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位。”茶点点自觉得做了助理兼秘书的工作，让会议室等待的应聘者按次序接受面试。
一位女应聘者走进马易的办公室，穿着乳白色的套装和同样颜色的高跟鞋，长发乌黑柔顺，脸蛋白晰圆润，马易低头看到短裙下露出优美细腻的小腿，心里先给了她一个八分的印象分，一分是因为人有些胖，可能是婴儿肥，还有一分是人显得有些慵懒，大公司可以当金丝雀养但是并不一定适合公司现在的情况。
两个月的时间，马易已经为自己挑选了今后公司的业务骨干、骨架，是不是也要招一个只为自己服务的秘书呢？他想起杨老板的话，没有床的办公室，没有秘书的老板，都是不合格的。
等微胖的女生开始介绍自己，马易才反应过来，这个女生是来应聘策划的。不是应聘秘书的啊，马易心里笑笑，告诫自己公司还没真正走上正规，不应该享受太多。原来这个自称小白的女生喜欢玩游戏，因此辍学只身来到花城碰运气，但是她没有经验也没有学历，很难找到给她试一试的地方。马易也是一样的想法，会玩游戏和会做游戏是很不一样的两件事情，他告诉她公司还在招助理秘书一类的，那样的职位可能更适合她。
没想到小白虽然失望，但是很干脆的拒绝了文秘这一类的职位，她试图让马易明白自己只想做游戏，不要钱都行。
不要钱你吃什么，住哪里？马易不可置否，心里盘算着是不是以策划的名义把她招进来，然后当作助理秘书培养，但是前提是这个女生好培养、好调教：“做游戏策划听着轻松容易，其实很累的，程序加班也要跟着加班，美术加班也要跟着加班，还得赔笑脸把程序美术当祖宗哄着，更重要的是多和主管沟通，最终要协调各方把事情解决了，这是态度方面。”
“技能方面策划虽然不像程序那样要求高等教育，或者美术那样的动手能力，但是知识面要广，要跟得上思路。你觉得这些你多久能做到呢？”
“我会努力……一天达不到老板的要求，一天不拿工资……”
“不拿工资你吃什么？”马易忍不住说出口：“不难工资你住哪里？不是口头说说那么容易的。”
“我有钱，够我吃饭了。”小白的语气有些倔强，这和她慵懒的气质和白白胖胖的体形有些不搭：“至于住的地方，我现在住在同学宿舍，而且我听说策划忙起来都在办公室睡觉的。”
“我什么都可以做。”她重复了好几次这句话，这一次还重重地点头表示强调：“我说到做到。”
她双拳握紧搁在裙子上，期待着马易的回答。马易用力偏了偏头，说道：“脖子酸痛，这是做策划的职业病啊，你爱玩什么游戏，给我看看。”
小白连忙掏出自己的手机，走到马易老板椅旁边，微微躬身说道：“我喜欢三国类的，您看……”
“女生喜欢这个少见啊，你说说哪里好玩……”
“我觉得……”
“你觉得这游戏盈利点在哪里……”
“我觉得……”
“脖子好酸啊……”
“我觉得……呃……我帮您揉一揉吧……”
“你会按摩……”
“略懂……”
“哈哈……略懂这两个字你都知道……不错……舒服……下周来上班吧……”
十年前，父母双亡的李浪来到花城，在临街在租了一个小店面卖保健品供养自己的妹妹李湾上学。他同龄人要成熟了很多，很早放弃了上学在社会上打拼，没有行医的资格全靠兴趣收集偏方，平日更多靠卖计生用品和情趣产品挣钱糊口。他的妹妹已经是邻家有女初长成，考上了花城的大学，李浪从来不让她为钱的事情发愁，也不让她接近自己做的事情，这些脏活、累活，是男人做的，妹妹做个无忧无虑、不知人间烦恼的小公举就好了。
他咬着牙没有在城中村租房住，也是为了妹妹的成长环境和安全考虑。他的妹妹李湾其实知道自己的哥哥特别辛苦，这一天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忙碌的背影，生怕说起的事情让他不开心：“哥……”
“嗯，晚饭马上就好。”李浪系着围裙、挥舞着炒菜勺，头也不回地说道。
“哥，今天我以前的同学求我一件事情，我没好意思拒绝。”李湾看着厨房里面的哥哥，为了照顾自己，他真是又当爹又当妈什么都学会了。
“什么事？”马易拎起炒菜锅，把热乎乎的菜盛在瓷盘里面，端出来放在桌子上：“盛饭，准备吃饭。”
李湾乖巧地去盛饭，讨好地说道：“哥你还记得我同学里面有个叫小白的吧？”
马易解开围裙，坐下来说道：“哪个小白？哦，那个小白啊。”
“嗯，就那个小白，她也来花城了，没地方住，想到我们家蹭一段时间。”
“我记得她家不是挺有钱的吗？过来旅游吗？”
“不是，你听我说哥，小白她是逃家了……”
“什么逃家？说人话。”
“……小白她是离家出走，和她爸妈闹别扭呢，身上当然没多少钱。以前上中学的时候，她还帮助我好几次，所以我也就没好意思拒绝。”
李浪皱着眉头，嚼了一块肉片，然后说道：“咱们这个地方太小了，就算她和你挤在卧室睡，平时我在沙发睡她一个女孩子……”
“我也是女孩子……”
“那能一样吗，你是我妹妹。”
“我跟她讲了，她说没关系，她会注意哥哥的作息时间避开的。”
“……好吧，不过这总不是长久之计。”
李湾笑了起来，双眸明亮，其实小白说的是男人那点事儿她都见过，再过两个月把她的老板搞定就可以找房子住了：“谢谢哥哥，小白说以后就在咱们这附近住，互相照应方便嘛。”
“啧，”马易不知道是感叹还是品产菜味：“还互相照应，一个是无知少女，一个离家少女，谁能照应谁啊？”
深夜，周米拖着一个编织袋回到城中村的狭窄巷道，最近昏暗的家中。他可以在三秒钟之内闻不到室内阴晦的空气，穿过一地的瓶瓶罐罐来到墙角一个破烂的席梦思床垫前：“爷爷，我回来了。”
“哦，”床上的老人睁开浑浊的眼睛，咧开嘴笑道：“今天捡了几个瓶子？”
周米抖了抖手中的编织袋，哗啦啦的，高声说道：“很多，而且我今天找到工作了，是一家游戏公司，做程序的，实习的薪水就有五千。”
“哦，”老人颤巍巍地致其身体：“五千……那是多少……唔，顶我捡多少塑料瓶子了，呼呼……”
黑黄而透风的牙齿呼呼的笑着，他已经记不清眼前这个小周米是多少年前自己捡到的，后来他考上了大专，今天又找到这么高工资的工作，真是捡到宝了。
“爷爷，”周米蹲在地上，把编织袋里面的瓶子拿出来捆好，明天把爷爷和自己一个星期捡的东西一起送到废品回收站去：“明天我请你去吃麦当劳，以后你就不用出去捡垃圾了，以后你就养老吧。”
床垫上的老人低声呼呼地笑着，眼里光泽突然明亮起来，然后又慢慢暗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