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兵部队,立即掩护正面!骑兵部队出击!”看到正面的敌人步兵已经进入射程,兰斯赶紧大声下令。刚才的箭雨给敌人的骑兵造成了极大的损失,范尼和里明的部队此时出击,不但可以一举击溃残余,还能反过来迂回包抄敌人侧翼,所以,骑兵战斗的胜负,成了左右战局的关键。
“第二骑士团的勇士们,跟我上!”擎出长刀,韦士一声虎吼,率领早已蓄势待发的骑士们呐喊着,如同一股银色的潮水般朝着敌人疾卷过去。
另一侧,里明也率部冲出,与敌骑正面接触,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以前,骑兵部队都是以长矛为主的重骑兵,虽然冲击力强,可是却无法对付如风神盾这阵般固若金汤的步兵阵形,而且机动性太差,已经不适合越来越复杂的战场形势,只有在攻城时,偶尔还能看到重骑的影子———一般是守方用来冲击攻方部队的自杀性冲锋。而现在的战场,都是以轻骑为主,兵刃也变成了长刀。这种军用武器有两米多长,刀身细长平直,到刀尖时收为一点,脊厚,一面开刃,轻巧而坚韧,不但可以发挥长矛的冲刺作用,还能用于砍劈。利用马匹的惯性,一刀挥出,可以轻易把一匹骏马剖为两半,所以又被人称为斩马刀,用这样的兵刃搏杀,战况之惨烈不难想像。
韦士一马当先,手中长刀翻飞,洒出一片刀山刃海,所遇之敌无不溅血跌落于马下,在他身后,如同猛虎出柙般的骑士们士气如虹,把敌人斩杀得七零八落。
另一侧,与韦士遥相呼应的里明也是形势一片大好,冲错之间,已经把敌骑冲击得一片混乱,基本上胜局已定。
正面的敌人在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之后,终于逼近了中军,可是,出乎他们的预料之外,还没能正式交手,脚下的地面便震颤起来,最后轰然下塌,尘土飞扬中,现出了一个巨大的陷阱,坑底插满了削尖的树枝和尖利石柱。士兵跌下之后,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便被那些树枝透体而过,横七竖八地挂在一起,大量的鲜血自他们体内涌出,一直滴往坑底,看起来触目惊心。
“噢!”看到这种情形,云儿感到汗毛根根竖起,胃内一阵翻腾,不由自主地攥紧了兰斯的斗篷。以前虽然几次出生入死,可是作为参与者,根本没有机会像现在作为旁观者这样看得仔细,这足以给她造成了极大的震撼。
“不要看,你那美丽的眼睛里不应该有这样的东西!”轻轻地扭转云儿的娇躯,兰斯低声安慰她,“战争是残酷的,上次,我和明特也经历了同样的事情,在那时,我们就决定要统一光明大陆,让这个世界不再有战争!”
“兰斯!”抓紧兰斯的手,云儿显得很是不安,“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太残忍了?”
“不会的!”一边注意着战局的发展,兰斯一边还要出声安慰云儿,“战争总是要有伤亡的,如果我们不这样做,那么失败的将是我们,而新城的平民们也将陷入血与火的苦难当中。他们都是士兵,杀人与被杀,就是士兵的命运,只有统一了大陆,不再有战争,这样的情形才能终结。”
“可是,统一大陆,不是会死很多人吗?”云儿的心抽搐了一下。
“是会死很多人,可是他们的死,却能换取更多人永远的幸福!”当这句话脱口而出时,兰斯不由想到了炎国的凰,好像她当时就是这样说的,当时,自己还大为不满,可是现在,自己居然也说出了同样的话,那双方还有什么区别呢?一时间,兰斯陷入了迷惘之中,猛烈地摇了摇头。
瞬间,看到身旁的云儿,兰斯心中豁然开朗。凰的想法没有错,可是作为炎国统治者的烈炎却不会有这样的想法,这就注定了凰的努力其实是在与她的初衷背道而驰,而自己一开始就向着这个方向前进,这就是双方的差异吧!
“我一定会成功的,何况,我还要保护自己最心爱的人呢!”抬起头,兰斯的目光重新恢复了坚定。
“真的是这样吗?我有没有做错?”云儿还神情恍惚地喃喃自语。原来,兰斯的传讯器的确掉在了波尔多方的会议厅内,某位将领以为是什么宝物,顺理成章地据为己有,当他们在密谋时,恰逢云儿准备和兰斯通话,于是把他们的毒计听了个一清二楚,可是她却不敢公开出来,因为那样做,无异于宣布兰斯出使的失败,那可是她不想看到的结果,所以只好背着众人悄悄地告诉了兰斯,使兰斯能够提早布置。那个陷坑,就是他们事先布下的一着暗棋,果然收到了奇效。
“当然没有错,那是他们应得的惩罚,我知道,你的心永远像水晶一样纯洁!可是,这个世界上的罪恶和血腥太多,都是我们不得不面对的,我们要有足够的勇气和信心去面对它,你能做到吗?”兰斯不得不再次回过头来安慰她。
“我能做到!”抬起头,云儿十分坚定地回答,“我们一定要让战争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让人们能够过上平静安详的生活!”
“这就对了!”兰斯点头道,“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形时,我也经历了迷惘和痛苦,很久才想明白了这一点!”
虽说解开了心结,可是云儿仍不敢多看那如同地狱般的陷坑一眼。
“让我们预备的伏兵马上赶来支援!”进攻中军遭受重挫,如果继续进攻,势必要绕过陷坑,这对本就丧失了士气的军队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但是,如果此时收兵后退,一定会被对方乘胜追击,只能把伏兵投入战场,扰乱对方的部署,到时候,要进要退,都会从容得多。思量再三,波尔多方的为首将领不得不下了这道命令。
蹄声如雷,一队人马自丘陵后杀出,自侧面向韦士率领的骑兵发动一轮猛攻。
面对着数倍于己的敌人,猝不及防之下,韦士的部队立即被拦腰截断,首尾不能兼顾,陷入了苦战之中,这也使得本来面临崩溃的敌人重拾信心,形势变得严峻起来。
“那是波尔多的人马,并不是炎国的伏兵!”兰斯的眉头皱了起来,“那支队伍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列夫到底在干什么?”
距离战场几里外的一个山头上,长有几棵稀疏的树木。一名年轻的将领正在观望着战场的情形,黑色的斗篷下,是一袭鲜红的盔甲,红得像一抹化不开的血迹。他没有戴上头盔,任凭一头长发在风中飞舞着,浓黑的眉毛下,一双虎目闪动着令人心悸的寒芒,配合那如同刀削斧劈般棱角分明的国字形脸庞,自然地流露出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来。
在附近的树根旁,倒卧着一具沾满了鲜血的尸体,从服饰上分辨,应该是兰斯方的哨骑,看上去已经死去多时了,怪不得没有消息传来。
在他的身旁,是一群同样身着红色盔甲的将领,不远处则散布一些卫士,密切地关注着周围的动静。
“统领,一切都与我们得到的情报相同,他们真的是在自相残杀,我们为什么还不行动?”一名副将模样的人小心翼翼地问。
“不要慌,华士,等他们的步兵正面交锋之后,我们再发动进攻!”那名年轻将领沉声道,“太早介入,我们可能会遭受更大的损失,而且有可能反而促使他们放弃敌对,而调头一致对付我们,到时,我们这支深入敌境的孤军,将会全军覆灭!”
“怕什么,反正有内应!”一名气血方刚的将领有些不服,“自开战以来,我们轻骑部队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虽然是孤军,可是大家都有破釜沉舟的决心,更能激发起大家的斗志!”
“斗志虽然重要,可是,你不要忘了,”年轻将领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之色,“这些天来,我们吃的是什么?我们的战马吃的又是什么?士兵们一直处于半饥饿状态,再加上非战斗减员,只剩下几千人了,战斗力已经大打折扣,如果硬拼,久战之下,吃亏的是我们!”
“好了!他们的步兵开始混战了!”一名将领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脱口而出,“快进攻吧!”
“别慌!”年轻将领仔细地察看了一番,“还不到我们出动时候!”
“那要什么时候才进攻?”有位中年将领显得有些反感,“隼统领,虽然你立过大功,又是陛下的红人,可是,贻误战机的责任,你能担当得起吗?”
“笑话!”回过头,被称为隼的年轻将领眼中寒芒乍现,“难道你看不出来,在重盾的掩护下,那种步兵阵势是骑兵的噩梦,就连重骑兵也无法撼动吗?如果攻方胜,阵势必然瓦解,如果守方胜,必然会因乘胜追击而不能保持阵形,那才是我们的最佳进攻时机!真不知你是如何成为将领的,连这点常识都不懂!”
“我……”那名将领气得脸都绿了,可是人家说得有理,他想了半天,居然想不出反驳的理由,只能在一旁干瞪眼睛了。
一切都如隼所料。那些自鱼鳞阵空隙中冲入的士兵在长短兵刃的夹击下,根本没有存活的机会,前边的人倒下,后边的人却凶悍无比地继续前进,朝双方的阵势发动一轮又一轮的冲击。
在一波波的冲击下,不少盾牌被掀翻在地,形同疯狂的双方士兵纠缠在一起,展开了舍生忘死的混战。到处是挥舞的刀剑和长矛利斧,无数的残肢断臂四处散落,一蓬蓬的血雨漫天飞舞,纷纷扬扬地洒向地面,向着低洼的地带汇集过去,简直是血流成河。可这是在战场上,没有同情,没有怜悯,人们都已经麻木了,只知道本能地、机械地用一切能用的武器,把眼前的一切活动的东西全部砍碎;怒吼声、哀嚎声、呻吟声、金铁撞击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人间地狱般的惨烈情形。
由于过度深入,后面的部队又被敌人拦腰截断,韦士陷入了苦战之中。他的长刀如同来自地狱的诅咒般,每一次挥舞,都有两至三名敌人溅血倒地,可是,那自四面八方不断涌上的骑士,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压力。手臂急振,他闪电般地挥出三十多刀,封挡住来自正面敌将的一轮猛攻,并趁势把一名自侧方扑上的敌骑劈落马下,那名骑士还来不及惨叫,很快便在无数马蹄下化为了一摊肉泥,可是由于惯性的作用,他的坐骑依然向冲出,重重地撞向韦士战马,重心骤失下,战马前蹄一闪,向着侧方挫倒,也使韦士攻出的长刀失去了准头,威力大打折扣。
大量的骑士争功心切,蜂拥过来,无数的刀刃组成了一座大山般向着正随同马匹翻倒在地的韦士。
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将,韦士清楚,如果他不能在马匹倒地前跃出,就将会被倒地的战马压住,惟一的下场便是和马匹一起化为肉酱,那可不是他所想要的结果。
迅速地从马蹬中腾出双脚,在敌人的刀剑临体前,他做了一个无比大胆的动作———朝着马匹倒下的方向滚鞍下马,然后猛地一个转身,在马匹及地前的一刹那自马腹倒滚回来,与此同时,至少有几十种不同兵刃击在了战马之上,随着一声最后的嘶鸣,鲜血四溅,战马立刻被砍成了一堆无法分辨的肉泥。
人还未站起,韦士手中长刀已经横扫而出,无数的马蹄应刀而折,顿时马嘶人仰,场面为之大乱。
从地上站起,韦士显得凶悍无比,手中长刀急挥,硬生生地拦住了几名疯狂扑上的骑士,同时脚尖在地面一勾一挑,挑起一名尚在呻吟的敌人,向着一名自斜刺里杀至的敌将撞去。
距离太近,时间也太短,敌将不假思索地一刀挥出,把自己的同伴拦腰劈成了两半,罩向他的面门,那惨烈无比的情形,使他为之一怔。
借着这个空档,韦士已经离地而起,一脚踹在他的胸甲之上,随着盔甲的内陷,有沉闷的骨折声迸出,那名敌将重心顿失,口中鲜血狂涌,重重地坠下了马背。
韦士趁机落在马背之上,挥刀斩断仍留在马蹬上的敌将脚部,狂扯缰绳,向着另一个方向冲杀过去。
“兰斯!”才睁开双眼,那种疯狂的场面又映入眼帘,云儿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她闭上双眼,不敢再看下去,可是那种惨烈无比的一幕幕依然在她的脑中闪动着,挥之不去,使她甚至怀疑是不是突然来到了地狱。“不要再打仗了,那太残酷了!”
“太晚了!”兰斯竭力忍住想要呕吐的感觉,无奈地摇了摇头,“已经不可能了,如果我们停下手中的兵刃,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把我们全部杀光,然后直捣新城,到时候,无数手无寸铁的民众将会死在他们的手上!”
“那怎么办呢?”过度的惊吓和紧张,使云儿连脑筋的运转都不大灵了。
“尽快取得胜利,把损失减到最小限度,这是我们目前惟一能做的事情!”兰斯的情绪有些低落。他只是想要让所有的平民不再受到战争的摧残,让他们的家园不再受战火的洗礼,可是,他现在才明白,自己的想法真是太天真了。今天的战争,仅仅是开始,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不知道还要有多少的将士战死沙场,可是,他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在第一步兵团里,将士们那信任的目光,那殷切的希望,都使他感到肩上压了一付沉重无比的担子,他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无数将士的生命,他厌恶战争,可是,现在他却不得不亲自策划并参加战争。记得当时凰谈起这些时,他还嗤之以鼻,但现在坐上了相似的位置,为了己方的利益,他却不得不作出同样的选择,这使他自己也感到无比的滑稽。
“要不要动用伏兵呢?”兰斯有些举棋不定,隐藏的敌人还没有现身,如果为了尽快结束战斗,现在就遣出伏兵,会不会导致最终的失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