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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少年

吕琪的孙子叫李振宇,望着柳若轩怔了一下,快步从他身边通过,除了一个警告的眼神,一句话都没多说。

还挺有性格。柳若轩想起方才这孩子拒绝自己帮忙时的情景,嘴角不禁翘了翘,正巧歪过头来的吕琪看见:“让你看笑话了,这孩子都让我们惯坏了……坐,小田,你也坐呀,就挨着若轩吧,我给你们倒水去!”说着话就开始忙碌,柳若轩正要帮忙,田秋丽已经凑了过去,从吕琪的手里接过了水壶。

“这闺女真懂事,你妈有福气,不像我……”吕琪被田秋丽硬推坐在沙发上,看着田秋丽沏茶倒水,满脸感慨,接着一声叹息,絮叨了起来。

女人就是话多,上了年纪尤甚,只要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上了。

柳若轩并无无奈之色,认真的听着——蒋淑霞虽然也说了不少关于吕琪家的事情,不过吕琪自己说起来,又是一番感觉。

说是不幸,说穿了无非就是验证了那句“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的俗语,李晓明没出车祸前,夫妻感情很好,一家上下其乐融融,出了车祸之后,高位截瘫,医疗费用更是天文数字。他媳妇开头还念旧情,日子久了之后,自然生出了别样的心思,一来二去,就有风言风语传了出来,吕琪有苦难言,搅的李振宇也面子上挂不住,性格大变,越来越不服管教,逃课打架更是家常便饭。

“你说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老天爷,就算我真造了孽,惩罚我就是了,怎么就……”说到这里的时候吕琪已经老泪横流,泣不成声,田秋丽连忙靠过去安慰。柳若轩没动,回头望了眼西边卧室方向虚掩的房门,就见门缝内黑影一闪,随即门子发出咔哒一声,彻底锁死。

小伙子看来还是挺关心自己的奶奶……刚才那男人为什么要揍他耳光呢?柳若轩陷入沉思。

“瞧我,一啰嗦起来就没完……时间不早了,中午你俩都不许走,我这就给你们做饭去……”吕琪发泄完毕,眼睛虽还红着,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起身往厨房走。

田秋丽向柳若轩投来探寻的目光,柳若轩点点头,她便没有推拒,忙着起身:“奶奶慢点,我来帮你。”

“行,正好咱俩说说话……若轩,你叔叔在楼上,你去陪他聊会儿……你不知道,若轩最爱吃我炒的家芹土豆了……”二女进了厨房,柳若轩拿出手机看时间,发现不知不觉,居然已经十点多了。站起身,没有上楼,而是走向了西边的卧室。

“他啊?从小学习就特别好,就是忒调皮……”厨房中传来吕琪的声音,显然在诉说柳若轩的糗事。

柳若轩扯了扯嘴角,伸手轻轻敲了敲李振宇的房门。屋内没有动静,再敲几下,仍旧如故。他拧了拧门把手,是那种圆型的锁,里边按下,从外边就无法打开。这当然难不住他,从牛仔裤裤兜里摸出一张百元钞票,顺着门缝一划,再推门时,屋门应手而开。

屋子里很乱,衣服袜子丢的哪儿都是,臭味儿夹杂着烟味儿,让柳若轩皱了皱眉头。

李振宇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耳朵里塞着耳机,并未发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他其实长的挺俊,浓眉毛,高鼻梁,尖下巴,隐约有他奶奶的影子,不过此刻脸颊红肿,看起来有些怪异。

吕琪难道没看到自己的孙子被人打了吗?还是已经习惯了呢?

柳若轩无声站在李振宇旁边,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好像看到了某个时间段的自己。

枕头边的手机突然一亮,随即震动两下。李振宇忽的睁开眼睛,乍一见到柳若轩,顿时吓了一哆嗦,然后扯下耳机坐起身,厌恶的盯着柳若轩,说道:“我好像没有请你进来吧?还有,你是怎么进来的?我上锁了,钥匙只有我自己有……”他的眼睛很亮,眼神很锐利,带着一股子桀骜不驯。

“这世界上能难住我的门好像不多!”

“你是小偷?”李振宇的表情更加厌恶,显然误会了柳若轩的意思。

柳若轩并不解释,将床边椅子上的衣服扔到床上,自顾坐了上去,掏出软云,先自己叼上一根,这才又抽出一根递给床上桀骜不驯的少年。

李振宇这次倒没拒绝,接过烟,像个老烟枪似的在鼻子下深深的嗅了嗅,起身关好屋门,这才从枕头下摸出打火机点燃。

“你很有钱?”软云二十二元一包,对于一个目前显然生活很拮据的少年来说,自然价格不菲。

柳若轩看了一眼枕头旁边,那里有包硬包装云烟,盒盖儿开着,里边空无一物。

“抽烟多久了?”他不答反问。

李振宇眨了眨眼:“为什么要告诉你?”

“那你一定也不会告诉我刚才那人为什么打你了吧?”

“告诉你有个屁用?”李振宇突然显得很烦躁,大口的吸了两口烟,呛了一下,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因为你妈?”柳若轩突然想起吕琪的话,问的十分突兀。

许是被吓到了,李振宇的咳嗽居然一下停止,脸涨的通红,胸铺剧烈起伏,冷冷瞪着柳若轩:“你管的也太多了吧?”

柳若轩心知所料不错,不再多言,起身出门,倒让李振宇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愣了片刻,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重重摔在枕头里。突然又想起什么,拿起手机,见上面有条信息:“我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学习,我请你不要多想其它!”发信息的头像是个可爱的玩偶。

“一个个的真能装!”他小声嘀咕了一句,将手机一扔,眼神飘渺,神色复杂,不知想到了什么。

吕琪厨艺不错,田秋丽居然也手脚麻利,刀工很好,切出来的土豆丝粗细均匀,一看就知道练过。

柳若轩厨房中晃了一圈儿,上楼去看李晓明。二人其实也不是特别熟悉,加之李晓明此刻正是人生最低谷,所以对柳若轩表现的十分冷淡。

话不投机半句多,柳若轩再理解对方的心情,也不可能总是热脸贴冷屁股,聊了没几句便下了楼。他认识几个权威医生,本来还想告诉李晓明的,小心眼儿一上来,便咽回了肚子。

“都是秋丽做的菜,比我的手艺还好呢,若轩你可真有福……喝酒么……小宇,把饭菜给你爸端上去,赶紧下来吃饭。”

饭菜上桌,李振宇也出了卧室,柳若轩坐在位置上,疑惑的望一眼笑吟吟的田秋丽,再扫一眼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这女人,怎么还有这一手?

吃完饭,李振宇重新回了卧室,重重的上锁,吕琪叹气起身,田秋丽已经抢着开始收拾碗筷。柳若轩也站了起来,推说吃撑了,要出去转转,刚出大门,便见几十米外,方才打李振宇的那汉子拦住一个骑在电动车上的女人,手里抓着车把,将电动车硬拽进了一条小巷。

隐约传来女人的骂声,两个三十来岁的妇女经过,向小巷望了一眼,加快脚步向这边走来,边走边小声议论,柳若轩听的清清楚楚:

“真能装,又不是没被人睡过,谁睡不是睡啊?”

“那哪儿能比?徐老板的儿子多有钱啊,就算虎子是村主任的儿子,能跟人家比吗?再说了,人家也挺可怜……”

“可怜个屁,我还没了老公呢,怎么没人来缠我?这就叫‘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柳若轩看了看说话的妇女,不禁撇嘴,他基本上不爱以貌取人,不过就这样的,还真怀疑她是不是真的有过老公。

两个妇女见柳若轩站在吕琪家门口,瞬间住口,加快脚步离去,走出老远,才传来一句:“听见就听见呗,至于这么害怕?她能做,还怕人说?”

正是饭点,除了方才经过的妇女,街上还真没什么人。柳若轩知道那女人就是李晓明的老婆,本来不想多管闲事儿,突然那边小巷传来啪的一声脆响,让他瞬间改变了主意——男女出轨,只要你情我愿,外人还真是无权干涉,可打女人就不同了,他最讨厌男人打女人。

只是不等他走近小巷,便有人风也似的从他身旁经过,手里拎着个砖头,正是本来应该在卧室里的李振宇。

李振宇的卧室与那条小巷仅仅一墙之隔。

柳若轩挑了挑眉毛,也加快了脚步。

“放开我妈!”李振宇扬手举着砖头,低吼一声,像一头受伤的野狼。

小巷内,电动车歪在一边,冯瑛绑头发的蝴蝶结掉在地上,头发散乱,衣服皱皱巴巴,被那个虎子按靠在墙上,正在拼命挣扎。尽头是个大门,白色铁皮门挂着拳头大小的锁头,当然,即使不挂,对于虎子来说,也没什么。他是村主任的儿子,还有个有势力的舅舅,除了他老子,全村上下就没他怕的人。

别人睡得,为什么我就睡不得?这是虎子内心的真实想法,所以,当冯瑛一次又一次拒绝他之后,他心中的怒火就越来越旺……他没想到有人敢管他的闲事儿,冯瑛也没想到,两人同时向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便见到了愤怒的李振宇,以及他身后那个笑吟吟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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