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克思的思绪回到了五年前刘洋被杀的那个夜晚。那个时候,他还不是艾克思,而是易水一中,一个名叫柳若轩的普通高中生。
那时他还年轻,像每一个经历过那岁数的男孩子一样,疯狂的喜欢上了一个叫王思雨的转校生,而王思雨喜欢的,却是随着她一同转学过来的富家子弟刘洋。这让骄傲自负的他倍受打击,自然而然的对那个说话有点女生气的刘洋产生了敌意。
但他发誓,刘洋绝对不是他杀的,虽然在刘洋被杀之前,他确实与其发生了剧烈的冲突。
杀害刘洋的凶手柳若轩见过。
打了刘洋一耳光之后,他被同学们拉开,又被王思雨数落了一通,心中悲愤难平,晚自习都没上,直接去网吧打CF发泄了一通,出来时,与人撞了一下,正在气头上,刚要怒骂,抬头看到那人的相貌时,他却惊呆了。
直到此刻,柳若轩仍旧能够回忆起当初那晚的每一个细节。撞他的人嘴角上翘,似笑非笑,神色间十分复杂,让人费解。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男人长的跟他一模一样。假如不是这个男人穿着一件只在电视中才能经常见到的青灰色长袍,眉眼间又比他多了份成熟,他简直以为撞到了一面镜子。
见鬼了。那是他当时的第一想法。
当然没鬼,即使有鬼,那人也不是。那人有影子。
是的,错愕之间,柳若轩的第一动作就是低头看那人的影子,然后等到再抬头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消失不见。
这个问题他费解了许久,直到后来遇到师傅纯一子,他才知道男人并非凭空消失,而是身法太快,以至于当时的自己根本就看不清那人的动作。
那人当然就是方才御空而去的那个神秘的黑衣人。
只是问题又来了,神秘的黑衣人为什么要将杀害刘洋的罪名嫁祸给自己呢?
那自然是有预谋的,第一,他偷了王思雨送给自己的水晶吊坠,虽然同学都有一块儿,可只有自己的那块儿是纯净透明的。第二,相撞那一刻,那人虽然神色复杂,但决无惊讶之色,可以证明,那人早就知道自己的存在,不然的话,就算是师傅纯一子那样的修为,猛然见到跟他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人,也会变色。神秘人修为虽高,却未必能高过纯一子。
有这两点就够了。
刘洋被杀的案发现场有柳若轩现在手里拿着的这块儿水晶吊坠,加上同学们关于他与刘洋冲突的证词,以及事发当时的监控录像,刑侦人员毫不客气的将他抓了起来。
但神秘人为什么要投案自首呢?
柳若轩一直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假如他只是为了嫁祸给自己的话,他已经成功了啊。只要他不出现,就算自己浑身是嘴,也洗不清嫌疑。什么长相一模一样的人,骗鬼都未必相信。
偏偏他就投案自首了,在柳若轩都放弃了求生欲望的时候,出现并且承担了杀人的罪名。然后柳若轩就稀里糊涂的被两名穿军装的人带走,说什么特招入伍,结果下车之后,纯一子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柳若轩突然想起神秘人使出的那几着比自己还要纯熟的鬼宗独门功夫,不禁产生了一个怀疑——神秘人与师傅,二者之间,不会有什么联系吧——时隔多年,连自己都对寻找嫁祸给自己的那人不抱希望时,突然出现,总不会仅仅是为了戏弄自己一番?
是啊,每当自己问起那个嫁祸给自己的人,师傅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只有一次被自己逼急,才说了句“那人早已逃狱,我也遍寻不获”的话。这世间,还有师傅寻找不到的人吗?他究竟在隐藏什么呢?
柳若轩突然归心似箭——以前每次完成任务,他总要借机放松几天,可今日不同,他迫切的想要回到师门。太多的疑问,让他迫切的希望得到解答。
柳若轩扑了个空,当他马不停蹄的赶回鬼宗时,偌大的山洞内空无一人,各个石室寻遍,都没纯一子的身影。最后,他在一间石室前驻足,迟疑良久,终于咬了咬牙,推开了沉重的石门。
这间石室是整个鬼宗内,柳若轩唯一的禁地,他无数次希望能够一探究竟,也有许多机会,可一想到露在纯一子青铜面具外的那双可以杀人的眼睛,他便退缩了。
他怕纯一子,虽然大多数时候,他可以毫无顾忌的称呼纯一子“老家伙”,但他知道,他仍旧从内心深处惧怕那个挥手间就可以抹平一座山峰的鬼宗掌门。
但现在他不怕了,内心中有一个强大的声音在招唤着他——推开吧,推开之后,所有秘密都将被揭开。
石门重达千斤,柳若轩使出五成力道,才缓缓向内展开。紧接着,陈旧,腐朽的味道铺面而来,光线幽暗,如同打开了通往地狱的大门。
柳若轩面露凝重之色,深呼吸,坚定的迈步走了进去(这章要是能在这里结束就好了)。
火机发出清脆的声音,火光跳动,地上一张白纸首先映入柳若轩的眼帘。纸上隐有字迹,他连忙俯身捡起,借着火苗发出的光芒望去:
“臭小子,为师知道你定然会进入这间石室,果然所料不错……”
柳若轩手一颤,第一句话就让他吓了一跳,咧咧嘴,继续向下看:
“……你一定有很多话想要问为师吧?只可惜,为师暂时不能亲自为你解惑,又或许,永远都没有机会再亲自为你解惑,不过,为师为什么要把一切都告诉你呢?你得天独厚,连为师都不得不嫉妒,所以,这算是对你的一个磨砺吧——从迷雾中抽丝剥茧并最终寻找到真相,这个过程,对于你的人生来说,将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加油吧,臭小子!
另外,先前关于不允许你回家也不许你联系家中亲友的禁令解除,今后为师不在,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最后,鬼宗掌门之位由你接任,寻找叛徒莫西河的重任也一并交到你的肩上,数百年的蛰伏隐忍,希望你不要让为师失望!”
看完纯一子的留言,柳若轩哭笑不得,愈加迷惑之余,更有一丝担忧隐隐升起。纯一子留言的语气十分轻松,却隐藏不住他对于未来的担忧。他到底去干什么了?“数百年的蛰伏隐忍”指的又是什么?那样高深的修为,天下间还有什么人什么事能够伤害到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呢?难道他连多个人多份力量这样浅显的道理都不知道吗?还有,他既然知道自己一定会进入石室,那么是不是可以证明他确实跟那个神秘人有关系呢?
一个又一个问题跳出来,每一个都没有答案。柳若轩有些挫败,点燃一根烟,对着纯一子的留言思索了半天,心烦意乱,索性烧了那张白纸。
“不告诉我拉倒,迟早我得查出来!”柳若轩咬牙切齿,自言自语。只是,从哪里查起呢?
“啪——”他突然用力拍了自己额头一巴掌:“真笨,既然禁令解除,可以回家问我妈啊!那神秘人跟老子长的一模一样,天下间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当年柳若轩是被人从看守所直接带走的,最后都没跟他母亲蒋淑霞见上一面。拜入鬼宗之后,纯一子又有严令,非但不许探家,连联系都不行。所以即使柳若轩早有疑惑,却一直没有机会问蒋淑霞。
鬼宗上下,除了叛徒莫西河不知所踪之外,满打满算就纯一子跟柳若轩两人,所谓师门禁令,根本就是针对柳若轩一人,霸道至极,也奇怪至极。
不过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柳若轩已经无暇再去猜测这禁令背后真正的原因,他只恨不得肋生双翼,飞回易水。
当然,急也不急在一时。第一次进入石室禁地,柳若轩总要看个究竟。再次点燃火机,四下打量,微光之下,他发现所谓禁地,存放的不过是些古董,不禁有些鄙视纯一子:“老家伙真小气,还怕我偷你的不成,真是……”
鬼宗虽然地处深山,不过有发电机,也有储电设备,石室内接有电源。在墙壁上找到开关,一按之下,四下顿时大亮。
柳若轩四下察看,各色各样琳琅满目的古董让他暗暗咋舌:“怎么这么多啊?这是唐三彩吗?这个大碗,不会是元朝的吧?还有这个……我去,这么多,怕都是历代鬼宗掌门收藏积累下来的,得值多少钱啊?”
“等等!”柳若轩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老家伙把掌门之位传给了我,那意思是不是说这些东西也就都属于我了?”
他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身为顶级杀手艾克思,千八百万还真不放在眼里。可就算他对古董了解不多,也知道眼前这些所代表的价值根本就无法估量,巨大的冲击之下,他有种叫花子突然被金元宝砸中的感觉。
陶醉了好一会儿,柳若轩终于从巨大的幸福中清醒过来,大致数了数眼前这些古董,发现倒是清朝的东西居多,不由暗道:“难怪老家伙用那青花缠枝瓶当夜壶,跟这里边的一比,简直不值一提嘛!”
突然,一张黑白相片引起了他的注意。这张相片压在一块玉屏风下边,尺寸不大,白色的底片已经发黄,上边两个人,一男一女,面貌不是特别清楚,不过,他还是能够看出,其中的那个男人的长相,正是杀害刘洋的那位神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