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一路前行,又经过了大半个月的急行军,才到达紫瞳关。刚抵达紫瞳关,等候已久的紫瞳关副将柳瓒便如蒙大赦,立即来到襄王军帐中,“殿下,周将军已经领兵出关救援范将军十日未归,范将军生死未卜,请求殿下速速出兵救援。”
柳瓒一番语无伦次的话说完后,襄王立即意识到了情势的危急,周将军便是紫瞳关总兵周尊,范将军是皇帝派来调停关外牧族纷争的统兵大将范恒。
数月前,紫瞳关外牧族混战,皇帝派征西将军范恒领兵出关调停。范恒驻扎在关外金凤岭附近,震慑了反叛的牧族。经过几次镇压,反叛的牧族请求投降。孰料这只是让范恒放下戒心的计谋。范恒中计,被偷袭得手,败绩后被重重围困向紫瞳关求援。
周尊得到范恒被困的消息立即出兵,却也是销声匿迹。柳瓒只是范恒的副手,早已没了主意,此时见到襄王,心中百味杂陈。
襄王本以为调自己前来是让自己去清扫残敌,一如以往一般。未曾想此次自己却要成为出关作战的主角,不禁兴奋异常。
不需要多说什么,柳瓒已经为襄王准备好了兵马以及粮草辎重。范恒不在,镇守紫瞳关的重责便落在了他的肩膀上。两万精锐步卒和三千骑兵已经是他能调拨给襄王最大的支持了。
在紫瞳关内休整了一日,便要率军出关。此时几名身着黑甲的信使快马来到了紫瞳关,“上谕!”
守关士卒不敢怠慢,忙带几人来到了襄王面前。
“上谕!紫瞳关战事紧急,命襄王孟松总制隆州及紫瞳关军务,出关平乱。”信使将上谕念完,便立即将严肃的神情放下,来到襄王面前行礼道,“殿下,小人多有冒犯,还望殿下恕罪!”
襄王接过了谕令,有了这道谕令,他便可以调动隆州以及紫瞳关内外所有兵马,“父皇还有何训示?”
“陛下只是让殿下谨慎用兵,切莫大意!”说着从怀中掏出两枚半块的兵符交给了襄王。
说完这些,信使便匆匆离去。
赵信与虞燧陪同襄王接旨,此时也意识到这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出征。如此重担第一次交托给襄王,这不但是信任,更是考验。
“仲言,你留在紫瞳关守备,不得有误。”襄王对赵信下令之后,又转身对一旁的柳瓒说道,“柳将军,本王要暂且收回紫瞳关兵权,你可有异议?”
柳瓒忙说道,“陛下已经下旨殿下总制紫瞳关,末将哪会有什么异议。”
柳瓒看着襄王手中的兵符,恭敬非常。
兵符由精铁打造,雕铸蛇信花图案。一分为二,一半用于大规模调兵或紧急时接管兵权,掌握于岐淮华章宫,代表着最高权利;另一半则用于将领对辖下士兵的指挥,掌握于统兵大将手中。
“紫瞳关副将柳瓒,随同本王出征。”
“末将遵命!”
紫瞳关常年战备,多调拨两万军卒和辎重粮草也不是难事,只不过多花费了一日而已。
第二日清晨,襄王下令三更埋锅造饭,随即开拔出征。
紫瞳关外便是茫茫逐鹿原,十年前在这里发生的那场惊天动地的战争留下的创伤已经被岁月抚平。树欲静而风不止,那一战定下的生存规则再度受到挑战,而刚刚出关的这些披坚执锐的士卒则要去维护这秩序。
“吉炜,”襄王自出关后便心事重重,“你认为我们应当直接前往金凤岭吗?”
虞燧想了许久,才答道,“前两日派出去的侦骑已有回音,范将军确系被困于金凤岭以南的黄石堡,周将军却下落不明。若此时直接前往金凤岭,恐有中伏之患。”
襄王皱眉道,“的确如此,更何况金凤岭是险要之地,若是与青鸾部有所囹圄,也不好收场。”
“以末将只见,当稳步进军,待探得确切虚实后,以求得一击中的。”虞燧答道。
襄王点了点头,便下令朝着金凤岭稳步行军。
原以为金凤岭的消息需要等待些时日,谁曾想次日便有二人来到了襄王营中。二人正是从黄沙堡趁夜突围而出。
“殿下,范将军,周将军以及不愿随同叛乱的牧人都被困在黄沙堡,周将军身受重伤,求殿下速速发兵解救黄沙堡困境!”
得到这情报,襄王立即找来了虞燧,“你怎么看?”
虞燧细细思索了一番,“刚刚末将已经细细盘问过二人,二人可信。但电线不得不防,末将以为,不如让末将先行带人马前行以为先锋,殿下后军跟进更为稳妥。”
襄王随即点头应允,“本王的亲军这就交给你了。”
“殿下身边虚有体己的士卒跟随,末将领着左骑前去便可。”虞燧听到襄王的话便答道。
“只是不知道你压不压得住左骑的两名千夫长。”
虞燧微笑道,“殿下多虑了。陛下已经任命殿下总制此地军务,只要殿下命我为先锋,他们哪个敢不服从。”
襄王点了点头,“你还需要谁来助你一臂之力?”
“末将只带蓝絮便足够!”虞燧的回答充满了自信,“经历与马贼的一战,这小子已经脱胎换骨。正如当年陛下所说,良将是沐浴敌人鲜血成长起来的。”
“万事小心!”
虞燧得了将领便带着两千骑墨骑左卫先行出发,离开紫瞳关上百里之后,四周便只剩下了稀疏的杂草,毫无生机。莫说是牧族的踪影,就连走兽都难见一只。
蓝絮第一次深入大漠,不禁显得兴奋起来,从季川庄带来的郁结心情一扫而空。“大哥,这里好辽阔!”
“这里可是上天划定的战场,你永远也想象不出这片土地下埋着多少枯骨。”虞燧自从领兵之后,便神情庄中严肃,腰上挂着的酒葫芦再也未曾打开过。
“这里……”
“历朝历代,南方朝廷与北方部族的战争便大多在这片土地上。光本朝立国以来,便有开国时的逐鹿原血战和乾狩北征这样动辄三十万人马以上的大战……”
听着虞燧的介绍,蓝絮对这片大漠背后的故事憧憬了许多。
就在如此气氛之下,虞燧带兵向着黄沙堡行军了五日。第六日清晨,大雾漫天,拦住了虞燧的去路。两名左骑的统兵千夫长,郭子飞和何广晔便找到了虞燧。
何广晔开门见山,“虞将军,今晨大雾遍野,而且此地离黄沙堡相距旦夕,将军不得不防。”郭子飞也在一旁附和道,“何将军所言末将亦以为是,虞将军不得不防!”
“你们是怕本将白白折损了你们麾下弟兄的性命吗?”虞燧轻挑嘴角,问道。
二人面面相觑,不料虞燧如此直白,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
“本将为紫瞳关军务总制所任命先锋,你二人只管听令便是。其他事宜本将自由计较,退下吧!”
二人见虞燧如此态度,只得抱拳拱手,退了下去。边退互相都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杀机。
“大哥,我们自己的人马只有不到百骑,他们若真心抗命该如何办?”蓝絮看到二人略带愤怒的眼神,问道。
虞燧自信地说道,“只要我最后取胜,他们自然无话可说。而且我已经派人递书信给殿下,让他奔袭而来。”
接着,虞燧又补充道,“入风,这片浓雾当中,我似乎听到了野兽的咆哮。”
郭子飞与何广晔的担心并非毫无来由,在这片浓雾当中,一个巨大的陷阱正等待着他们。
“报,前方发现大量马蹄印,应是有大股骑兵逗留!”
“报,前方十余里处发现有营帐。”
“报!殿下已急行军率军赶来!”
“报,有一大股骑兵前日从黄沙堡离去!”
……
一个个侦骑先后来到虞燧面前报告着消息,他终于作出决断,“令所有将士做好冲锋准备,只待浓雾散尽便随我冲锋!”
一炷香的时辰之后,战马嘶鸣声响起,潮湿中带着阵阵令人作呕的腥臊之气。不仅来自战马,也来自那些为了浓雾中不怀好意的骑兵身上。
就在浓雾散去之时,虞燧的左骑骑兵发动了冲锋,一时喊杀震天。
隐藏在暗处敌军见倾巢而出扑向了他们布下的陷阱。狩猎双方都视对方为猎物,而猎人的身份只有最后时刻才会揭晓。
浓雾散尽,这些部族骑兵发现他们的陷阱中除了纷乱的马蹄印和被踏得稀烂的营帐外什么都没有。“怎么回事?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离开?”
就在他们失落陷阱落空之时,前方都传来了战马奔腾所带来的震动。虞燧与蓝絮从前方杀了回来,这正是虞燧的考量,利用左骑疾如暴风的速度打乱叛贼的计划。
此时虞燧带着军骑与另一股骑军自两侧猛然杀出,如鹰隼捕杀平原上慌乱的野兔一般,一击毙命。蓝絮骑在马上,已经没有了初次上阵时的青涩感,在虞燧身边同样屡屡杀退敌军。
“我们只想活命,天寒地冻你们让我们上哪里去,先皇允诺会对我们好,难道都是谎言吗?”牧人的哭喊在这些猎杀者心中丝毫掠不起一丝波澜。
“逐鹿原上的秩序百年前便已定下,违背者,杀无赦!”虞燧的话不带着任何感情。
这些牧人为什么作乱,为什么反抗王朝对这片土地的统制,这些猎杀者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虞燧与他手下的军骑,此时还丝毫看不到他们眼中那些乌合之众在被马刀划破皮肉前恐惧哀求的眼神。
战场上,他们的使命便是杀戮,一切手持兵刃的人都是他们的敌人,或是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