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所有事都定下来之后,陈锦年家的长辈心满意足地先行离去。剩下的都是自家长辈,梁辰自是没有那么拘束了。
饭后,梁辰躲到楼上的小客厅看电视,陈锦年则继续陪着梁辰的长辈唠嗑。
所以说,生女儿是没有用的,到头来还不如这女婿贴心。
梁朵在楼上坐了会儿,大概是觉得无聊了,跟上了楼。
梁辰回头看了一眼,没发现什么异常,又转过头去看电视。
“你想看什么?”
拿起遥控在手上晃了晃,梁辰示意梁朵可以自行选台,反正她也只是打发时间。
“随便,也没有特别想看的。”
以前梁辰与梁朵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掐,这梁朵一下子变得兴致缺缺的样子,倒是令梁辰有些不习惯。
但这么多年的势如水火,想关心她也无从开口,于是,一张沙发,梁辰与梁朵,两人各占一头。
“录取通知书下来了?”
斟酌再三,梁辰还是决定说些什么,哪怕是重复。
“嗯,下来了。”
“哪所学校?”
“Z大。”
梁辰扭了扭,眉头皱得死死的,她就说她跟梁朵不适合聊天了,这一问一答的方式,太悲催了。
“挺好的学校啊。”
天知道,她压根儿就不知道那是所什么学校。
“你知道那学校吗?”
梁朵嘴角撇了撇,状似不屑。
梁辰脸上努力堆出来的一点笑意,也因梁朵的这句话而迅速龟裂。
果然,太直白的孩子,还是不太讨喜的。
“嘿嘿,听说过。”
“是吗?”
梁朵情绪并不高,也没再纠结梁辰到底有没有听说过Z大的这件事,只低低地应了一声。
梁辰摸摸鼻子,她还真是……给自己蹭一鼻子灰啊。
“还想着出国的事?”
如果梁辰有未卜先知的能力,那么她就绝对不会蠢到把这句话问出口的。
眼睛一直盯着电视的梁朵这回终于转头看向梁辰,脸上没什么表情,梁辰无法形容那种感觉。在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脸上看不到表情,这件事,她爸妈应该要重视一下。
“你跟锦年哥要结婚?”
嗯,准确地说,他们已经结婚了。
“嘿嘿,是啊,这不大家刚才都在商量婚礼的事吗?”
“让我出国。”
“啊?”
什么意思?梁辰一脸疑惑,实在是跟不上梁朵这太过跳跃的思维。
“让我出国。”
梁朵继续面无表情地又说了一遍。
这下梁辰就更加疑惑了,这孩子疯了吧,不停地重复这一句。不过她更多的是想拍自己一脑门,她就不该问这个问题的,万一要是把她给刺激着了,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让我出国,否则的话,我会让你们结不成这婚。”
这话……从何说起?
梁辰仍旧是笑,只不过越笑越僵硬,到最后只剩一片尴尬。
“你渴不渴,我下去帮你拿杯果汁?”
再这么笑下去她的脸会碎成渣的。
“不必,我说最后一次,让我出国,否则的话我会让你们结不成婚,不管用什么方法!”
梁辰本来极力忍着梁朵的无理取闹,但听听这话,她真是听不下去。还不管用什么方法,她狗血剧看多了是吗?
“梁朵你什么意思?”
他们结婚与否似乎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再者说,她要想出国,她自己去想办法,她是绝对不会为了她去扯姥爷或是舅舅的后腿。
还有一点就是,梁辰其实想不通,梁朵以此为要挟,居然是想要出国。照梁朵以前对陈锦年迷恋的程度,至少也是要挟什么要陈锦年跟她在一起之类的,这才符合狗血剧的发展不是吗?
“没什么意思,姥爷跟舅舅他们那么疼你,你去说肯定能成的。”
梁朵皱皱眉,显得有些不耐烦,梁辰瞬间就火了。
怎么?看她那表情,她倒不耐烦了,她凭什么得受她要挟?
“你只想得到你自己,你就没想过姥爷跟舅舅要是真替你去开这口了,这对他们有什么影响?”
“能有什么影响,九牛一毛而已,我这事在人家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事。”梁朵说得云淡风轻,一脸的淡漠,让梁辰觉得,她简直无药可救。
“你为什么就那么想出国?”
“不为什么,你就当我是心血来潮好了。”
心血来潮?她心血来潮就有权弄得大家都不痛快?
“出国的事我不会替你办的。”
任何人都不可以让她去让梁姥爷或是梁舅舅他们去干这种事。
“那你等着,我说过,不惜任何办法的。”
梁朵直视着梁辰的眼睛,十几岁的姑娘,梁辰竟然在她眼中看到了森然。梁辰脑中的那根弦突然就啪的一声,断成无数截,理智瞬间荡然无存。
“我欠你的?我欠你的是不是?”
梁辰平时是个逆来顺受的个性,但不代表她什么都可以接受。梁辰的声音忽然拔高,站起身来,将沙发前茶几上的东西尽数扫落了地,发出破裂的清脆的响声。
楼下本来正在聊天的众人听到声音,立即不明就里地跑上楼,陈锦年冲在最前头,上了年纪的梁姥姥梁姥爷跑在最后,急得团团转,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妈,别急,我们上去看看。”
大舅妈扶着梁姥姥跟着众人上了楼,一到二楼客厅,众人就看见眼前这样一幅景象。
地上全是碎片,梁朵一脸淡漠地站着,梁辰则脸红脖子粗地喘着气。
“辰辰!”
陈锦年几个大步上前,一把搂住激动不已的梁辰,她虽没有挣开,但身体却是僵硬到不行。
梁辰仿佛没有看到上来的众人般,还是紧紧地盯着梁朵,似乎要她给自己一个说法。
“怎么了,这是,姐妹俩的,有话好好说。”
比陈锦年要晚一步到的梁妈妈也不知道孰是孰非,只能先将明显情绪暴躁的梁辰安抚下来。
但梁辰这次却没有领情,一把挥开梁妈妈伸过来的手,指着梁朵道:“你说啊,我是不是欠了你?”
梁辰的这话说得众人一头雾水,再看看梁朵,就更纳闷了。怎么姐姐那么激动,妹妹却又是一脸安然?
“朵朵,你说了什么惹你姐姐不高兴的话吗?”梁爸爸拉了拉站在梁辰旁边的梁妈妈,自己则转过脸对着梁朵问道。
“我说什么大家都会觉得不高兴啊。”
反正这些年,都是这样。每个人都站在梁辰那边,从来没有人在意过她的感受。她父母因愧疚对梁辰小心翼翼的同时,可有考虑过她应该站在什么样的立场?梁辰是姥姥姥爷的亲外孙女,那她又是什么?她凭什么得不到姥姥姥爷的疼爱?还有两个舅舅,对于梁辰的话从来都是言听计从,梁辰说什么都是对的,而她,现在只是想要出国而已,又不是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只是想去国外读书而已,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他们都不愿意满足。
如果是梁辰呢?
梁朵耸耸肩,没给什么明确的回答,却明白地告诉众人,梁辰的不高兴,的确是因她而起。
这……
这下梁爸梁妈倒不知道说什么了,手心手背都是肉。
本来这事要是梁朵服个软,也就过去了,梁辰毕竟也是一时情绪,只是没想到当着这么多长辈的面,梁朵还能做到面不改色,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任何问题,梁辰只差没两眼一翻给晕过去。明明是梁朵不对,为什么她那样子看上去还很有理似的?好像错的是她梁辰。
梁辰一时烦躁,竟伸脚就去踢一旁的玻璃碎片。这个举动完全是下意识的,梁辰其实并没有想通过这个举动来伤害自己或是别人,但是脚已经伸出去了,并且在搂着她的陈锦年来不及阻止的情况下。
血从袜子里渗出的时候,数道惊呼声响起,一时间,大家都傻了眼。梁姥姥更甚,被大舅妈扶着的那只手都在抖了。
“辰辰,辰辰,好好的,怎么了啊这是,你看看你,怎么做出伤害自己的事了。”
梁姥姥急得团团转,但又不敢去碰梁辰的脚,梁辰咬着唇,努力忍着眼泪不让它掉下来,不光是气的,也是疼的。
陈锦年一把将梁辰抱起,按到了沙发,神色有些严厉:“你这是做什么?伤害自己很好玩吗?”说完就去脱梁辰的袜子。
梁姥姥紧挨着梁辰的另一边坐下,握住梁辰的手:“辰辰,疼不疼啊,你怎么这么傻,有什么委屈不能跟姥姥说。”
梁姥爷也在一旁揪着心,满脸担忧地问:“伤得重不重啊,要不我们送医院吧。”
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口子没有很深,只是那血把大家都给吓到了。
大舅迅速地将玻璃扫了扫,小心地收好,怕梁辰再一个犯浑干出什么事来,而大舅妈则是赶紧去房间里找医药箱。
一家人都忽然变得忙碌起来,只有梁爸梁妈堪堪地站着,一脸忧心地看看梁辰,又唉声叹气地看看梁朵,这姐妹俩到底怎么了这是?一眼没顾到就掐起来了。想来真是他们做父母的太失败了,但梁辰平时看上去挺不上心的一个人,梁朵这是说啥了就把人气成这样。
梁朵仍然挺着背站在那里,老实说,梁辰会突然伸脚去踢脚下的玻璃她也被吓到了,也有些担心,但随即又被大家全部对着梁辰一拥而上的画面给压了下去,就那么一直僵直着背站着,心里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失落。
她不过说说而已,她又真的能做什么呢,她想不让他们结婚,可是,他们都已经结婚了,连说都没有跟她说一声,也是,跟她说什么呢,有什么跟她好说的呢。
在他们眼里,她连被说的价值都没有。
梁辰脚上的血还在流,大舅妈拧了把毛巾递给陈锦年,在毛巾碰上脚的时候,梁辰疼得吸了一口气。
“轻点轻点。”梁姥姥抹了抹泪心疼地道。
“姥姥没事,不疼不疼。”
梁辰拍拍梁姥姥的手,扯出个难看的笑。真心疼啊,哪里不疼了。
“疼?你当然不知道疼,有本事了啊,有出息了啊,赤脚去踢玻璃,你怎么不在上面打个滚。”
陈锦年从头到脚,脸都是臭的,并且臭得相当难看。
手上动作一重,梁辰疼得又吸了一口气,本来就憋着的情绪,这下更郁闷了。
“你故意的是吧?!”
梁辰双手一推,陈锦年没有防备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被她推倒在地。
“梁辰!”
陈锦年的样子似乎很生气,但梁辰也不怕,别看她平时挺二百五的,到关键时候,她能更二百五,眼瞅着她就又要跟陈锦年杠上了。
“辰辰,你这臭脾气……”梁大舅有点看不下去了,但又不忍心对梁辰说什么,毕竟她才是那个被割伤的人,一转头,又对陈锦年道,“陈锦年你别跟她生气啊,你轻点,她疼着呢。”
“让她好好疼疼,看她下次还敢不敢做出这种事。”
陈锦年这次似乎也拗上了,重新蹲在梁辰面前,手上动作却轻了许多。
但梁辰这二姑娘似乎并不领情,脚下一阵乱踢。
“你走开,走开,谁让你弄了。”
陈锦年憋着的气眼看着就要因梁辰这个举动暴发,太不识抬举了,这二百五姑娘。
“怎么都挤在楼上。”
说话的正是说要晚到的梁小舅,一身军装都还没来得及脱,一放下部队上的工作,马上就赶了回来。回到家一楼这厅却一个人都没有,听到楼上有动静,便纳闷地上了楼。
“爸、妈。”
梁姥爷点点头,梁姥姥则还是拉着梁辰不言语。
梁小舅回来,绝对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此时没有一个人能笑得出来。
“老二你回来了。”梁大舅打了声招呼。
梁小舅冲着梁大舅一颔首:“大哥,嫂子。”然后又冲着站着的梁爸梁妈道,“姐、姐夫。”
最后才将目光落到坐在沙发上跷着脚的梁辰,以及蹲在她身前的陈锦年。
“辰辰怎么了?”
梁辰脚下一用力,从陈锦年的手中挣脱开,却因为用力的缘故,疼得惊呼出声:“啊!”
“你这是做什么?”
陈锦年梗着脖子,连招呼都没心思跟梁小舅打。
“不要你管!”
咬咬唇,梁辰似乎誓要将这气死人的毛病发挥到极致。
“行行行,不管你了。”
陈锦年将手上的东西一扔,站起身,握起拳头,咬紧牙关。
虽然陈锦年在极力压抑自己的脾气,但到底是年轻人,火气盛,再加上梁辰实在是气人,这不知好歹的劲,太气人了!
“这是闹哪出?”梁小舅将手中的军帽放下,走到梁辰的身边站着,心里计较了下当下的情形。
梁辰瞬间就跟没妈的孩子见着娘了一样,双手抱住梁小舅的腰就不撒手了。
“舅……”
憋了许久,这回总算是哭了出来,而且哭得很是轰动。
梁辰这一哭,众人更是手忙脚乱。又是劝又是哄的,一时间就跟菜市场似的,好不热闹。
陈锦年眼神暗了暗,却没有再动作,只是捏着拳站在一旁。
本来已经好几天没怎么休息头痛不已的梁小舅,被大家这么一吵,头更痛了。
拍了拍埋在他腰间的脑袋,对着众人道:“好了,大家都下去吧,挤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爸、妈,你们先下去吧,这里我来。”
“是啊,妈,我们先下去吧。有老二在呢,梁辰最听老二的话了。”
梁大舅附议,能治住梁辰的还真的只有老二,他们这么一堆人围着也不能解决什么事。
梁姥姥叹了一口气,作势起身,大舅妈迅速去扶。梁姥爷拐杖一杵,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听得梁朵一阵心惊肉跳。
众人便浩浩荡荡地下楼了,只剩陈锦年还站着。
“锦年,你也下去吧。”
陈锦年的拳头这下捏得更紧了,但终是没有再说什么,深深地看了一眼那颗埋在梁小舅腰间、不见脸的脑袋之后,深吸一口气,也跟着众人下了楼。
“好了,辰辰,他们都下去了。”
梁小舅拍拍梁辰的脑袋,轻笑出声。
梁辰这才把脑袋抬起来,放开搂着梁小舅腰的手。
梁小舅矮下身子,默不作声地继续陈锦年刚刚没有完成的事。血已经止住了,梁小舅从医药箱里取出要包装的东西,看着梁辰眨眨眼。
“梁姑娘,你是要打个蝴蝶结呢,还是蝴蝶结呢,还是蝴蝶结?”
梁辰因为梁小舅这搞怪的举动,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随即又意识到自己刚刚还在哭,哼了一声之后道:“我才不要蝴蝶结,蝴蝶结难看死了。”
梁辰还在读小学的时候,有一次调皮,拿着美工刀去切橡皮,梁小舅那时候在她身后看了半天,也看不出她除了把橡皮切得惨不忍睹是想干什么,遂在她身后出声:“辰辰,你在做什么呀?”
梁辰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响了一大跳,手一抖,刀便冲着手指去了。
本来就一小小痕迹,梁辰愣是哭得惊头动地,还扬言要梁小舅赔她。本来就只用片创可贴的事,她愣是要梁小舅给她包扎,并指定要蝴蝶结。
梁小舅虽说是无所不能的一个人,但毕竟还是个男人,对于蝴蝶结这件事,还真是没办法。于是,那日,一大一小在沙发上就为了个蝴蝶结浪费了大半天的时间。
梁辰大概也想起了这件蠢事,虽然没有再笑,她偷偷弯起的嘴角却出卖了她的心情。
“你小时候明明最喜欢蝴蝶结的。”
梁小舅替梁辰包好脚,倒也没有打蝴蝶结,拍拍梁辰的腿:“好了。”
梁辰举起脚,左右看了看。
“小时候是小时候嘛,现在不喜欢了。”
抽张纸巾,擦了擦梁辰脸上未干的累痕。
“现在可以跟小舅说了吗,怎么了?”
梁辰有些别扭地抓抓头发:“没什么,烦!”
“烦就拿自己撒气?嗯?”
梁辰最怕梁小舅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了,听似不温不火,平静得一丝起伏都没有,但她就是怕。
“我知道错了。”
踢下去她就后悔了,但戏总得演完不是。
“烦就让姥姥姥爷担心?”
相较陈锦年来说,梁小舅就没有那么好说话,虽然陈锦年常常会被梁辰气得想撞墙,就如同刚才。但到底除了流氓她之外,也没怎么过她。但梁小舅不一样,他要是整起她来,她起码得掉一身皮。
“舅,我错了。”
扯扯梁小舅的衣角,刚刚在陈锦年面前的那股硬气劲早已荡然无存,梁辰一脸讨好的样子。
“这事暂且不提,现在告诉舅,你为什么烦?”
为什么?因为梁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