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村透谷(1868—1894),日本诗人,文学评论家。代表作有诗作《囚徒之歌》、《蓬莱曲》、《萤》等。おお
[日] 北村透谷
某日傍晚,我靠窗躺着。那是海的故乡,秋高气爽,众多形象,万千姿态,凛然向我逼来。好似嘲笑我的不真率;好似嘲弄我的局促;又好似在叱责我无力、无能、无辩才、无气性。他对我如此透彻,然而,我系地上一介微物,悟达于他甚难,奈何?
月亮很晚尚未升起,仰视苍穹,无数星宿在我头上熙熙攘攘,顾视我五尺之躯,更顾视我内心隐秘之处。我惊叹于他和我的距离之遥远。不死不朽,与他同在;衰老病死。与我同在;鲜美透凉于他,曲折阻挠于我;对此我不禁感到赧然。此刻,一种悲凉慷慨的情绪猛袭心头。神圣而热切的悲凉慷慨之情浸入我的心灵。叱责者的声音犹如在我的耳边。他责我为何无作为、无言语、无行动。我起身走出茅舍,且仰视且俯视,欲答叱责者。胸中苦闷此刻未能解脱,行行来到秋草深处,忽然,闻得虫声缕缕,其声不绝于耳,如此聆听,心境为之一转,再侧耳细听,又觉胸中郁闷为之豁然。我原先感到的苦闷并非实在。看啊,唧唧虫声犹如悲秋,但它何悲之有?如果你把它的悲凉看作悲凉的话,那我亦感到悲凉。你想它在歌唱吗?那我亦在歌唱。心境一转,无他无我。邈邈乎太空之上恍惚有千百盏灯笼显现。
我迈步置足于水边,雪白的波浪传送万古音响,那苍苍流水留存着不易的颜色。拱手察看苍穹,我之“小我”全然遗弃,飘飘然仿佛超脱好似褴褛之“时间”。
茫茫乎天际,是历史的醇中之醇。荷以在世之时,柏拉图在世之时,那北斗辉耀与今日一般,放射出不灭的光辉。那光照射着他,同样也阐发着他。是的,虽然人间的历史记载着许多梦想家,但无涯的历史,作为巨大的现实从太古至今存留着。人类把他视如幽奥加以畏惧,但巨大的现实作为现实自太古至今留存着。人类或称之为现实或称之为梦想,好像这些是不可调和的要素,为之争吵不休,但天地的幽奥依然作为伟大的现实留存着。
我自问自答,且以安静的心情回到自己茅舍。我所仰视的群星还未离开我的念头,我想静静地剪灯读书,但我心中仍念着他。我所想要读懂的书就在于他。广漠的太空犹如演播思想的历史书页一样。在他那里有荷马、有莎士比亚,有犹如彗星般扰乱星系的拜伦、保尔蒂亚之徒,还有流星飞溅般消逝的泛泛的文坛小星。啊,悠悠天地,无穷无尽的天地,巨大的历史的一页,对此我不禁茫然许久。
瞿麦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