶了卡米尔的木匠,你痛恨你的父亲和哥哥,你无时无刻不想杀了他们,知道你是谁了吗?你这样一个人活在这世上根本就是祸害。”
这些话在艾达克的脑海里不断地重复,撞击着心底的防线,他甚至慢慢开始认同那些话。
艾达克的心里产生一个念想,“既然活着就是祸害,趁着良心未泯,还是自行了断的好。”
不知什么时候地上多了一把匕首,这个念想在催促着他捡起地上的匕首,然后割断自己的喉咙。
他慢慢地弯下腰,捡起了那把匕首,慢慢地把匕首放到自己的脖子边。
无意间,匕首的反光让他看到了身后的镜子,画面有些扭曲有些模糊,他下意识地转过身去,这边也有五个自己,和另一边截然不同,他们看起来谦逊、真诚、善良、博爱和淡然。
这一刻,艾达克清醒了过来,他想起这就是人类十相,十相共生共灭,分黑白两面,黑面即是贪婪、虚伪、狂妄、嫉妒和愤怒,如果黑面占据了上风,人就会变恶;白面即是谦逊、真诚、善良、博爱和淡然,如果白面占据了上风,人就会变善。
艾达克转回身来:“谢谢你们让我看清了自己,但是很抱歉,你们仍然不是我。回去吧,我不会靠近你们的。”话音刚落,山洞里再次亮了起来,手上的匕首也已经消失了。
“很好,恭喜过关。下面会是第三关。”
经过前两次的试炼,艾达克现在镇定了许多,他对自己也越来越有信心。这一次山洞里的光亮没有发生变化,不过经过几番折腾,他已经分不清哪边才是洞口了。
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传来,从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出来一个人。
“又来?”走来的那个人还是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你想做什么?”艾达克问道。
“单挑!”
“什么,单挑?”艾达克知道现在这种情形,肯定是躲不过去了,只是不知道这个自己又有什么不同的地方。仍有些隐隐作痛的头部在提醒着自己,这里不能使用魔法。
两人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直接就打了起来,这时艾达克发现,这个人的行动和自己完全一致。
除了两败俱伤的打法,不然他根本碰不到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