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一晃间,数年过去了。
辗转着的城市,也已走过了三两座城。
写书,也终于开始有了正常的收入。和那些成名的大作家是没法比的,也就是工薪族的工资水平。
但对于我和妻子而言,知足。
我们的默契,不准备把人生浪费在没完没了的追求之上。
而曾经意乱情迷的过往,已经遥远的仿佛是中世纪的贵族礼仪,任凭如何绚烂,也已模糊一片。
人生,真的不需要那么复杂。
不是每件事,都需要强加一个『身不由己』的理由给自己。
『好人卡』只适合校园,不适合人生。
“老公,行李已经打包好了。你,真的要带我去年会吗?可是我又不是作家,连书都读不太懂……”
“没什么好在意的。当做旅游就行。”我从妻子手上接过行李箱,另只手拉着妻子,前往编辑部安排的年会地。
火车站依旧人潮汹涌,国际大都市总是这样,我想就是十年后,人口进入负增长时代,大都市里,依旧会这样满满当当的人满为患。
相比之下,我还是更喜欢当下的游历生活。
先带着妻子到商场里一同置办身合适年会的着装。
“哎呀,老公,这小洋装的裙子好短,我们练功夫的人走路步子大,很容易走光的。”妻子站在试衣镜前,左摇右摆,显然很喜欢身上穿的这件奶白色的精致丝绒小洋装,只是或许太精致了些,连裙子的长度也坚守着黄金分割比例的法则,把腿和身体的比例狠狠的划分开,让性感尖锐的像一把吴钩,弯着人的心,随着裙角晃动,忽上,忽下。
“那就加一件牛仔短裤吧。服务员。”我给出了建议。
妻子的腼腆让我觉得有趣。
我其实并不在意妻子的穿着会过于性感。
当然,也不会喜欢。
小洋装,布鞋;休闲西服,布鞋。
她不喜欢穿高跟鞋,我不喜欢穿皮鞋。
那就不穿好了。
时尚这东西,我搞设计那会儿都快把耳朵听出茧子来。
自己开心,才是真的时尚。
年会场地到了。
同行间聊天免不了商业上的东西,或者故事的架构类的专业议论。我附和着聊几句便礼貌的退出了人群。
我写书的道行还太浅,一起聊天,也提不出什么有建设性的建议。而且妻子不懂这些,听起来都不懂,一定会感觉无聊。这里又没有她熟识的人,所以会分外难以融入,进而觉得寂寞,觉得被冷落。
她不会怨我,但难免会多出来些胡思乱想。
我多数时候习惯了深思熟虑的思考,这些事情都是我事先就考虑到的,所以这时候自然不会让妻子觉得难捱。
我带她来这里,其实只是想让她分享我的快乐,一起快乐。
如果她没能开心,我和别人再如何谈笑风生也毫无意义,本末倒置了。
“怎么样,喝的惯吗?红酒的味道。”我拉妻子到一个没人注意的角落,微笑问她。
“……还好。”妻子回答我。只是她之前每喝一口红酒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微微皱眉,显然是喝不惯的。
“虽然不是拉菲,也不知道确切的年代。但也一定不是便宜的红酒,在红酒里,我们喝的,已经算是口感极不错的了。”我一边说一边打量妻子的神色,看着她钟摆一样飘来荡去的瞳子,微微一笑,接着说,“但是呢,这种青涩的味道其实并不是红酒最好喝的味道。红酒,还有另一种喝法,那才是最好喝的。想尝尝吗?”
“真的好喝?”妻子被我勾起了兴趣,好奇看着我,只是话一出口,就仿佛说漏了嘴的孩子,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当然,你一定会喜欢喝的。”我说着唤住一个场所的服务生,让他为我带来了一个冰桶,还有两瓶冰红茶。
红酒加冰红茶……
说实话,在真正懂得品味红酒的人面前,这样喝红酒,可能会被骂。
但这和我们没什么关系。我可从来没说过,我懂得喝红酒。
红酒是配合吃西餐的。
我和老婆是吃中餐的。嘿嘿。
老婆喝到基本和冰红茶没多大差别味道的红酒,终于开心了,笑起来。我也笑起来。
正在我们自得其乐,笑的不亦乐乎时候,一个穿着精致小礼服的女孩走到了我的面前。
“喜凡,好久不见。”她开口对我说。
“我们……认识吗?”这是一个我很陌生的女孩,尽管她有着妖娆的身材,标致的容貌和精致的妆容,但我确实不认识她。
“哦,忘记了自我介绍,我叫陈美倩。”她伸出一只手。
我礼貌的伸出手和她握在一起,只是轻轻拂了一下。
“虽然这么说很不礼貌,可我还是不认识你。你确定,不是认错人了吗?”我问她。
陈美倩微微摇头,轻轻抿下一小口杯中的红酒,优雅的笑着说道,“伍箜泽,我是他的妹妹。”
“哦?”我淡淡应了她一声。
伍箜泽是我昔年的好友,但已经有数年没有再见了。倒不是刻意。只是我们的人生路并不在一个方向。
我想,一辈子也不会再相见了。
但就算是一辈子不再见,好友仍是好友。——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他和我最不一样的一点。是我是穷光蛋,他是有钱人。
“有什么事吗?”我的戒备心瞬间燃起。
我和伍箜泽不可能相见的。这是我们的默契。
如果有人以他的名义和我相见,无论是谁,我根本不会相信。
如果一定要让我相信,我只会相信,那是一个包藏祸心、企图对我朋友不利的恶人。
“没什么啊,只是和你打个招呼。顺便想问你一下,我哥他最近还好吗?”陈美倩说。
我笑了,冷笑。
虽然我的人生并不在追名逐利的人群中,可这不代表,我不具备应对这些人的能力。
我只是懒,嫌麻烦而已。可并不傻。
“你可以自己打电话问他。”我回答。
“电话打不通。你也知道,他总是弄丢电话……”
“别这么说,我和他可没你想象的那么熟。最起码,你刚刚说的事,就是我不知道的。”
“你真幽默……”
“你也很幽默。”我回应道。
“……你,似乎是在戒备我?”她有意无意的靠近我,从光线投射的角度,我可以清晰看到她精美的侧脸和性感的锁骨,当然,还有事业线。
一个很懂得自己魅力的女孩。
但我可不是个处男……
并且不好色……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而且……这可不是一个聪明女人会问出口的,傻问题。”我微笑看着她。
“讨厌,你在调戏我。”
“你又误会了。我要调戏女人,只会用手。用口的是君子,不是我。”
“好吧好吧,败给你了。”陈美倩做出一个讨饶的姿态,小女儿风情尽显无遗。不得不说,风韵不错。
“真不知道我哥怎么会和你这么无趣的人成为朋友。下次看到他,帮我问个好,最好帮我劝劝他,有关商业方案的……”
“停。我见不到他。就算见到了,也不会提和钱有关的事情。你还是找别人吧。”
“不会让你白帮忙的……”
“有守诗送给你。”我再次打断她。
“哦?什么诗?你自己做的吗?”她说到这里,眼光似无意的瞟向我的妻子。那一眼里的风情,藏着什么味道,没有女人会不懂。
我心中冷哼一声。
只可惜,她这招『祸起东墙』根本用不到我的身上。因为我和我的妻子是以绝对信任彼此为前提而结婚的。况且,我也不会做出任何对不起她的行为。不过是言辞间的陷阱……
我的妻子,要听我的话。
“不炼金丹不坐禅,不为商贾不耕田,闲来写就青山卖,不使人间造孽钱。”我念出唐伯虎的立志诗。
“……你想说什么?”陈美倩看着我,眉目间隐隐孕起怒意。
但我可不是个对任何女人都会怜香惜玉的多情种。
“我说,肮脏的造孽钱,我不赚。”
“肮脏?你竟然敢说我肮脏!别以为你认识我哥有什么了不起,你信不信我让我哥一辈子不搭理你!你这个……”陈美倩恼羞成怒,指着我,斥责,仿佛受到多么严重的侮辱。
“我从来没说过我认识伍箜泽,都是你说的。而且,我和伍箜泽,本来就一辈子也不会再相见的。你连这个都不懂,还想从我这边来利用,搬弄是非?看来,你真不是个聪明女人。”我说完再不理她,拉起妻子的手走开。
“你们在说什么?”路上,妻子不明所以的小声问我,“她,是不是你以前的女朋友?”
“不是。放心吧,我的妻子就是我唯一的女人。糟糠之妻不下堂,我不会有别的女人。”
“患难见真情。一个没有共同生活、共同经历、共患难过的女人,哪里谈得到珍惜。”
我回头再看了一眼那个似乎被我骂的有些狼狈的女人。其实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在利益驱使下,比她的行径更恶劣、更可恨、更可怕的人,太多太多了。
只是,这些都不是,她他可以利用我,伤害我在乎的人的理由。
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是,包括我自己的。
我能为伍箜泽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永远不再打开那扇沟通彼此的门,让门的两边不再关联。
他,将成为我人生里的一个谜,一个任何人都别想弄清楚,也包括我自己的,『谜』。
各自安好。
如此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