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城愕然道：“刘鎏？难道我应该认识你？”
刘鎏哈哈一笑道：“看来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我刘家医术数十年前就名震聚城，若以医术排名，我刘家才是真正的第一，你们卫家恐怕还差了那么一点点。”
卫城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恍然道：“难道你是说回春圣手刘回春？”
刘鎏仰头一叹道：“你总算想起来了，我就是刘回春之子。”
卫城道：“刘回春当年号称聚城第一名医，却心术不正，二十多年前的那场瘟疫发生时我曾上门求教，他故意避而不见，瘟疫过后，他就销声匿迹了，我再也没见过他，刘家医术因此而没落。”
卫域在一旁插言道：“原来如此，我完全明白了。”
刘鎏冷笑道：“你又明白了什么？”
卫域道：“那场瘟疫过后，我曾无意中听人说过，刘回春养了好几笼老鼠，现在我明白了，他决不会无缘无故地养老鼠。猪肺疫不会致命，那一批患病的肉猪会死，是因为他偷偷潜进别人的猪栏放老鼠咬死的。后来我想明白了，他这么做的原因就是为了引发瘟疫，制造恐慌，然后才配制的解药，医治瘟疫，趁机牟取暴利。”
卫城接着道：“没想到让我捷足先登，调配出了良方，令他的发财美梦落了空。”
卫域道：“也令他失去了聚城第一名医的称号，声望一落千丈，从此彻底沦丧为魔道。刘鎏，二十多年后，你继承了他的一切，卷土重来，精心谋划了这一场恐慌，将这么多无辜百姓置于危难之中，到底意欲何为！”
刘鎏厉声道：“大表叔，你这话说得太偏心了吧，卫城这些年来以医敛财，趁病行劫，赚取了无数钱财，每一分一毫都是民脂民膏，害的人不会比我少，难道不是沦为了魔道？聚城第一名医他已经不配做了，而这一切本来都是属于我刘家的，我现在就是要拿回我的东西，那就是显赫的声望和卫家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财富！”
卫城的脸上慢慢泛起了一层羞愧之色，缓缓道：“你能拿得回去吗？”
刘鎏不屑地一笑，道：“眼前这一场灾难史无前例，足以让聚城在今天就陷入无边的黑暗，过了今日，聚城将有数十万人或者更多的人悲惨地死去，天底下能挽救他们性命的人只有我一人。至于你，我倒是愿意给你一次机会，让你再次成为拯救万民的英雄，不过，如今这年头，英雄可不是那么容易当的，要做英雄，就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卫城冷冷道：“什么代价？”
刘鎏一字一顿道：“我要你将济世堂名下的所有分号、房产、银号票号等所有财产一次性转到我儿子名下！”说到这里，他似乎骄傲地笑了笑，才接着道，“我儿子风华正茂、天资过人，医术之高明，或许还胜过当年的你，比现在的你更配拥有卫家的一切！卫城，要财富还是要拯救万民，任由你决定，不过时间不等人，你犹豫得越久，百姓就会死得越多，你那区区的百毒丸，最多只能保住他们一两天的性命而已。”
卫城木然看了看卫域，花白的鬓发无风自动，显示出内心的激烈挣扎。
对于他来说，这真是个无比艰难的决定，他知道自己再也无能力像二十几年前那样，靠一己之力普渡众生，成为万民敬仰的英雄，眼前要救人就只有向刘鎏妥协，但他的内心深处却又十分抗拒妥协，到底是舍不得这万贯家财还是不肯认输，一时间他感到彻底迷惑了。
卫域也在看着他，目光中有责备之意，似乎在责怪他的无能，现在万民已危在旦夕，自己却还在犹豫不决，他不由深深地垂下了头，突然又猛地抬起，冷冷喝道：“好！我答应你！”
刘鎏展颜一笑，道：“大表叔在这里，不怕你不答应！那就着人快马加鞭，把你的大管家徐长风请来吧，我要当场交接后，才把解毒秘方交给你，至于我嘛，我情愿一死，给大表叔一个交待。”
卫域淡淡道：“你区区一条贱命，能交待得了吗？”
刘鎏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蒙小尘的秀发，嘿嘿笑道：“我知道交待不了，但加上她的一条命，总行了吧？你答应不追究我儿子，我才把她还给你，她可是你的小初恋，曾对你痴心一片，你真的舍得不要她吗？”
蒙小尘怔怔地仰首看着卫域，清澈的眼神里有泪花闪动，似乎带点哀伤，又带点失望，因为自己曾经魂牵梦萦的人在多年后相见时竟然彻底地将她忘记。
这两道略带哀怨却又十分清澈明亮的眼神如闪电般一下子穿透了卫域所有的沧桑，撕裂了尘封已久的记忆，眼前的蒙小尘渐渐变了个模样，慢慢浮现在脑海里。
十多年前，有一伙人贩子潜入了聚城掳走了十几个如花似玉的少女，案情迅速报到令府，细心的少年令主卫域经过多方面的勘查，掌握了这伙人贩子的行踪，单枪匹马追出聚城，终于在数百里外的一个小镇上截住了他们，将他们尽数毙于刀下，救出了这十几个少女。
这十几个少女中最小的一人才十二岁，她就是蒙小尘。
那时她牵着卫域的手，仰头看着他，认真地道：“等我长大了，我一定嫁给你。”
就是现在这两道清澈如水的眼神，仿佛十几年来从未变过，但是她一等十几年，最终却未能嫁给他，两年后卫域就率军北上联宋抗蒙，而且一去十余年，早已把她忘得干干净净了。
尽管蒙小尘对自己情窦初开时的完美情人一直念念不忘，但生活的艰辛令她无法空守着一句承诺永远不变，就在四年前，为了更好地照顾瘫倒在床的老父亲，蒙家招了一个外地的小伙子做了上门女婿。
小伙子善良勤快，对蒙小尘也很好，就是命太短，去年得了一场急病竟然不治身亡，就这样丢下了蒙小尘和还不到两岁的儿子，令蒙小尘一家的生活更加雪上加霜，这个柔弱善良的女人，命运竟然如此多舛。
卫域从她那哀伤的眼神中读出了她内心的辛酸，不由暗叹了一声，道：“你放开她，我答应你。”
刘鎏笑道：“如此凄美的爱情，没办法不打动你，不过我不怕你不答应，我还有一个更大的筹码，刚才只顾着跟你讲故事，差点忘记把它拿出来了。”
卫域淡淡道：“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刘鎏又笑道：“方才你拿了我的一颗暴尘眼，那是最小的，威力也较小，现在我给你看一颗更大的暴尘眼。”
他说着，手放进怀里掏出来一颗拳头般大的水晶球，托在手心里轻轻晃动，晶莹剔透的球体内隐约有水在流动，远远望去，流光溢彩，奇幻艳丽而不可方物。
“只要它嘭地一声炸开，致命毒烟就会漫天弥漫，迅速扩散，不但祠堂四周的几百名捕役士兵立刻粉身碎骨，就连这方圆数里内的百姓也会受到波及，非死即伤，威力够大了吧，卫域、卫城，这是我殚精竭虑研制出来的秘密武器，本来我可以高价卖给大蒙军方，但是我没那样做，因为我要用它来做筹码，和你赌一赌。”
卫城脸色铁青，冷冷道：“赌什么？”
刘鎏丢开架在蒙小尘肩头的长刀，从怀里摸出一个暗褐色的小葫芦，道：“二十五年前，我父亲败在你手下，最终压抑而逝，到死都念念不忘。这个小瓶子里盛液体就是当年我父亲研制出来的鼠毒，当然，经过我的改进，病毒已有所变化，你现在把它喝下去，只要你能在两天内研究出解药，保你自己一命，那这次还是你赢，我就把这颗暴尘眼白白送给你。”
卫城的脸色愈发难看，瞳孔慢慢收缩，紧盯着他手上的那只小葫芦，默然不语。
“怎么样，敢不敢赌，就凭这颗暴尘眼的威力，值得你冒险一试吧？”
刘鎏一手托着暴尘眼，一手举起小葫芦，一面不停地催促着：“怎么啦！没胆喝？到底是什么使你变成了懦夫，是财迷心窍了吧？你看你现在的样子，从头到脚哪里还有半点医神的风采，连我都替你感到羞愧，你少年时的智慧、正直、热血呢？跑哪去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