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犯太岁。梁辰觉得她这个月的太岁,犯得有点多。一进公司,梁辰就迎来阿红如对待死敌般的眼神,这一大早的,多少有点伤神。
“嘿嘿,早啊。”梁辰干笑着摇了摇手,缩缩脖子迅速从阿红面前飘过。
“早!”阿红咬牙切齿地从齿缝中挤出一个字,一下子,梁辰逃窜的速度更快了。可惜……
“梁辰,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小辰啊,你跟陈小姐是同学怎么也不说声呢。”
经过昨天陈锦年的“挑拨离间”,梁辰成功地成了那个知情不报的罪人。
“嘿嘿,朱总说的陈小姐跟我认识的陈小姐,我想应该不是同一个人吧。”梁辰只得继续干笑,脸都快笑抽过去了。这痛苦,比损失了一地的萝卜还要令人难受。
“是不是同一个人,约出来吃个饭也没什么的。而且,小辰啊,你不知道,如果这次我们没有拿到政府的这两个项目,公司要生存,真的是很难的一件事。”
梁辰明白,言下之意便是,陈大小姐必须给约出来,要不然,他会让她回家喝西北风的。
于是,梁辰回到位子上乖乖地拿起了电话。
“陈舒年,晚上一起吃饭。”
“你捡钱了?”陈舒年的反应与陈锦年如出一辙。
“其实,是我们老板想约你吃餐饭。”
这话是事实,但梁辰自己听着都别扭,十分别扭,怎么自己像是个拉皮条的了。
“以什么名目?”
看来陈舒年同志在这个行业,还是很有经验的。
“最近不是说政府要下来两个新的项目吗。”
“哦,据我所知,这两个项目怎么也不会落到像你们这种小的公司头上的。”陈舒年将小字咬得特别重。
梁辰觉得她说得对极了,人家就算有项目,也不会给他们这种小公司啊,是撑着了还是撑着了?
“可是……”
她的任务只是负责请到她吃饭啊,又不负责将项目拿下来。
“可以,晚上可以跟你一起吃饭,然后我们再去KTV吧,不是很久没玩了吗?”
“那晚上见啊。”
梁辰立马变欢乐了,就目前来说,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半,就剩下吃了。
梁辰这次选的地方是在地置广场的一家叫“渔米粥”的饭店,看上去一个简单的名儿,却是一个十分讲究的地方,特色菜是米汤烫海鲜,很新鲜的海鲜。最重要的是,梁辰不用自己动手,会有服务员一直在一旁帮着烫,这感觉,梁辰十分享受,什么女仆餐厅什么男仆餐厅,都弱爆了,这才是真正的享受。
本来请陈舒年吃饭是不用让美女作陪的,但是梁辰觉得吧,总不能让陈舒年对着朱大老板那稀疏的毛发一晚上,将心比心,她都觉得那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所以,她硬是把阿红给叫上了。而且,看着朱大老板一副肉疼的模样,她就非常痛快。多一个人多一份预算,梁辰觉得自己拿捏得很好,万恶的资本家,她绝对会让他知道什么是肉疼的。吃海鲜可不比吃西餐,整几只大龙虾大螃蟹。不好意思,她猥琐地愉悦了。
其实与电视上报道的一顿饭吃掉几万几万相比,梁辰他们这次吃的那就太小意思了,一餐也就两千多块,当然,没有酒钱。席间,朱大老板摸着油光闪亮的脑袋,一直努力地想要没话找话,最重要的是想把话题引到项目上,但都被三个女吃货给无视了。朱大老板瞬间崩溃,真的,这世界只有他一个人是清醒的,这个世界上的诱惑真的是太多了,昨天有美男,今天有美食……他……也快扛不住了。
“陈小姐……”
一次被无视。
“陈小姐……”
再次被无视。
“陈小姐?”
依然被无视。
“那个陈小姐……”
朱大老板要哭了。
“陈舒年,朱总跟你说话呢。”
还是梁辰保持了一丝理智,捅了捅陈舒年。
“啊,朱总说什么呢?”
陈舒年一副责怪的表情,你怎么能打扰别人享用美食呢?
朱大老板立马就觉得自己罪过了,弱了下去。
“没,没什么,就是想问问,这么多够吃吗?”
那一天,朱大老板是泪奔着离开的,这陈家姐弟,也太难搞了!
梁辰回到家的时候,屋里灯亮着,陈锦年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有些慵懒地靠在沙发背上,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原本因为昨晚她的原因让陈锦年吃了一个闭门羹她是准备道个歉的。可是看到陈锦年腿上的笔记本电脑时,理智瞬间就扭曲了。
那是她的电脑啊。
“你干吗用我的电脑?”梁辰说着已经夺过了电脑,看了电脑她的火更大了。
“陈锦年,你干吗登我QQ!”
怒啊,他要是再这样,她真的要学国外的行为艺术家了,她要抗议!
“我只是开了你的电脑,你的QQ是它自己登上去的。”
是,他说得一点都没有错,她电脑里的所有东西要么就是设置自动登录的,要么就是设置记住密码的。其实,这些本没什么,她错就错在没有设开机密码。她凭什么就认定自己的东西就不会有别人用了呢?
可是,陈锦年自己明明有好几台电脑,谁会想到他会用她这犹如老牛车似的电脑啊。
她……忍!
梁辰没有再跟陈锦年多说什么,因为她发现,面对陈锦年,她越说,也只会令自己越生气,而且还并不能改变什么。
梁辰将主界面打开,然后刷到最近联系人的界面里。
陈舒年的名字躺在第二的位置,梁辰记得,那是周末晚上的时候,她们俩一起聊天来的。
但是……
那个排在第一的白白,梁辰认定,最后一个用这个QQ与白白聊天的那个人绝对不是自己。
梁辰抖着手,将聊天记录打开。
如果她也有青筋的话,她的青筋一定会暴开的。
“陈锦年,你怎么能随便帮我答应别人的婚宴邀请!”
她都没有想好去还是不去,他怎么可以这样,随随便便就破坏她的计划。
“反正你红包也准备了,不去吃一餐太划不来了。”
她去吃那一餐才会太划不来好不好,如果她不去,那么她损失的仅仅只是红包里的那一点点金钱,但是,她如果去了,那就不仅仅只是损失一点钱的事了。她的身体,她的心理,她从里到外,每一个部位,无不受着折磨。
结了婚的女人总会很有默契地统一阵线,从老公到孩子,从妈妈到婆婆,家长里短的问题,总是会令她崩溃。
这就是女人,强大的女人。
想到这些,梁辰就哭了。
因为勾搭陈舒年失败,梁辰现在在公司的地位是一落千丈,好吧,她本来就没什么地位。
问题是,现在连买泡面这种活都轮到她了,她真的很想冲到朱大老板面前去拍桌,然后告诉他:老娘不做了!但是仔细一想,什么工作不是做呢,苦逼的打工一族,上哪儿不是受压迫呢。唯今之计,只有在受不了的时候想想,连陈锦年这厮她都能忍,还有什么是不能忍的呢?
随着六月的临近,梁辰觉得日子一天比一天过得痛苦。
第一件事当然是白白的婚礼,据说白白的那个啤酒肚老公,是位精英,至于是哪方面的精英,梁辰没有多问。但这精英,至少让白白在梁辰面前好好地得瑟了一下。梁辰将这种得瑟称之为内伤,她就是那隐隐的伤患。
如果这个世界从明天开始大同,梁辰绝对会带着陈舒年一起去参加大学同学白白的婚礼,但是这个世界前进的脚步还没有跟上梁辰飞跃的思想,人们仍然停留在女子为好的时代,所以,她的痛苦来自于,她根本没有那另外一边的人可以带过去。
谁说过,女人只有得到了异性的爱,才能得到同性的尊重。先不说这句话的莫名其妙,但照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来说,就梁辰目前的这种情况而言,她就算被人唾弃至死,也是正常的。
白白的婚礼定在六月一号,梁辰在接到那份红色的纸质喜帖时,眉毛不自觉地跳了下针,这日子,选得真是好啊。
为了参加这场婚礼,梁辰特意从上个月底,饿到这个月初,为的就是能挤进那身白礼服里去。她与那群妇女相比,唯一的优势大概就是那平坦的小腹了,她要合理地利用这点,也要让她们知道,结婚并不是每一件事都是好的。当身材开始走样,当发型几个月都不改变一次的时候,女人,已经心甘情愿地蛰伏在婚姻之中了。
给自己化了个淡妆,看着镜中的自己,梁辰觉得自己还是有些好看的,不过,会不会显得太隆重了?思量了一番之后,梁辰又觉心安理得多了,她不是去参加婚礼,她是去战斗,战斗啊!一切弄好之后,梁辰坐在家里等聂久。
为什么要等聂久?
因为她要聂久陪她一起去参加婚礼!
梁辰认识的男人并不多,虽然个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但如果硬要让她在这群精英中挑出一个可以拿得出手,带得出门的男人,梁辰觉得,就只有聂久了。
门铃响起,梁辰乐了乐,对于聂久的准时还是比较满意的。
“你挺准时的嘛。”
梁辰边说边拉开门,待见到门外的人之后,却再也没法乐了。
“怎么是你?”
门外穿着一身白西装的陈锦年摆了个POSE,冲梁辰抬抬下巴。
“为什么不是我?”
梁辰黑面,陈锦年身上那套白西装是她花了一个月的工资给聂久买的,为的就是让他陪她去参加同学白白的婚礼,虽然被聂久那资本家嫌弃劣质,但至少也没至于丢人,只是为什么它现在穿在陈锦年身上!
“聂久呢?”
“被他爹拎回去受教育去了。”
“为什么?”
“你再不出门就要迟到了。”
陈锦年没有回答梁辰的问题,而是冲她晃了晃右手腕上的手表,好心地提醒她时间不多了。
无奈之下,梁辰也只得一边在心里偷偷诅咒聂久那个小难民办事不牢靠,一边不情愿地拿上手提包跟着陈锦年出门。
梁辰即使不情愿,她也不得不说,这套白西装穿在陈锦年身上还真是比穿在聂久身上好看多了。聂久那小子太瘦了些,陈锦年则刚刚好,将西服衬得笔挺的,传说中的白马王子啊。
陈锦年的车上一直放着梁辰的外套,路上的时候梁辰便披着外套,闭上眼睛假寐。要不然她的眼睛总会不由自主地流连在陈锦年的身上,这样不好,非常不好。
“辰辰,最近工作怎么样?”陈锦年似乎有意与梁辰聊天,但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失业你会很高兴吧?”梁辰闭着眼睛没好气地道。
这绝对是个陷阱,挖陷阱的人有很多,但那个推她入井的人,绝对是陈锦年!
“你失业了倒也好,可以来我们公司啊。”
“去你们公司做什么,你们公司全是一群男人,让我去给你们端茶倒水,扫地冲马桶吗?”
梁辰越说越不像话,很显然,这个陷阱令她十分不爽。
“你不是学会计的吗,你可以去我们公司做会计啊,总比你现在在这家公司打杂的好。”
陈锦年对梁辰的了解超过了梁辰的预想,居然连她现在在公司打杂都能知道,果然是一家人啊,他应该跟陈舒年一起去天桥上摆摊算命的。
“别提会计,一提就头痛。”
梁辰皱着眉,脸上是明显的嫌恶。说到这个,梁辰不得不又对当年的梁朵深恶痛绝起来。她美好的青春啊,粉得冒泡的青春啊,陈锦年给她毁了一半,梁朵又把另一半给毁了,于是,她的青春便惨不忍睹了。
人值青春的时候做些什么?
读自己喜欢的书,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喜欢自己喜欢的人,谈自己喜欢谈的恋爱……这才是青春啊。
可惜,她一件都没做成。
一半,是因为梁朵,另一半,则是因为陈锦年。
每每想至此,梁辰都会忍不住叹息。现在的工作,每天对着数字、报表,她就有种泪流满面的冲动,这是个悲剧。
但是眼前这人,明显不懂她的悲哀。
她太悲了,简直就悲到不行。她想出家,做尼姑去,这悲凉的世界,真令人待不下去啊。要受人欺负不说,还要在受人欺负后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白白的婚礼订在宝福大酒店,很福气的一个酒店名,跟白白一样有福气。如今,梁辰只能想到这两个字来赞美了。原谅她语言贫瘠,词语匮乏,如果你在短短的两年时间内连续接到了四十五份结婚请帖,送了四十四个红包,已经说了四十四次过年话后,你也会只剩下这两个字的。
一身黑色西服的新郎与一身粉色婚纱的新娘站在门口迎宾,见陈锦年与梁辰走来,立马迎了上去,只是新娘脸上的笑容不知道是因为今天人太多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看上去似乎有些僵。
“梁辰来啦,男朋友吗?”
白白的眼睛在陈锦年身上走了一圈,嘴角几不可察地往下塌了塌,连梁辰也觉得陈锦年太不厚道了,把新郎的风头都给抢光了,当然,前提得是如果新郎还有风头可出的话。她终于知道今天的主角新郎先生是什么精英了,那绝对是外貌协会的精英,人生啊,果然还是柴米油盐比较重要。
“你好,我是陈锦年。”
陈锦年伸出右手与新郎新娘握了握手,梁辰立马将准备好的红包双手奉上。参加别人的婚礼不一定要带着一个谦卑的心,但绝对不能带着一个谦卑的红包。
“恭喜恭喜,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梁辰继续说着第四十五次客套话。
“谢谢谢谢,里面请里面请。”
新郎做了个请的动作,将陈锦年与梁辰请进酒店里面。
梁辰挽着陈锦年的手臂入场,脸上挂着僵硬的笑,背挺得直直的。
“辰辰,轻松点,你又不是来打仗的。”陈锦年不置可否轻笑一下,对于梁辰的草木皆兵有些哭笑不得。
不!不能轻松,她其实就是来战斗的,谁也别想挡住她的炮火,今天谁要是再敢惹她,她定会在婚礼上杀出一条“血路”的。
“梁辰,来来来,这里。”
梁辰刚一进去就有人认出她来。看向冲她扬手的那团物体,梁辰原本以为自己的穿着已经是够隆重的,到了现场她才发现,她这算什么呀,人家穿得那才叫一个隆重。她原本以为她会在这群妇女中很有优势,但显然她错了,人家举手投足都是风情,她自以为来战斗的一身白礼服,瞬时沦落成路人。
好在站在她身边的陈锦年,为她加分不少,要不然她真会以为自己是来路过的。
她就说她是来战斗的嘛,好在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她还带着陈锦年这个帮手。
上吧,亲,战斗吧,杀出一条血路来吧。
“嘿,大家好。”
梁辰皮笑肉不笑地摇手冲着众人打招呼,天知道,她已经不是每个同学都能认得出叫得上来名字了。
“梁辰,你男朋友啊?”
女人的话题永远都只会是男人,而陈锦年,瞬间就成了话题的焦点。
陈锦年冲众人颔首,倒是一点也没有介意自己成为众人八卦的中心。
“梁辰,我以前听你说过你有个帅到讨人厌的弟弟,不会就是这位吧?”
众人不死心,像是不肯相信梁辰今天带来的这位帅哥就是梁辰的男朋友。
嗯!
梁辰脸上的假笑出现龟裂。
她有说过这话?这话是她说的?还真是不应该啊,这话应该不是她说的。
梁辰一本正经地摆出避嫌状:“是吗?我有这么说过?我没有弟弟啊,我只有一个妹妹呢。”
众人疑惑,难道这个梁辰不是她们所认识的那个梁辰?
“大家好,我叫陈锦年,这是我的名片。”
陈锦年没有给众人太多回神的机会,拿出自己的名片递给大家,很快,一盒名片已被发光,直看得梁辰目瞪口呆。
“你带名片来做什么?”扯扯陈锦年的袖子,梁辰小声地问。
而且还带那么多,窘死,跟个暴发户似的,梁辰一脸嫌弃。虽然陈锦年替她解了围,但她一点也不知道感激,因为陈锦年刚刚发名片的行为乃至动作,都太暴发户了。这与梁辰一直标榜的文艺女青年完全不符,她明明是文艺女青年啊,怎么能沦落成暴发户呢?
“你不是带我来给你长脸的吗?这下够长脸了吧。”
烫金的名片上的职务可是总经理,想不长脸都难。
“陈总年纪轻轻就这么厉害啊……”
“是啊是啊,真是一表人才……”
“是啊是啊,真是青年才俊……”
……
嗯,这个效果,是不是太突出了点?
一群女人,很明显地没有顾忌到自己已为人妻、为人母的身份了,瞬间将陈锦年围得水泄不通,而梁辰,依旧路人。她已经被挤到了三层之外,踮起脚都没法够着陈锦年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