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担心程老太太来找茬,加之再过两日就是程秀定亲,所以程双干脆跟陆韫请了几日假在家帮忙。
若是按照风俗规矩,男女双方要先换草帖,合过八字之后换婚帖,之后分三次下定礼、聘礼、财礼,之后大概再过个一年半载,才正式完婚。
但是乡下地方,一般都没有那么讲究,由媒婆帮着交换合过八字之后,定礼、聘礼和财礼便都合在定亲这一日。
所以下定聘之礼这日仅次于大婚的日子,很是要紧。
程老太太提前好几日就指挥着几个媳妇,把家里内外收拾得利利索索,大红的喜字贴起来,鞭炮也都准备好了,只等着二十六那日陶家人登门。
程秀最近一直被关在房间里,吃喝都由盛氏送到房中,连出门上茅厕都有盛氏陪着,没有其他任何活动自由。
她开始两天还呆坐着不吭声,后来身上的伤慢慢好了,自己似乎也认命了一样,每日好吃好睡的,后来竟然开始做起针线活儿来。
盛氏见她越发安分的模样,只觉得她是想通了,看管上免不得就松懈了一些。
程老太太为此私下特意嘱咐盛氏,越是接近正日子越要看紧了,别临到关头再出问题。
要知道,程秀这丫头心里头主意正着呢,别看她现在老老实实的,谁知道心里头是什么打算。
盛氏虽然也有些心疼女儿,但看着儿子每天喜滋滋等着娶媳妇,再想到陶家承诺的财礼,便也顾不得想那许多了。
程双对程老大家那边的事儿不感兴趣,也没工夫感兴趣,自家这边盖房子就已经忙得不可开交。
程老二根据头两日的进度估算了一下日子,跟工匠商量之后决定,开始尽量加快进程,赶在秋收之前把三间正房盖起来,两侧厢房等忙过秋收再继续盖。
工匠们对此自然也很是乐意,这些人虽然在镇上做活,但都是周围村子的,家里也都有地要种,平时做事顾不上帮忙,秋收的时候太忙,怎么也得回去帮把手的。
程双对翻建房子这件事儿很是重视,工匠虽然是通过林家的关系请来的,但干活儿是否认真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所以她招待的十分周到,茶水点心每日都预备着不说,还从银锁家买了一头猪,自家宰了留着做菜。
红烧肉、炖猪蹄、溜肥肠、酱肘子……程双这回也算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每天都至少有一个硬菜,油水格外足。
几天下来,别说是工匠们了,程老二和程松都吃得红光满面。
不过她也将丑话说在了前头,咱们大家和和气气的干活儿,但质量必须有保障,如果发现偷工减料或是糊弄了事,那是肯定不行的。
伙食好,东家的态度也好,加之有林家的关系在里头,工匠们干起活来也干劲十足。
旧房子扒掉之后,原本计划在二十六日完工的地基在二十五日便都打好了。
因为知道二十六日程家有喜事,所以工匠们二十五号晚上特意贪黑赶了赶工,把地基的扫尾工作都做好了。
程老二见状便道:“大家这几日也辛苦了,进度也赶得很快,正好明日是我家侄女订亲,便歇上一日,二十七再继续。”
工匠们吃过晚饭回镇上去了,杨氏便往老宅过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程老太太早就听说老二家最近顿顿吃肉,忍不住冷嘲热讽了几句。
杨氏是知道婆婆的脾气的,是以只听着也没吭声,被她说几句也不会少块肉,若是还嘴就得一顿好吵。
她来之前程老太太正在叮嘱盛氏,明日一定要看好程秀,不能让她出任何幺蛾子。
这是程家这一辈儿第一个定亲的孩子,这可不光是她自己的事儿,还关系到下面其他姐妹的婚事,若是出了什么乱子让人看笑话,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盛氏见杨氏进来,眼珠一转道:“娘,明日要招待陶家的人,还有亲戚朋友和乡里乡亲的,我肯定忙得脱不开身,不可能一直在房里不出去。家里小雪跟小秀的年纪最近,不如让小雪过来陪着小秀在房里待着。”
若是单看,这话说得也不算过分,于情于理都没什么问题,但跟程老太太的担心联系起来,不免就有些推卸责任的嫌疑。
程老太太看了盛氏一眼,对她的小心思了然于心,但是也并没说什么。
杨氏见程老太太都没反对,只能答应下来。
回家之后,杨氏与女儿说起这件事,程双一听就皱眉,犹豫片刻道:“大姐每天都要做小菜,太辛苦了,还是我去吧。”
杨氏心思简单,根本没想到那么多,还道:“娘知道你不喜欢小秀,不过定亲是大日子,忍一日也就过去了,她若是说什么不好听的,你就只当没听见就是了。”
“娘,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程双答应得倒也痛快。
只要程秀不找事儿,她自然不会闲得没事挑起事端,至于说话好不好听的,反正程秀也说不过她。
程双虽然没明说什么,但程雪还是察觉出了问题。
晚上,姐妹俩躺下之后,她翻身趴在程双的枕头边上问:“小双,你为啥不让我去陪小秀姐,你怕她会出幺蛾子?”
程双便也翻过身来道:“我也不知道,但她跟你关系又不好,好端端为啥突然叫你去陪她?反正还是小心点儿的好。”
程雪闻言说:“若是这样,那更不能让你去了,若是闹起来你根本弄不住她。”
程双一头黑线道:“大姐,又不是去打架。”
“俗话说狗急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谁知道她能干出啥来。”
“大不了明日咱俩一起去。”程双原本对程秀还是有些同情的,毕竟好端端一个女孩子,要嫁给一个又傻又瘸的男人。
但这件事是程老太太和程老大一家的决定,不是自家能够左右的,可盛氏和程秀三番两次地想把自家拖下水,这让程双心里原本的同情也渐渐消磨殆尽。
第二天一早,大家在老宅一起用过早饭,程雪和程双便跟着盛氏去了程秀房里。
程秀见进来的是姐妹俩,微微蹙眉,但旋即微微一笑说:“劳烦小雪和小双今日在里头陪我了。”
程双听了这话越发怀疑,觉得程秀肯定在心里计划了什么,不然平时恨不得横眉冷对,今日莫名这样客气。
程雪也觉得程秀的态度很是奇怪,自从杨氏不肯答应陶家的亲事之后,她还是第一次看到程秀对自己笑。
姐妹俩对视一眼,心里同时浮起一句话——事出反常必有妖。
程双心里不解的是,如今婚事都已经定下来了,双方的婚帖都换过了,连婚期都看好了,程秀心里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她还想翻出天去不成?
三个人在房里各自坐定,相对无言,不多时,外面就传来了鞭炮声和喧闹声。
程雪道:“来了。”说着起身走到窗口往外张望。
程双还没见过古代定亲,心里好奇得紧,也到窗边看热闹,对程雪道:“大姐,你以前看过别人家定亲么?”
程雪笑着说:“三叔定亲那会让我还小,不记得了,四叔那会儿倒是挺热闹的。”
外头的定聘之礼按照习俗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程双将窗户开一条小缝看热闹,觉得简直像是在看电视剧一样。
定礼和聘礼都有什么是两家早就商议好的,一抬抬系着红绸的箱子被人挑进院,一字排开倒的确有几分气派,惹得许多来凑热闹的村民都发出羡艳的唏嘘声。
东西都放好之后,只见几个穿得十分体面的人走到门口,看着都很面生,应该就是陶家的人。
几个人在门口分开,一个少年从后头走上前,被人簇拥着进了院子。
少年一身儿簇新的衣裳,黑色衣料绣着花纹、滚着红色襕边,胸前系着一朵比脸还大一圈的红绸花。
这一身儿衣裳将少年衬得肤白胜雪,眉目如画。
饶是在现代看过各色帅哥明星,程双这会儿也忍不住发出啧啧的声音,这小模样长得,真是不给女人活路啊!
跟他一比院里的女人们简直就如同地上的污泥,就算把屋里的姐仨加起来,也没有他一个好看。
她悄声问程雪:“大姐,那人就是陶家公子?”
“怎么可能。”程雪看得脸上有些发红,压低声音道,“你看他走路,腿脚根本没有问题,估计是陶公子不方便出来,所以让堂兄弟代替来下聘礼的。”
姐妹两个头对头,凑在窗缝旁边看着外面的美男,叽叽咕咕地说着悄悄话。
“砰!”
忽然屋里猛地一响,姐妹俩被吓了一跳,同时受惊回头。
只见后窗大开,窗扇还在前后摇晃,屋里哪里还有程秀的影子。
程雪心里大叫不好赶紧奔到后窗,探身朝外看,只见窗框上印着脚印,外头的地上也有清晰的脚印痕迹……
她急得脑门直冒汗,却又不敢大声说话,跺着脚对程双道:“坏了,小秀姐又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