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胜率渺茫
新学期拉开帷幕，开学第一天，首先是班主任的讲话。天老师抱着枕头坐在讲台上，惺忪的银色双眸缓缓扫过底下的一片学生。
“我没什么要对你们讲。你们有什么话对我讲吗？没有的话，我就去办公室睡觉了。”天老师低下头，怜爱地抚摸着自己的枕头。
赶紧去办公室睡觉吧！这样也好早点开始跑步训练，防止训练结束得太晚。这么想着的泽兰，忽然感觉到同桌的桌子一阵轻微晃动。
“我有话要讲！”罗灭大喊着站了起来。
“怎么又是驯鹿？”天老师不耐烦地嘀咕着。
罗灭调整一番思绪，努力使自己心平气和地说：“天老师，你也知道，我戴着控制器，从上个学期到这个学期，除了期末考试就没拿下来过。寒假时回家，我也不能毫无顾忌地玩乐，什么都要节制，节制，再节制。你知道这是一件多么残酷的事吗？”
“让你戴上控制器，就是为了让你从破坏狂转变成谦谦君子。相信寒假时你的家人一定因你的转变而欣喜若狂。”天老师努力撑起眼皮，看着罗灭，“昨天我还收到你妈妈写来的感谢信：‘这个寒假，我们家小灭破天荒地没有和小伙伴在家里面打打闹闹，把家里搞得遍地狼藉，这样一来，我可是省了不少心呢。我真的很感谢学校和小灭的班主任。’这是你妈妈的原话。”说完，天老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此时，罗灭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我根本看不出你到底有什么值得感谢的地方！”罗灭眯着眼睛看天老师，说得咬牙切齿。
“你说得对。从来都没什么人感谢我，收到这么一封感谢信我可是如获至宝呢。好想再收到一封啊！所以干脆就不解开你的控制器了吧？你妈妈一定还会给我写感谢信。”天老师没继续说下去，他趴在桌子上，已经进入了梦乡。
罗灭慢慢地坐到座位上，深深吸气，又深深呼气，如此反复数次，才克制住想要爆发的冲动。“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我已经完全放弃和睡神交流了，完全放弃。”罗灭自言自语着，双手竖起，做了一个投降的手势。
“罗灭戴着控制器不方便发火，可是我没有戴！”韩风气势汹汹地冲上讲台。顿时班上所有学生都觉得时光仿佛倒流了，罗灭还是那个驯鹿罗灭，韩风还是那个火暴韩风。两个人轮流和天老师叫板，这种勇者无畏的气概让人似曾相识，也让人十分感动。罗灭已经被天老师打了回去，那么韩风的结果如何呢？众人满怀期盼地观望着。
“你这种老师也太不负责了吧？一开学就死气沉沉的，算哪门子的班主任呀？”韩风强硬的拳头用力锤在讲台上。天老师睡得正香，因为这一拳头，他的脑袋轻轻弹了弹，但是照睡不误。
“你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韩风气极，从位子上拿起他的武器机械刀，作势就要向讲台劈去。
“请不要这样！”冷不丁一根手杖自门口飞了过来，咚的一声打偏韩风手中的刀，稳稳插在墙壁上。手杖离墙角的韩风不到一厘米，但是韩风仍然双手环胸一动不动，显得从容不迫。
学生们纷纷转头望向门口。穿着蒸汽朋克长裙的苏苏老师傲然挺立，她穿着一双金属高跟鞋，走向墙壁取回她的手杖。
“我在隔壁班，听见这里有动静就立刻赶来了。”苏苏老师取回手杖，啪的一声打在距离最近的罗灭的桌子上，傲气的视线扫过全班学生，“每一位老师都为学生付出了巨大的心血，无论你们是否看到。虽然天老师的上课方式确实有需要改进的地方，但是至少他批作业还是很认真的。”苏苏老师充满威仪的声音回荡在班级里，而同时回荡着的还有天老师轻微的鼾声。
“看来苏苏老师不知道是你批的作业。”罗灭看一眼泽兰，哼笑一声。
“难道老师的职责就仅仅是批作业吗，苏苏老师？”突然又冒出一个异常浑厚的声音。众人纷纷回头去看，只见尽显军人姿态的宫老师也出现在教室门口。看来今天真是个好日子，两个班的班主任放着自己的学生不管，纷纷来天老师班里做客。
“投诉天老师的学生每届都有，没有一届例外。真是让人难以忍受！我要立刻给校长写信，如果还不辞退他，那我就辞职！”宫老师态度强硬地说。
“宫老师，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太古板，什么事都要按规矩做。但是总有些人有些事，是不能用常理衡量的。我绝对不会任由你向校长告天老师的状。”苏苏老师踏前一步，对宫老师怒目而视，目光交汇之处硝烟四起。
“原来按规矩做事反而成了我的缺点？”宫老师冷哼一声，也踏前一步，“那么苏苏老师，你倒说说，上学期你们班考得怎么样？我们班理论考试可是有十四个年级前五十，实战考试二十一个年级前五十！”说罢，宫老师得意地一扬下巴。苏苏老师的气势立刻就矮了一截。
“我们班理论考试只有三个前五十，实战考试一个……但是我的教学风格是主张学生自由发挥，我班里的学生是全校最幸福的学生。”苏苏老师沉默片刻，就再次强硬起来，双手叉腰，嗓门丝毫不输给天天发号施令的宫老师。
“幸福？幸福有什么用吗？可以用来提升战斗力吗？”宫老师给予苏苏老师无情的嘲讽。
“吵死了！不要打扰我睡觉！”天老师忽然抬起头来。惊喜过望的苏苏老师正打算说些什么，天老师已经动作迅速地抓起枕头，直直扔在了宫老师的脸上，然后趴在讲台上继续睡。
宫老师的脸立刻就变成了猪肝色。在事情还没有恶化到不可收拾之前，苏苏老师立刻拖着宫老师离开了3班这块是非之地。
“天老师！你这头只会睡觉的猪！你给我等着！我们走着瞧！”宫老师的咆哮不断从远处飘来，由此可见被天老师惹到的人不仅仅是学生。即使这样，也依然能够旁若无人地睡觉，不得不说睡神天老师实在是个人才。
“不知为什么我总有种感觉，这家伙就算是在战场上也能照样睡得死死的。”罗灭望着讲台上的睡神，笑得特别无奈。
“我有种感觉，他之所以能如此平静地入睡，是因为他一点不担心身边可能发生的任何危险。”泽兰不假思索地道。
“我赞成。”罗灭捏了捏手指骨节，“我说F级，看在我们观点如此一致的份上，麻烦你新学期也多多和天老师说我的好话吧。”
泽兰瞥了瞥罗灭，此时罗灭嘴角挂着一个凄惨的笑容，目光涣散，无力地瘫在椅子上，就像只妖力尽失的妖怪。这个世界上哪儿还能找到比这更悲惨的A级机械师啊？
“这次回家，我爸和我谈起红魔旅团，说我二哥一旦建起这么个组织，就一定不会轻易放弃。”午饭时期，司徒生心事重重地和泽兰聊起红魔旅团，“二哥很久都不在家，没人知道他的大本营在哪里，没人知道他到底想做到哪一步。大哥正领着人到处寻找他，但一点眉目也没有。因为二哥，我们整个家族的气氛都变得十分压抑。司徒家是八大机械师家族之一，却出了一个反对机械师的‘叛徒’。”大概是真的太忧虑了，司徒生单手托腮，没有一点食欲，面前的饭菜一口未动。
“你二哥真是不走寻常路呀。”泽兰一点不受司徒生的影响，大口吃着他的饭。自从等级提升后，F级的伙食也提升成E级的伙食，变得丰盛了一些。泽兰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饭菜，尽管不是那么合他的胃口。
“我爸还说学校迟早也会不安全。二哥想要消灭全部机械师，一定会将手伸进波林学院的大门。”司徒生重重地叹息一声，英俊的面孔上一片愁云惨雾。
泽兰舔了舔嘴唇，忽然停了下来，黑圆的眼睛认真地望着司徒生：“你有没有想过一点？”
“什么？”泽兰突然的认真让司徒生以为他想到了保命的方法，立刻双眼发亮，竖起耳朵往下听。
泽兰抽出一张餐巾纸，慢条斯理地将手指一根根擦干净：“或许司徒偃的人马就埋伏在学校里，等待时机搞破坏。”
司徒生倒抽一口气，警觉地望向周围：“如果真是那样，我们要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能怎么活就怎么活。”泽兰风轻云淡的口气，就好像是在谈论天气。
离第二学期的攻防赛还有九十天，队长兼驾驶员艾璐召集全体队员在排练室开会。这是泽兰第一次与全部火龙果战队的队员见面。以前之所以没有机会见面，其一是因为艾璐为泽兰安排的日程主要是单人体能特训，其二是因为火龙果战队的队员实在不稳定，来来去去流动性实在太大。
说是全体队员开会，但泽兰到了排练室才发现，加上他也就四个人，连上场队员都没凑齐。除了艾璐和沈堂，还有一位年纪稍大一些的少女。
“这位是六年级的薛小丽，17岁，E等级，在我们队的位置是守卫。泽兰要和小丽姐好好熟悉一下彼此，因为你们都是同样的位置，主要负责防御对手的进攻。”艾璐目光灼灼地望着泽兰。在队长过于强大的期盼下，不善交际的泽兰才慢吞吞地挪到薛小丽面前，轻声说了句“你好”，但是带着随身听的薛小丽显然没听到，低着头连眼皮都不瞭一下。
艾璐看了看听着随身听的薛小丽，又看了看在啃炸鸡翅的沈堂，立刻就生气了。一声几乎要把屋顶掀翻的尖叫后，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娱乐项目，乖乖坐在座位上，等待队长指示。
“本来今天还会到场一位斗士，是薛小丽的孪生姐姐薛小琦，六年级C级。但是薛小琦最近一直生病，我们只能不管她了。”艾璐坐在座位上，眼中有难以掩饰的激动，“各位听好！从今天起，我们要为攻防赛进行密集的训练，队员不能无故请假！”
一瞬间，排练室陷入了死寂。泽兰和沈堂都痛苦地皱起眉毛。
“哈哈哈哈。”忽然一串异常响亮的大笑回荡在排练室中。薛小丽细长的腿蹬着桌子边缘，椅子一摇一摇。她伸了一个懒腰，饶有兴致地看着艾璐：“真是天真的学妹，你以为勤奋努力就能造就奇迹吗？就算再勤奋训练，火龙果也是全校最垃圾的机子。这是无法改变的现实，我们不可能赢的。”
“火龙果不是垃圾！”艾璐大叫着，噌地站了起来，双手撑着桌面，一张苹果脸涨得通红。
“小丽姐，别那么说！”沈堂见状立刻就蹿到艾璐身边，一边安抚艾璐的粉色脑袋，一边对薛小丽挤眉弄眼，暗示薛小丽千万别再多说。可薛小丽偏偏故意无视沈堂的眼神。
“我毕竟在波林学院读了六年，目睹过太多人的失败，太多希望的幻灭。在这个实力证明一切的学校里，寄希望于一台一无是处的机甲根本就是浪费精力。把那些用来维护机甲的经费都用来吃大餐吧！”薛小丽依然坐在座位上，微笑地看着艾璐满脸怒容，“亲爱的学妹大小姐，你是艾家的掌上明珠，从小在蜜罐里长大，可能不懂什么是现实。我告诉你，火龙果战队赢不了就是你必须面对的现实。机甲本就垃圾，队员里也没一个可以撑得住场面的人。火龙果要能赢，那绝对是世界一大奇迹。”
不得不说，薛小丽虽然有些刻薄，但话确实也有点道理。艾璐再生气，也无法反驳出什么。他们确实没有一点赢的可能。
“要不是学校不允许，我早就用家里的钱来修复机甲火龙果了。”艾璐咬了咬唇，声音里带着轻微的颤抖，“这样我也能少听到这些让人心寒的羞辱。”
“学姐我说的可是大实话，不听就算啦。”薛小丽摆了摆手，慢悠悠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向着门外走去，“我是因为从未参加过攻防赛，想在毕业前参加一次，才抱着玩玩的心理加入火龙果战队的。训练什么的，我才不想认真参加呢。如果你们坚持要密集训练的话，我可就退出了。对了，要是我退出的话，小琦应该也不会继续留在这里了吧。”薛小丽在门口对众人摆了摆手，步伐轻盈地离开了。
“看她那样子，好像我们必须求她留下来一样。”沈堂心烦意乱地抓挠着头发，语调愤怒，但也充满无奈，“虽说我们确实招不到人，可也没必要如此坚决地摆着不合作的态度呀……”
“可恶！”艾璐用力捶了一下桌面，但立刻感觉到指关节传来尖锐的疼痛，于是她转过身，对着沈堂的胸膛就是一串拳头，“可恶可恶可恶！”
被当作解气沙袋的沈堂弯着腰连连后退。但他到底是立志成为肌肉猛男的少年，竟然一声都没有吭。当艾璐终于打解气的时候，沈堂蹲在墙角已经说不出话了。
“我不管。哪怕只有三个人，我也要密集训练。”艾璐用力指了指沈堂和泽兰，“只要有千分之一……不，万分之一的胜利几率，我就绝对不会放弃火龙果。”艾璐圆瞪着双眼，双手在腿侧紧握成拳。
“火龙果能赢，就是奇迹吗……”这个时候，一直沉默的泽兰忽然出声。艾璐和沈堂纷纷将诧异的视线投向泽兰。泽兰一直不说话，他们差点忘记了还有泽兰的存在。只见此时的泽兰坐在座位上，双手漫不经心地插在裤子口袋里，咧开嘴对着面前的空气笑得有些神秘，“只要抱有希望，奇迹也不是不可能发生啊！”
“你有什么办法吗？”沈堂忽然觉得身体不疼也不酸了，他蹦到泽兰面前，充满期待地望着泽兰，“泽兰，你给我修好的武器越用越顺手，性能也比以前大大提高了。我就觉得你这人深藏不露。快告诉我你想到了什么！”
泽兰低头陷入沉思：“毫无疑问，机甲是一个战队的核心战力，取胜的关键主要靠机甲。其他七台机甲，各有各的制胜武器，不是威力高的炮弹，就是变化多端的冷兵器。而据我所知，我们的机甲火龙果的武器只有右手三发钢弹。”
“这只是目前的情况。”艾璐特别维护她的机甲，此时忍不住小声提醒，“以前的火龙果可没这么弱。”
“钢弹速度慢，很笨重，还不好瞄准。唯一的优点是破坏力勉强可以，一旦打中对手的武器或是机甲，运气好的话能使对方战斗力大大降低。但是能否打中是个很大的问题。”泽兰自顾自分析着，黑圆的眼睛认真地望着艾璐，“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等级高些的队友，薛小丽和薛小琦……可能真的没法让我们赢。”
泽兰的一番话让艾璐和沈堂面面相觑。
“泽兰，”沈堂深吸一口气，望着泽兰的眼眸格外幽深，“你从一开始说的就是众所周知的废话啊！”
泽兰眨了眨眼睛，许久才有些茫然地问：“是吗？”
“是啊！谁不知道钢弹最大的问题是瞄准呀！谁不知道我们最该做的就是找到等级高的队友啊！可这两个问题，都是特别难解决的啊！”沈堂深吸一口气，上前揪住泽兰的衣领使劲摇晃，“你倒是告诉我怎么提高钢弹的精准度！怎么找到等级高的队友！”
“这些问题一定会有解决的一天。”泽兰认真地说。
“算了，”沈堂郁闷地摇了摇头，再也听不进泽兰说的任何话，“我不该对你有太多期待。”
11.2 开赛
尽管薛小丽对待训练十分不认真，而她的孪生姐姐更是从没在众人眼前亮过相，但是火龙果剩下的三位队员，一直都十分努力地练习着。泽兰给予战队有效的战略指导，三人的默契度显著上升。
距离攻防赛开赛还有三十天，学校公布了随机分配的对战队伍，火龙果战队的对手是锋叶王女战队。泽兰对锋叶王女可一点不陌生，它的队长兼驾驶员正是以傲慢著称的高杰。
“喂，F级，听说你加入了火龙果战队。”在学校的电子公告板前，高杰公然挑衅，“我看为了节省彼此的时间，你们索性在开赛前认输算了，也省得我忽然玩乐心起，把你们统统虐个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