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想法让他又打了个寒战,然而老人对他惊骇的目光视而不见,从怀里摸出两支长度在十厘米左右的竹管,小心地插进了吴涯的鼻孔--竹管略有些粗,撑得他的鼻子十分难受。
接下来,老人蹒跚着走到长凳前,用一根棍子在那口锅里搅拌着,然后端起它走过来,吴涯瞪大眼看着。
"闭上你的眼,不然它会瞎。"老人终于开口了。这句话似乎耗尽了他的肺气,紧接着他便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那咳嗽声在他的肺部喉间撞击着,几乎要冲破他的躯体。
这个时候的坚持没有任何意义,吴涯闭上眼。然后,他感到有些热乎乎的东西覆盖在了他的脸上,甚至有些烫,但还可以忍受。他的额头、鼻子、面颊、下巴、嘴都被糊上了那种东西,他的皮肤不能呼吸了,不过空气还可以通过鼻子上插着的两根竹管进出自如。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些覆盖物渐渐冷却了,变硬了,成了一个壳,他觉得自己的脸像是被封在了一口棺材里,这时却听见外面那只手敲了敲"棺材",噔噔作响。
进来。吴涯在心里说,同时觉得好笑。可是没有人进来,他的意识渐渐沉没了,沉没到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
2
等吴涯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屋子里既没有老人,脸上也没有"棺材"。长凳上依旧空空如也,光线依旧暗弱。
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
难道刚才是梦境?吴涯疑惑地想,或者,现在才是梦境?他背上的刀伤仍然在作痛,提醒他现实就在眼前。
门再次吱呀地开了。
吴涯等待着,然而进来的只有风。同时还有光明,外面的阳光大摇大摆地射进来,屋子里立即亮堂起来。大约是太久没有见过阳光,吴涯觉得自己的右眼一下子花了,他本能地伸手挡在眼前--然后他发现,自己能动了。手能动了,脚也能动了,它们和过去一样服从指挥。
他惊醒般地坐起来,几乎是跳下了床。
这个时候又有一片纸自他的胸前飘落--这场景让他陡然有似曾相识的感觉。那张纸上的笔迹并不陌生,上面写有一个地址,还有一句话:
去吧,你会得到一张人脸,不用再过鬼的日子了。
这句话,让吴涯为之动容。
一张人脸?他喃喃自语道,仿佛那是另一个世界里的东西,离他有着星辰般缥缈的距离。良久,他将纸折好,放入怀中。
那张面具下到底是什么人呢?这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先是在彼德私立学院里不可思议地放了他一条生路,然后又在日本兵的眼皮底下把他救到了这里,这是本事,还是阴谋?
他不能确定这人的身份。
是的,这人杀了周易群,留下了"共除奸伪,永保华夏"的字条,可那并不能说明什么,这世上无论是说出来还是写出来,反正都是为了给人听、给人看的。换句话说,都只是表象,表象可以和本质相符,也可以和本质完全相反。周易群最近不太听话,听说上面有很多人都对他不满,所以并不能排除这次暗杀只是一个栽赃嫁祸的把戏。这是他们除暗杀外最擅长的伎俩,或者,就算那家伙真是某个怀着恨意的爱国组织成员,不杀自己,也并不代表怜悯或慈悲,无非是留下他去搅浑这池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