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笼罩下的新东区,幽香院大门内外的灯光如往常一样暧昧地亮着,李点水乘车来到大门外,跳下了车,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幽香院。
他天性好色,是幽香院的常客,对于他来说,尽管手下掌握着上千名女工的命运,但是搞女工也有风险,一旦遇上不肯顺从的,闹起来就有可能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再说了,女工都不解风情,哪里比得上幽香院的姑娘们,只要大把的银子扔出去,她们就会风情万种地贴上身来,笑意盈盈,曲意逢迎,为奴为婢,任君选择。
但是,这一个月来他没能再约到竹香儿,柳依依说的亲自陪酒也不见兑现,他心里不由大骂婊子无信,不过欢场无情,逢场作戏而已,他并不将这些小事放在心上,因为他很快就找到了新的目标。
小绵初来乍到,是个刚满十四岁的稚儿,甚至比作坊里最小的女工还要小,而且长相甜美,皮肤光滑弹性十足,娇滴滴的呻吟声,惹人爱怜,很合他的胃口,因此他一下子就付了三晚的定金,价格是天价,可是他居然一点也不觉得心痛。
李点水上了藏香楼,走进了小绵的房间。他早已憋足了劲,不同往常一样先喝酒调情,而是直接将幼小娇嫩的小绵搂上了床上,因为今晚是最后一晚了,他要将宝贵的时间放在床上,而不是用来喝得酩酊大醉。
直到两人都筋疲力尽,他才慢慢地从床上爬起来,坐在桌子旁,喝了点酒吃了点菜,又与小绵温存了一番,才依依不舍地与她告别,走出了房门。
藏香楼是幽香院里除了幽香阁外最高档的地方,全院最贵最漂亮的姑娘都住在这里,属于内院,不允许客人留宿,一到规定的时间必须离开这里。
李点水走出房门时,整座楼都静悄悄的,所有嫖客都走了,他已是最后一个。可是,当他走到回廊拐角刚要下楼梯时,却突然听到了一阵男子的低笑声。
笑声隐约,是从拐角后的一个房间里传出来,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有人没走,李点水心里好奇,踮起脚伸长了脖子凑近窗前一看,透过纱窗,见到一男一女正坐在房里喝酒,低声调笑。
仔细一看,他认出了这个男人,因为他也曾去过天乐宫赌钱,认得这个男人正是天乐宫的大管家老猫。
“猫哥,你这么久也不来看小娟,我还以为你把人家给忘了呢。”
“我不是要伺候大少爷嘛,所以就少来了几次,没想到竟然冷落了我的好娟儿,我真该死,以后不会了,我忘了谁也不可能忘了我的心肝宝贝呀。”
“哼,你这个死夜猫子,油嘴滑舌的,不会是又看上了哪个女人而忘了我吧,大少爷只是个小毛孩而已,有那么难伺候吗?”
“嘿嘿,也不是很难伺候,只要他一将卫府的内务大印偷出来,就大功告成了,而我也可以天天来陪着你了……”
李点水凝神倾听,听到将“卫府的内务大印偷出来”这一句时,不禁吃了一惊,一失神,身体一个趔趄前倾,“啪”地一声轻响,额头撞在了窗棂上。
响声惊动了房里的人,老猫一把推开身边的女人,一跃而起,大步走到窗前,猛地推开了窗,李点水躲避不及,只好退开了两步,看着老猫尴尬一笑。
老猫的神色带着几分疑惑,不解地问道:“原来是李老板,夜深了,为何还在此?”
李点水忙赔笑道:“不好意思,大管家,我是顺道路过,刚要离开,打扰了。”
老猫脸色稍霁,微微点头道:“原来如此,李老板慢走,夜深露重,恕不远送了。”
李点水拱了拱手,匆匆走下楼梯,老猫目送着他离去,目光突然变得如刀般锋利。
夜风凛冽,灯光昏暗,李点水出了幽香院大门,步履匆匆地走过这寂静的街道,回想起刚才老猫说的话,他已想明白了幽香院和天乐宫这个月来殷勤招待大少爷卫璁的用意。
早就听说幽香院和天乐宫都是岭南帮不公开的产业,听老猫说话的口气和他以天乐宫大庄家的身份就能随便留宿在藏香楼来看,传言的确是真的。
岭南帮不单是聚城第一大帮,还号称天下第一大帮,气焰熏天,势力之大,远胜昔日神秘的杀手组织连天鹰。李点水只是个小人物,岭南帮要对付他,只怕比捏死个蚂蚁还容易,但若不把岭南帮的阴谋尽快报知卫府,岭南帮的诡计一旦得逞,那姐夫的几个大型作坊就保不住了。
李点水的姐夫林永雄是当地富商,当年投资兴建了几个大型手工作场,与幽香院、南方客栈相邻,都是向新乐村租赁的场地。后来,城区扩建,新乐村变成新东区,卫城、赵宗师、蒲东翔三大股东买下了幽香院附近包括林永雄那几个大型手工作场在内的大片土地,在这三人当中,以卫城所占的份额最大。
当年这三大股东均有意扩建幽香院南方客栈等青楼酒馆的规模,等租期一到,就要收回林永雄那几个大型手工作场的使用权,把这个地方建成一个全聚城最大的休闲娱乐城。
但是,由于卫城退出了十三联盟,闭关钻研医术,这大片土地的所有权便落到了卫府大小姐卫蓝手里,她遵从叔祖卫域之意,不但要与林永雄继续签约,还打算将她所有土地的使用权一并租赁给林永雄,让他扩建工场规模,所以才令赵宗师兴建最大休闲娱乐城这一宏图伟业付诸东流。
随着租约最后期限的日益临近,赵宗师与蒲东翔也并未死心,与最大的黑帮势力岭南帮勾结在一起,决心阻止卫蓝与林永雄继续签约,但卫府大小姐的厉害天下无人不知,连岭南帮也对付不了,只好通过引诱少不谙事的大少爷卫璁来达成目的。
李点水喜欢玩弄女性,但决非蠢才,很容易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原由,感到事关重大,一时忘了对岭南帮的恐惧,加快脚步,匆匆朝姐夫林永雄家走去。
此时街上已全无人踪,似乎有人在若即若离地一直跟着自己,李点水越走越心慌,不时地回头张望,却什么也没发现,只见长街冷清,身后半个人影也没有。
从幽香院到林永雄家并不是很远,个把时辰的脚程,李点水已走了半个时辰,虽然没有发现有人跟踪,但这种感觉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突然前面的灯光下有人影一闪,两条人影飘落在长街上,挡住了他的去路。
李点水顿时大吃一惊,原来真的是有人在跟踪自己,只不过跟踪者一直都是走在自己前面,而不是在后面。
这两人黑衣黑裤黑头罩,全身裹得很严实,只露出一双精光闪闪的眼睛,紧紧盯着李点水,一看就知道绝非善类。
他们一步步朝前迫来,浑身散发出阴森的杀气,李点水吓得双腿发软,想要转身逃跑,一时间又提不起力气,只能颤声道:“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我们是阎罗王前的夺命无常,来送你下地狱。”
毫无情感声调变化的冰冷语气吓得李点水一激灵,猛退了两步,一跤跌坐在地上,仰着头,张口结舌,浑身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两人走到他面前,其中一人还抽出了利刃,冷冷道:“你不会孤单的,杀了你以后,我们再去杀林永雄一家,好让你们一家人在下面团聚。”
利刃举了起来,就要割断李点水的脖子,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喂”了一声,两个黑衣人霍然回头,只见长街上站着一条孤单人影,灯光的映照下,这人长发飘动,竟是个弱质少女。
李点水认出来了,在这个要紧关头喊了一声,暂时救下自己性命的少女竟是自己作场里的女工小翠!
身为作场的高级管理人员,李点水逛青楼狎妓喝花酒,大肆挥霍,骄奢淫逸,而小翠这些女工只有微薄的薪金,却日夜劳作,每天苦干至深夜才能走出作场大门。
她刚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拖疲惫的身子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没想到在这条灯光昏暗的街道上,碰巧见到两个黑衣人要下手杀害自己作场里的二老板李点水!
她原本可以置之不理,悄悄回头走开,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何况这个李点水也并非什么好人,阴险狡诈,不单欺负过自己,还欺负过很多姐妹,就算他死在了别人刀下,那也是天理循环,恶有恶报。
但内心又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拖住她的脚步,让她无法退缩,无论如何,她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此人被杀死,这瞬间似乎背后有人在推了自己一把,情不自禁地上前了几步,提起勇气,轻声喝道:“喂,住手!你们不能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