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强是翼豹军的一名小队长,他挥着手中的剑正同一名噩梦的骑士战在一起。李强来到翼豹军团已经三年了,他刻苦地修炼武艺,凭借着比武大会上的表现赢得了小队长的衔头,然而这些年来还没能参加一场这么大规模的会战。
早就想一展身手为太子殿下效力了,李强挥动他手中长剑,向对面骑士的头用力斩去。那名骑士侧身欲躲,然而李强手中的剑画了一个弧线,在瞬间由立劈转为了横斩,一剑斩在了对手的左臂上。
噩梦骑士的甲胄在长剑下碎裂,鲜血涌出,李强甚至可以听到对手骨骼在剑锋下被切开时的咯吱声响。在这一瞬,他想,大名鼎鼎的噩梦战士就是如此而已吗?实在没什么了不起的。
然而,不到一秒钟,他就知道自己错了。被长剑切骨的对手,脸上竟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似乎不是自己的手臂正在被切开,似乎正在看一场好戏。而在这诡异的笑中,噩梦骑士右手的枪毒蛇般刺出。
避无可避!
李强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敌人被称为噩梦,因为只要和他们动上了手,就是不死无休,不是你死就是他死,就像一个可怕的噩梦,一个只有死亡才能唤醒的噩梦。
这一天终于来临了,为殿下而死的这一天。
数年前的一幕幕,在李强的脑海中图画般一幅幅地翻过。
繁华热闹的长街,高声叫嚣的人群,满地踩烂的梨子,跪地苦求的青年。青年的前面,一个锦衣华服的阔少爷高声怒骂着。
“以我培里家大少爷的身份,踩烂你几个梨子有什么了不起,竟敢向我要赔偿,你找死吗?”
青年苦苦哀求:“求求你,多少给几个钱,我家里母亲和妹妹正等着钱买药。我也不敢管您要赔偿,就当是借给我,我可以给您做牛做马来还债。”
阔少爷叉开了双腿,狂笑:“我家牛马多得数不清,要你何用。好吧,就当是可怜你,只要你从这里爬过去,再喝光那边沟里的臭水,我就赏给你三百罗希尔。”
青年的双拳握紧又松开,母亲和妹妹的病容终于压倒了青年心中的自尊。青年低下了头,将屈辱与愤恨的表情朝向地面,颤抖的双膝缓缓挪动。
忽然,一只大手将自己扶起,一位年轻的将军站在自己面前,叫嚣的阔少爷已跌在了路边的臭水沟中。年轻将军将一把金币放在了自己的手中,清晰的话语在青年的脑中回响:“尊严的价值不是金钱能购买的。所以,不要轻易地放弃它。要是你想用勇气和智慧赢得更多的尊严,就来参军吧。”
半年后,青年参了军,加入了年轻将军的军团。在这里他感到了从所未有的崭新的生活。这里没有不劳而获的贵族,没有仗势欺人的阔少爷。无论你是贵族还是平民,只有凭勇气和智慧在战场上立功才能获得晋升,才能赢得尊重。从那天起,青年就下定了决心:为殿下而死,死得其所。
看着避无可避的枪尖,李强的脸上也浮现了笑意。为了尊严,为了殿下,死就死吧,没什么可怕的,不是从参军的那一天起就等着这一天吗?只不过死也要死得像样,不能给殿下丢脸。
李强放开了手中的长剑,从腰间拔出了匕首。迎着蛇信般的枪尖,不退反进,微笑迎前。被刺穿的咽喉在长枪的枪身上滑动,然而意识却没有立时丧失,李强手中的匕首如虹般飞起,斩落了噩梦骑士的头颅。
李强和噩梦骑士同时倒下,倒下的李强和噩梦骑士滚落在地的头颅的嘴角都带着笑,一个是微笑,一个是诡笑。
同样的情景在战场的无数地方重现,无数的战士带着笑倒下,无数匹无主的战马嘶鸣狂奔。
站在己方指挥台上的夜羽寒不禁喃喃自语:“那个人到底使用了什么样的魔法呢,能将普通人训练得如此强悍。”
侍立在旁的夜星对这样的问题根本答不出话来,因为他也想不通。噩梦的骑士都受了夜羽寒黑暗魔法的催眠,失去了疼痛和恐惧的感觉,所以在战场上才能无惧无畏,只是这股气势已令不知多少敌人未战而溃。然而翼豹军的悍勇竟有过之而无不及,无敌的噩梦终于遇到了对手。
噩梦军的战士是没有疼痛和恐惧的感觉,才能视死亡如无物。可是翼豹军的战士都是有疼痛有恐惧的正常人,是什么使得他们能无视于此与敌偕亡呢?那个以捷豹为名的人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呢?
战斗异常惨烈。
施拉克在经过了一阵茫然之后,终于醒悟过来。只听他大叫着:“后退,收缩阵形。”
后退的号角在施拉克的部队中响起,施拉克的部队迅速由前进转为了后退。毕竟是训练有素的猛虎军团,虽然刚才被打得晕头转向,但此刻的后退仍显得井然有序,迅速而有效率。战场的一部分忽然空了下来,变形虫的触角虽然仍在卷动,却卷不到任何东西了。
在短暂的后退中,施拉克迅速地重整了队形。各部队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齐头并进,重新开始了进击,整个阵形犹如一道墙壁般向前推进,对着变形虫伸出的触角开始了反击。白色的变形虫就好像遇到了一块压过来的铁壁,向它们无情地压了过来,要将它们压得粉碎。卷动的触角一碰到铁壁就会被弹回,变形虫不得不开始了无可奈何的后退。
“施拉克这个笨蛋终于醒悟了。”夜羽寒用他一贯冰冷的语调道,“可是豹爪为什么还不动。”
罗天凌的身后,两万名骑兵整整齐齐地排列在那里。那就是翼豹军中的精锐,翼豹最锋利的豹爪,一向由罗天霸和屈剑天统带的部队。而这支精锐此刻仍丝毫没有出动的意思。
“灵狐军已陷入了被动,我们为什么还不出动?”罗天霸已经急不可耐。
罗天凌依然沉稳,“还不到时候,不能随便出动。”
翼豹的双爪高高举起,却并不扑下,这令得夜羽寒心中无法安定。高悬的双爪远比猛烈的扑击更可怕,因为你无法知道它将会在何处给你致命一击。
“笛来。”
夜星递上了夜羽寒的九幽寒笛。这支笛子通体乌黑,是采用千载寒铁精英所制。
夜羽寒在这支笛子上下过苦功,练成了多种几近绝传的法术武功,多次用它在战场上克敌制胜。如今,笛子在手,夜羽寒又要吹响敌人的催魂曲了吗?激战的高潮终于来临。
艾娜闭上双眼,放松了心神,任由身子在风河的旋涡中旋转飘浮,期待着死亡那一刻的来临。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艾娜忽然觉得自己的身子停了下来,而且似乎停在了什么实地上,不再是那种虚空中飘浮的感觉。这是到了地府了吗?艾娜微微睁开了双目,向周围看去。
明亮的阳光射入了眼中,令艾娜一时间无法适应,看不清周围的景色。好一会,艾娜的眼睛才适应了阳光。只见自己躺在一块草坪上,周围绿草如茵,山花灿烂地盛开,远处可以看到成片的高大树木。这里好像是一片林间的空地,不过这草、这树、这花,都好熟悉。
艾娜站了起来,向前走了几步,越过了一个小丘,不远处的前方一座不大的神殿出现在眼前,神殿的前方一个慈祥的老者站在那里。
这不是自己住了十几年的那座小神殿吗芽不就是温德森林中的那个小神殿吗芽
看到艾娜走了过来,老者向着她微微一笑,道:“孩子,你终于来了。”
见到老者,艾娜的眼圈立时红了。奔前几步,艾娜投入了老者的怀里,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就如同离家的小孩初见亲人,尽情地哭诉着委屈。
“贤者爷爷,我对不起您,您用您的生命治愈了我的绝症,而我却没能完成你的嘱托。”
老者轻轻地抚摸着艾娜的头发,温和而又慈祥地道:“孩子,你并没做错。事实上,到目前为止你都做得很好,不枉我用转脉大法为你重注生机。”
“可是我违背了祖训,将圣灵法印传给了雷斯特。而他又跌入了风河中。”
老者轻轻托起了艾娜的脸,为她拭去了脸上的泪。“好孩子,不要悲伤,不要怀疑。你并没有做错,法印的转生已不能再等,祖先的遗训并非牢不可破。至于雷斯特,你放心吧,通过风河的道路并非只有一条。只要他有一颗善良而正直的心,他终会通过考验的。”
老者的眼中流露出无限慈爱和温柔的光芒。
“在我用转脉大法将你天生的阴骨绝脉转到我身上时,我只是想能让你和雷斯特这个我抱养回来的孤儿有机会培育出后代,让法印能够有希望继续传承。没想到你做得比我想的还要好,能够有勇气破除旧规让法印重生。”
哭了一会,艾娜的心情稍稍平复,道:“贤者爷爷,想不到我到了地府还能和爷爷重聚,以后我再也不想和您分开了。”
老者慈祥地一笑,道:“这里并不是地府,你也没有死。这里只是风河幻景,我是特意在这里等你的。”
艾娜紧紧抱住了老者,将身体依偎在了老者的怀中。
“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我都不要和爷爷再分开了。”
“傻孩子,你还有你的使命,怎能像个小孩子似的赖着爷爷。”
“不,我不管什么使命,我只要爷爷。”
老者的声音变得严厉了起来。“那怎么行芽圣灵法印的转生关系到大地无数苍生的命运,这也是昔年圣王的遗愿。我为此苦候了七代人,用转脉大法换取你的绝脉,都是为了这个愿望。你怎么能让爷爷失望。”
“不,我不要。我就是不要什么使命,不要爷爷用生命换取我的生命,不要担负这么重大的责任。不要,我都不要,我宁愿在山里呆一辈子,宁愿过那种安详宁静的生活,宁愿同爷爷在一起受爷爷的疼爱,宁愿同雷斯一起过不用心思的生活......”
艾娜刚刚止住的哭声又响了起来,许许多多久存心底的委屈、不情愿都随着哭声倾泻了出来。
老者轻轻拍了拍艾娜的后背,语音又柔和了起来。
“孩子,我听得到你心中的哀伤,就算不在同一个世界,爷爷也一样能听得到,一直都听得到的。爷爷知道你心中的自责,你恨自己的身体,你害怕承担那责任。因为那是爷爷用生命换来的,你害怕辜负了爷爷,你也不愿意失去爷爷。”
老者轻轻一叹。
“但是,你却不知道,爷爷早就盼着那一天了。因为漫长而孤寂的生命并无任何意义。在圣王去世的时候,我答应他一定会等待法印的重生,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五百年。圣王的去世就好像一个完美理想的幻灭。从那一天起生命的光辉就不再亮丽。”
老者顿了一下,话语变得庄严而肃穆。
“所以啊,可怜的孩子,你一定要坚强起来,因为你是圣灵家族的惟一传人,重塑理想的希望就在你的身上。”
艾娜抬起了头,看到老者脸上似乎笼罩了一层圣洁的光芒。
“孩子啊,我要走了。风河的神力将会唤醒烙在你遗传因子中的灵觉,增强你的能力。然后你将被送出风河,继续你的使命。”
艾娜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四周的景色忽然高速地旋转了起来。山在旋转,树在旋转,神殿在旋转,爷爷也在旋转。
在这极高速的旋转中,忽然间艾娜只觉得头脑中轰然一震,接着就完全失去了身体的感觉,看到了难以置信的奇景。忽而仿佛到了伸手可及的距离去观察太阳的火焰,忽而又仿佛钻到了云层中去目睹雷电由微小到巨大地缓缓形成,忽而仿佛又看到了大海中每一颗水滴的运动,忽而又感觉到大气中每一股细微的气流流动。大山在身边隆起,河流由干涸变为丰沛,草木年复一年地枯荣。
悄无声息地,她仿佛看到了自然千百世的生灭和每一点细微的变迁。
忽然间,脑中又是一震,身体的感觉又回来了,眼前的景色不再旋转,落霞小姑娘在她的身边高兴地欢叫着。艾娜知道,自己已出了风河。向四周看去,只见自己躺在一个数丈见方的小房间中,房间的一端看得到迷幻般的风河,一条狭窄的小路由风河直通到这间小房间。房间的另一端看得到一座刻着奇怪符号的门一闪一闪地发着金光。
艾娜坐起身来,只听身边落霞小姑娘的喜叫:“艾娜姐姐,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呢。”
艾娜问道:“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小姑娘摇摇头,一脸迷惑地道:“我也不知道,刚刚还没有。谁知我一转头,就看到姐姐躺在这里。”
“那你是怎么到这里的?”
小姑娘脸上的表情更是奇怪。
“我就好像做了一场梦,梦见了妈妈和哥哥。他们跟我说了一些奇怪的话,然后梦就醒了,我就在这里了。”
原来,落霞小姑娘和雷斯特落入风河后,很快就吹散了,虽然开始时有点惊惶,但是飘了一阵后,小姑娘心想,反正慌也无用,就随它去吧,于是惊惶渐失。
不知怎么的,心情一松,小姑娘竟觉得困了。然后不知飘了多少时候,她忽然觉得好像回到了妈妈的怀抱,耳边也可以听到熟悉的摇篮曲。小姑娘睁眼一看,发觉自己躺在摇篮里,妈妈正在一边摇着摇篮哼着摇篮曲。
“小乖乖,快长大,妈妈为你缝新衣。小乖乖,快长大,长大以后嫁新郎。”
小姑娘想叫妈妈,却发现根本叫不出口。想要起来抱着妈妈,却根本动不了。
不知什么时候,哥哥也来了。只听妈妈对哥哥说:“我要走了,不能看着她了,就拜托你帮我照看她吧。”
哥哥点头答应,然后妈妈就消失了。小姑娘急得大叫妈妈不要走,然而妈妈却跟本听不到,接着哥哥就在她身边摇摇篮。然后过了一阵,哥哥忽然轻抚着她的脸道:“我也要走了,以后一切就靠你自己了。”然后哥哥站起身冲她一笑,道:“小姑娘长大了,不再需要人照顾了。”接着也消失了。
小姑娘急得大叫,然后就好像梦醒一样,发现躺在这个小房间里。
“艾娜姐姐,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等着,等雷斯特也出来后。”艾娜用手一指那座闪着金光的门,“然后从那道传送门出去。”
可是雷斯特真的能顺利地由风河中出来吗?
九幽寒笛的声音在战场上响起,然而却没有人觉得它悠扬悦耳。笛声若有若无,然而数十里的战场上却没有人听不到。每个人仿佛都听到有个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飘飘忽忽,就像地底幽魂在你耳边低吟,让人感到一股寒意油然而生。就连夜羽寒身边的夜月也不禁打了一个哆嗦。她追随夜羽寒的时间比夜星稍晚,而且又是个女孩子,所以对这种鬼叫似的笛声始终无法适应。
“终于来了。”罗天凌的眼中闪动着光芒,“剑天,魔法弩准备好了吗?”
“照殿下您的吩咐,早就准备好了。”
魔法弩是神魔大战时发明的一种兵器。因为在大战初期,魔族的许多种战士由于有着奇特的魔法力的保护,刀剑不伤,以致人类在开始时损失惨重,后来人们发现可以将魔法力凝聚成魔法弹,用一种特殊的弓弩发射出去,就可以重重地打击那些只有魔法才能伤害的魔族士兵。这种弓弩就是魔法弩。由于有了这种兵器的发明,人类才有了与魔族一战之力。
只听笛声陡地一转,骤然拔起了一个高音。随着这个高音,翼豹军的侧翼忽然出现了无数的僵尸,而这些僵尸竟全部是由地底钻出来的!而且随着笛声还在不断地钻出。
这些僵尸有的正在腐烂,散发着腐尸的恶臭;有的腐烂了一半,露出大片的白骨;有的干脆已成了完全的骷髅。而这些敌人排成了阵势,向着翼豹军的侧翼发起了突然的攻击。这是夜羽寒最擅长的不死战士部队战法。
若是翼豹军毫无准备地遭到这样的攻击,恐怕会惨败吧。夜月心想。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无数团火球从罗天的阵中亮起,划空飞舞,为天空平添了无数的亮彩,然后又如同无数的火流星般落在了不死战士阵中,如同突然下了一场火流星雨,在不死战士的阵中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