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几十年,我们姓汪的人家租大湾上半块山;姓闫的人家就靠下半块山过日子。
闫天师和外甥狗谢天师开始分家,争来争去争不好,就叫我太爷爷去做中间人。收下来的粮草分好,地里还有好些东西没有收,我太爷爷讲收了之后三股要拿出一股来分给闫家。
闫天师和大围裙,还有姓闫的亲眷帮衬挑东西到大岭脚下的糠芯坞去。
闫天师一路挑一路骂,大围裙就劝他想通点,古话讲:外甥吃娘舅,从没吃到有。
闫天师讲:想想气人,真是个鬼扯匹的事情。你晓得我们福建腔怎么样骂呢?外甥狗,晓得食弗晓得走!外甥食屎大,食饱赶舅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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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天师在洋田山开始掰苞萝,嘴巴筒要笑出一朵花的时景,背后咿里哇啦来了一帮姓谢的客人,都是从江山廿七都、廿八都、廿九都赶过来的亲眷。他们在江山听讲谢天师投靠姓汪的财主发了财,就赶过来投靠,想来做长工的,打零工的,还有帮衬做佣人的。顶后头还讲,要带便来分点东西,就是那个一大公碗一小公碗的白洋。
谢天师哭笑不得,说又说不清楚。这些姓谢的人里头,有自己的爸爸,还有一二三四,四个兄弟,个个都带了老婆小人过来。另外还有好些人,都是弟媳妇家里和叔伯兄弟家里来的,黑压压一大片,点都点不灵清。
谢天师爸爸和亲家公亲家母商量,晓得大公碗小公碗分白洋都是乱传传没有的事情,就出来对亲眷讲,叫大家另外想办法过日子。谢天师对爸爸讲:我丈人丈母都是好人,很老实,又很肯做,讲什么都不好让他们走掉的。我以后准备做点另外行当,地里的工夫都交给他们去做。爸爸和兄弟家里人也都留下来,其他人实在没有办法。
爸爸对谢天师讲:赶这么远的路来,能够帮也要帮衬他们的,家里还有多少粮草,一家分几十斤把他们,让他们另外寻位置去歇。
谢天师对亲眷讲,前头几批到汪家坞来的江山亲眷,有姓汪的也有姓闫的,这些人这下都歇糠芯坞、长宁、隐将,还有杨村桥、王谢、十八都。你们大家去寻寻看,哪里有田地租就歇哪里去,严州这个位置比江山好,空的田地要仔细寻还是寻得到的,只要肯做,顾一张嘴是顾得下来的。
一帮亲眷没有分到白洋,只分到几十斤的苞萝红薯,就都照谢天师讲的位置一个个寻去,顶后头,有好些人就歇到十八都那一带,别的位置也零零星星有人去歇。
送走亲眷,余下来的都是自己家里人。兄弟个个都有大有小一帮人,几天下来,茅棚就搭了好几个,算是歇了下来。粮草就靠谢天师种的这些哪里够吃?后来谢天师寻到洋田山的地主人家,把洋田山下半截和山脚底的那些地,都租过来。这些地本来是姓须的人家租的,谢天师加了租,地主就答应转给谢家人,这样子一来,姓须的对姓谢的人家就有了意见。
谢家人多,歇洋田山半山腰上也不是事情,索性就把山上的棚拆掉几个,留下来的做野猪棚。大家都把棚搭到山脚底,一排排在一起,看上去就闹热许多。
洋田山的山脚底,是汪家坞田地顶多的位置,名叫岗外。岗外本来就歇了好些姓须姓汪的人家,东一家西一家,癞痢头的头毛一样稀稀拉拉,歇在每一块山脚底,歇在每一孔水塘边。姓谢的一家伙搭了一排茅棚出来,一眼看起就都是谢家的地盘了,岗外也就成了谢家人的岗外。
在江山惹出事情的狗能跑也歇了旁边。他听讲谢家有好些婆娘,就三天两头赶到谢家茅棚里来嬉,有时光还要动手动脚。谢天师几兄弟看到就拿出扫把来赶,再不走,就拿出扁担竹铳,牙齿骨咬得咯咯响,吓得狗能跑只好往山冈上走。后面跟了几只鸡鸭,吓得噶噶噶一起乱逃。
在山上做工夫的江山人看到就笑狗能跑了,说:没有这个本事就不要去烦!
谢天师赶到江山人做工夫的位置,和江山人一起骂逃得老远的狗能跑,顶后头还用江山腔补了一句:你个的么决鬼,臊不死和狗能跑!你要吃不消就操操自己的胯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