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地瞟她一眼，他的鄙视之情溢于言表：“谁信啊！”于是，在叶子谦的威胁恐吓下，苏同学只能无奈地屈服了。好在，说是奴隶，其实也并没有怎么为难她。只是在下课的时候让她在后面丫鬟似的帮他按按肩膀，舒缓一下神经。
可惜苏漠同学笨手笨脚，舒缓的作用没起到，反而经常把叶大少爷按得龇牙咧嘴嗷嗷大叫。于是教室里经常可以看见一个黑着脸的英俊少年，转身把身后勤勤恳恳按了大半天的少女骂得狗血淋头。
不过好在苏漠只是笨手笨脚，头脑大致还算机灵。在挨了叶子谦几顿骂后，她总算摸准了门路，不再每次都把按摩按得像杀猪。
叶子谦每天还会让她跑腿去小卖部帮他买点零食回来。每次苏漠跑腿时，嘴上不说，心里却在鄙视这位酷爱吃零嘴的校草同学。
人长得牛高马大，却像女生一样爱吃零食，能不招人鄙视吗！
不过叶大少也算有良心，每次买回来的零食会分一点给苏漠。于是，苏漠同学每天都能从叶子谦手中得到半块巧克力。
甜腻的口感，却像是那些年少时的记忆。苏漠每次吃下的时候，都会这样想。然后闭上眼睛，那些少年男女的影子似乎又淡了一点。她和他似乎真的慢慢地越走越近，就连同桌的吴悠悠都会一脸羡慕地和她说：“叶子谦真的对你很不一样呢。”听见这话时，她真的有点无语。心里嘀咕着跑腿和挨骂也算不一样吗？如果真的不一样，她宁愿让给她来做。她又不是受虐狂！可惜吴悠悠一点都不了解她的心思，见她不说话，以为她赞同了，便继续八卦：“喂，你说叶子谦是不是有点喜欢你啊？不然他干吗这样对你？”
苏漠陡然觉得头上被丢了个好大的定时炸弹，顿时脸色都变了。吴悠悠却以为她是喜的，继续再接再厉：“说不定是真的呢。要你们俩在一起就好了，我也能和他走近一点啊。校草呢！和校草玩得好，多有面子啊！”
苏漠很想打断她的YY，反正她早已再坚定不过地拒绝了叶子谦。但却不可避免地想起那天在男厕所里的那个吻，清浅的、温暖的，虽是一触即逝，却差点震破她的心脏。这是她自懂事来，第一个在清醒意识下接触到的吻。
虽然似乎温斯年也有吻过她，但她完全没有印象，只能在梦境虚拟中悄悄想象那种画面。
可叶子谦的那个吻却完全不同，他几乎是强迫似的把那种印象植入她脑海中。偶尔闭眼，她只能记得她和他亲吻的触感，浅淡、湿热，透着陌生的少年气息，压迫力十足。
即便后来两人都对那一吻三缄其口，仿佛并未发生过一样。但那些触觉深深植入她的脑海里，不是不提，就真的可以当做没她轻轻闭眼，听见吴悠悠的大呼小叫道：“哇，苏漠，你脸怎么这么红啊？”
她一愣，这才回过神来。却见叶子谦也被吴悠悠那声惊呼吸引了过来，此时正定定地看着她。少年好看的桃花眼里，那些担忧没有丝毫的掩饰，全是那么直白地击中她的心脏。
她怔了怔，几乎是下意识地移开目光，觉得脸上似乎更热了点。却听见叶子谦不满的声音：“你躲什么躲啊！我有那么可怕吗？”
“我，我没躲啊。”苏漠看着桌上的物理习题，觉得脸红得似乎能滴出血来，就连声音都小小的。
叶子谦却是狐疑地盯着她，少年目光如炬，突然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顿时也多了抹血色。
不再追问她为何目光闪躲，少年只是好心情地转过身去。吴悠悠却有些莫名其妙地问苏漠：“哎，苏漠，你看见没？叶子谦刚才好像笑得很开心啊。”
“我……没看到。”苏漠回答的声音小小的，似乎有点猜到少年为什么会开心。下午放学的时候，苏漠正想离开，却陡然被叶子谦叫住。他晃着手中的值日表，说话完全是吩咐的语气：“你留着，和我一起把表填完。”
她这才记起今天是叶子谦值日。看见少年毫不客气地挑眉，苏漠知道自己算是没有拒绝的权利了，只能认命地留下。
两个人做值日自然比一个人快多了，他们很快就完成了任务。当苏漠把明天的课表抄在黑板上后，转身时却见少年静静地坐在靠窗的课桌上。
推拉窗大开着，深秋的风簌簌地吹进教室，将少年略长的头发吹得毫无造型可言，露出点营养不良的黄色，偏偏却美好得像一幅画。
她怔怔地看着，突然就想起了一句话——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这真是无比适合叶子谦的一句话，似乎连那些温润的字眼都被眼前少年染上温柔的味道，变得灼热和魅惑。她出神地想着，却被叶子谦下句话打破了幻想：“喂！苏漠，你干吗像个女色狼一样看着我！”果然，只有不说话时，他才是如玉君子。苏漠在心里滴血地小声腹诽着，却见眼前少年向他招手，露出的笑容无比魅惑迷人，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在召唤他家养的大黄：“过来——”
苏漠很想有骨气地不过去，但抵受不住少年横眉竖眼的样子，只能狗腿兮兮地奔过去。
站在少年面前，他坐在桌上，她也只到他胸口的位置。苏漠只能仰着头看他妖孽众生的那张脸，听他大少爷的指示。
但叶子谦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未笑含情的桃花眼里似乎有点笑意，又有点说不上来的味道。
他陡然就伸手把她拥进怀里，这个高度，却是最适合拥抱的姿势。
她的头被深深埋进他的胸膛，有点喘不过气来的感觉。而反应过来后，她下意识地就想挣扎。偏偏叶子谦却把她搂得那么紧，少年的声音似乎还是她所熟悉的那种漫不经心的高傲：“喂，苏漠，你喜欢我是吧？”
“你还能再自恋一点吗？”苏漠被闷在他的胸口前，却还是拼了命地发出声音来。叶子谦却只是笑，说出来的话如此不可一世：“别装了好不好！
你今天看着我脸红了！”
“我看见校长也脸红。”
“反正你就是喜欢我！”
“……”
“喂，不说话就当你承认了啊！”
“叶子谦，你梦还没醒吧！”苏漠终于忍无可忍，一字一顿地说得特字正腔圆。少年却猛地一声笑了起来，静静地看着她，他的桃花眼里好多东西如阳光般倾洒而出，落在空气里，消失无踪。苏漠看了他一会儿，也渐渐跟着笑了起来。秋日的阳光下，这对少年男女的笑声便静静地回荡在空旷的教室里。
没有悲伤，没有寂寞，放肆而张扬，却是只属于那个年代最美好的东西。
两人又闹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结伴出了教室。才出校门口，苏漠就看见了站在校门旁的那个人。温斯年穿着得体的衣装，静静地倚在一辆奥迪前，闲闲地抽着一根烟。
这是苏漠从没见过的温斯年，因为那个男子不管如何都是笑得从容得体，说话的模样温柔而温暖，那么让人迷醉。
他这样夹着烟，眼神迷离，带了点颓废和沉闷，却是她从来不熟悉的模样。
苏漠突然有点迈不动脚步，而温斯年也已经看见了她。自然也看见了她身后站着的那个出色的少年。
叶子谦几乎是有些挑衅地瞥了一眼温斯年，而后不动声色地挡住了苏漠的视线，他的话语霸道中带了点小孩子气：“喂，走了走了，你不是还说要带我去吃芝麻糊吗？”
苏漠并未回答他的话，只是脚步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不肯移动丝毫。
叶子谦顿时怒火中烧，干脆伸手想把少女硬拉着离开。那边的温斯年却已经走了过来，停在那对少年男女面前，他看着苏漠，眼神复杂，但话语还是那么温柔：“阿漠，你放学了。”
“嗯。”苏漠淡淡地答着，极力抑制着失控的心跳。她看也不敢看他，只能一遍遍告诫自己，他是哥哥，他只是哥哥。
明明说了再见，就该再也不见。可理智在叫嚣，感情却背道而驰。苏漠怔怔地想着，却听见身旁叶子谦毫不客气的声音：“喂！大叔，你挡着我们的路了！麻烦让让好吗？我们要回家了！”
“哦。”温斯年被那些话惊得脸色一变，这才如梦初醒似的让开身子。
而他从来镇定自若的脸上竟显出点微微的尴尬，连嘴角扬起的那个笑容都那么僵硬。
苏漠有点讶异于自己的观察入微，但叶子谦已经拉着她从他身边大步离开了。
她回头，只能看见他静静地站在那里，脊背挺得笔直，薄薄的唇却抿得紧紧的。
他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把她的模样刻进骨髓，把她年少的那些稚气、任性，皆一分一毫地刻了进去。
用尽心血，分毫毕现。却那么悲伤。
她怔怔地看着他，看他的身形如磐石般风化成铁。终成了一帧破碎的残像，充斥在她年少不得忘怀的记忆里。闭上眼，依稀间，他还是她所熟悉的那年少倔犟的样子。而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年，他们初见时的那场年少梦境。
在那里，他是大院里新来的炙手可热的厂长小公子，而她只是那个没有爸爸的小小野丫头。
她的身边只有同样身世的陆小年，两个小小的野孩子相互依靠着，在对方身上汲取一点点少得可怜的温暖。
偏偏温斯年却突然向她伸出手，她记得那个小小的少年温暖的微笑，如二月春花一般，一直能暖到人的心里。
但她丝毫不愿领情，即便温斯年那么温柔地对她说，苏漠，我们做朋友吧。
她也不想理会那个高她一个头的小哥哥。可温斯年却如牛皮糖一样地缠上了她。
在她不耐烦出口辱骂时，他也依旧是好脾气地笑着，不顾她的那些出口伤人的话语。
最后的最后，是她终于忍不住他的痴缠，便骗他说让他在大院外的小公园去等她，他们可以一起去公园玩。
但那一天她并未赴约，只是在家里睡到日上三竿，又和陆小年在大院胡闹了大半天。
等她想起去看看温斯年时，已经是日沉西边时分了。她本以为他不会在，偏偏他就坐在公园门口。也是那样抿着唇，脊背挺得笔直，几欲被风吹成残像。她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而记忆中最后的印象是那个少年那么坚定的目光。他说，阿漠，若你不来，我便不走。你不来，我不走。多么美好的誓言啊。可已经过了多少年呢？
久到宇宙都成了洪荒，相识都变成陌路，而你我却长成了如今这个模样。
她怔怔地想着，突然就心痛得再也迈不动脚步了。叶子谦自然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的异状，看她捂着胸口蹲在地上，他却愣住了。有些失措地想扶她起来，却只看见她泪流满面的脸。他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她在痛什么，却还是抱了一丝丝幻想，说：“你不舒服吗？”
你看，我都给你找了台阶下了。所以你就顺着我的台阶一步步走下来，好不好？不要去想他了，不要再提起他了，好不好？叶子谦怔怔地想着，却还是听见她的声音，如尖刀般，刺穿他的心脏：“我想去找他。”
他几乎是立时就伸手狠狠抓住她的手，少年未笑已含情的桃花眼中，此时却充满了戾气，莫名让人心惊。
苏漠却并不害怕，她只是恍惚地挣开他的手，眼神游离而缥缈，她说：“我得去找他。”
“不准去！”她话音还没落下，他就已经气急败坏地打断她，咬牙切齿地瞪着她。他像是被逼急了的困兽，连眼睛都微微发了红。
好半天，他才镇定下来，依旧紧紧禁锢着她的手，说：“我不会准你去的。我一定不准你去。”
“可是叶子谦，”女生却只是有点悲哀地看着他，“你知道的。你抓不住我。”
叶子谦陡然就生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挫败感，颓然地放开她的手，他在笑，仔细去看，却又并非如此。
“你说得对。我抓不住你。”少年说完这句话后，便看见苏漠脸色顿时越发悲伤。她怔怔地看着他，终究还是低低吐出他最不想听见的几个字：
“对不起，叶子谦。”说完以后，她转身就走。似乎害怕转身慢了点，她就再也不敢迈出那一步。
叶子谦怔怔地看着她飞跑离去的背影，终究只能用手扶住额头，他自嘲地道：“对不起？喂，叶子谦，你被发好人卡了！”
没有人回答，只有无尽的沉默包围着他。片刻过后，少年却用手用力捂住眼睛。他仿佛困兽似的喃喃自语：“去你妈的对不起！谁要你的对不起啊！”依旧没有人回答，这只是他的独角戏，自导自演，演技拙劣。可是，我只是想要你，只是想要你而已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