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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送别

贵公子半天没有说话,一动未动地僵在当地,但面上的那层寒冰却让人觉得越来越冷……突然,他飞身跃起,拔出蛮吉的宝剑,然后剑指蛮吉。这一系列的动作,迅雷不及掩耳,完全快如鬼魅。此时一弯残月已浮出云彩,照见他的一脸寒霜、银色的长袍、像冰一样的利刃。此刻,他仿佛一尊凛凛的、高贵无比的天神!

蛮吉看到剑尖的寒光在自己的脸上不足一寸的地方凝住,他索性闭上了眼睛。

贵公子:“蛮吉,你叫我当逃兵?!你乱我军心!其罪当诛!我蓝秦岂是贪生怕死之徒!”

蛮吉:“三军岂可无帅!此去离国凶多吉少,这就是离王的诡计!你要是……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就真的复国无望了!要杀要剐,随你!请您不要去,我是为三军将士请命!不要去!大将军王!”蛮吉重重地叩首。

乌拉突然也跪倒,指着远处的天堑说:“蛮吉将军说得有道理!离国与我们大邑的这道天堑,过去容易,回来难上加难!战败赔款已经把老百姓压得没活路了,把家中的口粮都拿去交赔款,家里的女儿也要送去离国当歌妓、舞女、奴仆!现在如果没有了您,我们大邑怎么复国?您是大邑国唯一的希望,不要去,大将军王!”

四周的百来号侍卫全数跪下,一起呼喊:“不要去,大将军王!”

震耳欲聋的山呼海应之声,在旷野里回荡。

蓝秦的剑无力地垂下,看着四面跪倒一地的将士,他的身子摇晃了一下,但很快又镇定下来。

他转头眺望远处,此时月色更明亮了,照见不远处就有一道天堑!天堑之下,万丈深渊,此时一群飞鸟被惊起,在天堑之上发出一阵悲鸣。天堑的这边是大邑的国土,天堑的另一边则是离国,现在浓雾弥漫,一片迷茫……

蓝秦朗声说:“两年前,我带着诸位将士,踏马飞跃天堑,直捣离国之时,何等意气风发!想着如王上所言,一统天下的王图霸业,就要在我们手上完成!谁不是雄心勃勃?如今两年过去,你们还记得吗?这里曾是一片麦田,如今却成了一片焦土!我们大邑被离国大败,百姓生灵涂炭,妻离子散,我蓝秦,百死莫赎!离王同意议和,条件之一就是要我去离国。如果以我一人之身,能换回短暂的和平,我蓝秦愿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你们谁也不要再劝了!”

“哎呀,大将军王真是深得军心啊!可是今天不走也得走!”人未到,声先至。一阵似男似女的放肆而尖锐的笑声,突然从远处传来。只见一队黑衣骑兵像乌云一样掩杀过来。马快得像风,眨眼前,这群黑衣人已经扑到蓝秦跟前。

蛮吉大嚷:“彭瞎,你个乌鸦嘴!你找死啊!”

蛮吉一声喊,众人一跃而起,蓝秦的侍卫全都拔刀出鞘,把黑衣队包围。

被称作彭瞎的男子狰狞地一笑,笑声好像夜枭,在黑夜里格外地吓人,令众人汗毛都竖起来了。

彭夏嚷道:“造反呀!我是奉了建阳夫人的懿旨来的。你个蛮货!亮招子!”

一声令下,黑衣人也全数亮出兵器。两队人马,剑拔弩张,兵刃相向,已是一触即发之势。

蓝秦沉声道:“彭总管有事?!”

彭夏也不敢太多怠慢,无奈地行了个礼,道:“公子,王上因为您的离去,伤心欲绝,卧病不起,所以只好暂由建阳夫人管这些个家事。夫人特意命我来送行,今晚务必请您过了天堑,我才能回去复旨,要是我没尽职尽责,回去就是掉脑袋的事情了。我这不也不敢嘛。刚才看到您威风镇三军,真是佩服啊!!”

乌拉怒起来,冲到彭夏面前,愤慨地说:“建阳夫人是来送行,还是押送公子?趁着王上生病,她这样做,到底什么居心?”

彭夏冷笑道:“夫人早就料到你们会这样说,她说了,人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流言蜚语能把天捅下来?她就是对大公子母子情深……情深啦!”

蛮吉“呸”了一声。彭夏也不在意。

蓝秦冷冷地说:“不劳建阳夫人费心了。我不在大邑,望她照料好父王,好好教导小弟。”转过头,对着蛮吉说:“把大家带回去,苦练勤学,我始终会和你们同在!别忘了,好男儿,就算三千越甲也能吞吴。”

蓝秦转身向天堑走去,乌拉等十人紧随,蛮吉眼见蓝秦离去已成定局,心中悲苦万分,跪送,珍重叩别,一百多侍卫也全数叩别。

乌拉把白马牵来,蓝秦牵过缰绳,望向深不见底的天堑,和无限迷茫的离国……

忽然耳边传来一边击节一边放歌的声音“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此时,一阵琴声又响起,如泣如诉,似有无限离愁,无限的情意,听得侍卫们禁不住落泪,飞鸟也被惊起,在天空绕成一个圆圈,缠缠绵绵,不舍离去,乌云也飘过来挡住月亮,月色朦胧而迷惘。

蓝秦叹道:“观承的音乐,让天地万物都能为之动容啊!”

琴声愈加凄婉,蓝秦索性闭目聆听,面色忧伤。过了一阵,琴声里渐渐有了激昂之意,有了隐然待发的壮志豪情。

蓝秦会心一笑,也高歌起来:“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只听一阵笑声响起,渐渐地远去。再也没有声音了。乌拉诧异地问蓝秦:“公子,方观承不是明明来送别吗?怎么面也不见就跑了?!”

蓝秦笑:“我走,他自然不会来见我;我回,他一定会来接我。”

此时月亮正悬在天堑的正上方。蓝秦道:“到时候了,我们走!”

十几人翻身上马,纵马跃过深不见底的天堑,衣袂飘飘,潇洒如同天神。越过天堑,隐入浓浓的雾气中,蓝秦去了离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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