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久——”明三叫道。
“明三,更有你想不到的呢,他这一切的贪欲完全起源于4591工程!”
我的眼前浮现出一片画面,虽然我一直要求别人不许臆想,可自己还是容易陷进去——
陈笛秋已经烘干了小明三的衣服,自己也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他抱着只有6岁的小明三在她的指指点点下找到了明义辉和沈荃的帐篷。这是工地上的生活区,所有的帐篷一个连着一个、一个紧挨着一个。
“妈妈——”小明三叫着正在烧晚饭的沈荃,“我掉到水里去了,是这个叔叔救了我。”
“啊?”沈荃吓了一跳,赶紧抱过小明三。
“水里?”明义辉一撩门帘钻了出来,笑道:“那明明是海,跟你说了多少遍了。”
陈笛秋微笑着看着这漂亮的一家人,正打算转身离去。
“唉——”明义辉不知该不该叫他一声“解放军同志”,因为他本人似乎永远被撇在了“同志”之外,更别想跟解放军去套近乎。
陈笛秋笑了一下,道:“我姓陈,”
“那好,我叫你小陈吧。”明义辉也不敢伸手和他握手,“我姓明,光明的明,明义辉。唉,你跟我们一起吃晚饭吧。”
“对呀!对呀!我们还不知道该怎样感谢你呢。”沈荃放下小明三,赶紧继续张罗去了。
“不用客气了。”陈笛秋正想离去,却感觉一只小手已经牵住了他。他低头一看,小明三正仰头望着他,将一只小手指放在嘟起嘴唇上——
“嘘——”她小声地说道:“告诉你,你不要告诉别人哦,我妈妈烧得小菜可好吃了呢。”
很久没有真正欢笑过的陈笛秋几乎被逗乐了,而明义辉更是乐不可支地直捋着她的头发。
那天晚上,陈笛秋留下和明义辉一家吃了晚饭,他已经许久没有朋友了,一个人被发配到这里看守军用物资。而明义辉就如他的名字一样,开朗明亮得就如一轮满月,无论是那张脸还是他的学识、个性,在这个暗潮汹涌的工地上都显得那么光辉四射,却也是那么地孤单寂寞。
“你姓陈,叫陈什么?”明义辉问道。
“陈笛秋。笛子的笛,秋天的秋。”
“好名字!看来出身不一般啊。”
“哪里?只是父母多读了几年书而已。”陈笛秋笑道:“到是你的姓倒很少见,而且闻其名就如见其人一样。”
明义辉比陈笛秋大了不少岁,但是这两人却有一见如故的感觉,自此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可是,隔墙有耳——工地上的帐篷一个接一个,士兵与这些工程师混居在一起,貌似军民团结一家亲,其实是士兵看守着这些或黑或红的工程师,防止他们搞敌特活动。
爆破组的工程兵黎建每天就是工地、帐篷两点一线,没有其他的事情可干。他觉得自己快被荒废了,拾起书本读点书,报考军校是他唯一出人头地的出路。所以,傍晚,当别的士兵利用这短暂的时刻玩得起劲时候正是他用功读书的时刻。
隔壁帐篷里的一切他都看得到听得到,他羡慕那两个人,羡慕那两个出类拔萃的人物能够快活地交谈,说着真心的话。而他只是一个土冒的小兵蛋子。他躺在这里看书,耳朵却放在了隔壁。
他知道了一切。随着明义辉和陈笛秋友情的加深,他知道了一切!当明义辉和陈笛秋成为莫逆之交时,当他们无意之中各自说出自己的身世时,黎建都在听着!
陈笛秋早从爷爷陈隆那里知道了德平公的一切,而明义辉也从母亲叶涵萱那里知道了父亲胡雁秋的身世,他们彼此相认了下来。他们惊叹世事无常,他们惊叹造物弄人……他们彼此述说了自己知道的一切,但是,他们万万没留意到另外有个人默默地记下了这一切!
“明三,你父母的死当然不能怪罪于他的贪婪,也许那时他还算是一个有着崇高理想的青年。不过,那场事故却完全是他们爆破组不严谨的工作态度造成的,他或许早就看到了那个错误,或许那个错误本身就是他造成的。反正不管怎样,我承认当时他良心受到极其痛苦的谴责,以至于他成立工作组时一切都严格要求。
那个年代从上到下都不负责任的作风包庇了他,让他逃脱了法律的制裁。
而他,可能是受了良心的谴责,他发奋地表现,也终于考上了军校,读上了大学,分配到大都市里最好的研究单位搞研究工作。
只是到了后来,当这个世界跟他内心所期望的东西不一致时,他内心深处的那个恶魔终于膨胀了起来,渐渐的侵蚀了他整个的良心!他又想起了明义辉和陈笛秋的说过的那些话……几经挣扎的他终于决定挖掘这批传说中的宝藏。现在的黎建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小兵蛋子了。”
“没错!我的确实偷听了陈笛秋和明三父母的谈话。”黎建瘫倒在那里说着,“而且,有一点你说的很对——我看到了那个错误……谁让那个不懂行的领导偏要跑到我们这里瞎指挥啊!我没有告诉他,我想让他尝尝瞎指挥的苦头!但是,我没料到那个爆破点爆破后会呈几何级的塌方……”
明三呼啸着跑过去对着他的下巴就飞起了一脚,就在他仰面朝天的一刹那,文二一脚踢向了他的裆部。我看着这个被贪欲毁灭了灵魂的教授上下两头来不及顾的的丑态,心中很不是一个滋味。
“代表首长向你致敬!”一刀忽然对我做了个美国式的敬礼,随即微微一笑。
我回了一个礼,也冲他微微一笑。
有些话是不能明着说出来的。
当黎建在这里装神弄鬼的时候,陈笛秋那边早就将他调查了一清二楚,谁叫他敢在秘密军事禁地的头上玩鬼呢,只要这个鬼不玩过界,陈笛秋都可以忍让。但是,当领导的心里常常有着不为人知的苦楚,4591工程永远是他心头的一个痛!纵然他相信那是场意外,私底下他也一心想着为自己的莫逆之交去报仇,更何况黎建刚才还承认了这是他有意而为之的。
可陈笛秋不能用任何方式假公济私地去报仇啊,他是一个恨不得地球人都不知道他存在的人。他只能放任明三的胡作非为,去瞎玩,只能用那种特殊的方法将我抓过去,只能对我大开壁炉旁的那扇黑色小门,然后再让我畅通无阻从他戒备森严的小别墅里出来……现在,我为他扫除了这个障碍。该来的总会来,一切只是机缘凑巧,天数到了而已。
当然,这些只要我和一刀两个人心知肚明就够了。
“贪婪!贪婪可以让人变成魔。一个人的心里如果被这个魔占据的话他就是一个杀人的恶魔!叶懋盛变成的恶魔,你也变成了恶魔,而这一切却都是为了这个根本不存在的金银财宝……”
“不是这样的!”黎建的声音不知是因愤怒还是疼痛而发着颤,“一开始我是真心实意的要保留百合公寓,因为它是‘新艺术主义’风格的建筑,全上海只有这一座!
我叫江志英跟我一起破解这道谜,但是,在深入话题的时候这个唯利是图的家伙却认为这个宝藏根本不存在,我当时拿不出这么多的证据证明这个宝藏的存在,我说服不了这个满脑子只有钱的家伙。可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要炸了百合公寓,炸了这幢唯一的‘新艺术主义’风格的建筑!这是我绝不能忍受的!
明三,你能证明我是多么地爱这个建筑!我记得我们一起探讨过这个问题,对吗?那次我们谈得挺欢快,对吗?”
事到如今,这位教授还恬不知耻地说自己热爱这幢建筑。我冷冷地看着他,反倒觉得他有一丝可怜了起来。
“但是这个家伙不相信我!在几次三番的争吵中,他居然还嘲笑我!嘲笑我的寒酸!嘲笑我的人品!最让我受不了的是他还威胁我——我那时是多么后悔年轻时将4591工程塌方的真相告诉了他……我一直以为他是我的朋友、好朋友!
可是,不!他是商人!他是唯利是图的商人!他之所以跟我还保留着联系是因为我还有被他利用的价值!
那么,好!我就让你见鬼去吧!我可以独享这个宝藏,我甚至于还可以侵占他的财产!不错!你说的都不错!我跟白西凤联手做戏,并且买通了那两个工人杀了他,将他砸成肉泥!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我无法收手。是的!我让我的妻子提供我的指纹,这样在家属的要求下就可以避免DNA的检验。
另一方面,我通过化妆技术冒充江志英,我们本就是同乡,学他的口音根本就不在话下。他的家属在海外,我借口这桩事情不让他们回来。而在公司里,那段时期我根本就不露面,全靠白西凤传达消息或者遥控指挥。即使当初日日被司法机关叫去盘问,也因为那些部门本就不认识我,即使我妆化得不象他们也不知道。哈哈哈,所以一切就这样被我蒙混过了关!
然后,我再去国外用他的钱做整容手术,整成他的脸!用他的钱不断地赔偿我的妻子!用他的钱去填补白西凤的欲念!虽然还有许许多多生活上的小细节惹着麻烦,但是,他的妻子早就和他貌合神离了,只要我能跟她的利益达成平衡,分割些财产或者让些利给她,就能套出些诸如银行密码什么的小秘密……哈哈,一个不爱你的女人是可怕的!
‘莫比乌斯’!这是我此生玩过的最有趣、最带劲的游戏!没错,这个游戏非常华丽,华丽至极!你看看我,你能说我现在到底是江志英还是黎建,啊?你们谁能说得出这一切?!”
黎建越说越快,边说边笑,这个秘密的地下空间里到处传荡着他那变了态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