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碧绿的柳丝在微风中摇曳，游艇静静地停靠在岸边。江面上滾动着一层层桔红色的光波，那是晚霞为松花江涂鸦的浪漫彩绘。
从来不知道，江畔的落日是如此的美丽。冰儿来冰城已经五年头了，却很少到江边游玩，因为文工团大院距离这里太远，也因为平时没有这份闲情逸致。今天，她挽着哥的手臂一起漫步江畔，一起欣赏落日，一起感受重逢的喜悦，冰儿被幸福包围得满满的。
“哥，以后咱们可以经常来这里看日落吗？”
“当然了，只要你有时间，我就能陪你。”
“过两天，你就正式上班了，还能陪我吗？”
“我们这个工作不会太忙，一个机械厂的技术科，学的专业恐怕是没有用武之地了。我想，八小时以外的时间我是可以自由支配的。”
“对了，哥，你是学什么专业来的？小燕子她们问我，我说不清楚，被她们好一顿数落呢。”
“量子物理。”
“什么呀，物理就物理呗，还什么靓仔靓女的，很不稳重哎。”爱军低头瞅瞅冰儿，发现她真的把量子当作了靓仔，忍不住哈哈大笑：
“我说冰儿、冰儿，你简直太能搞笑了，人家那叫量子物理，力量的量，孔子的子！天呐，你，哈哈，你怎么能想到那个靓仔上去呢……”
冰儿想想也挺可笑了，她冲哥做了个鬼脸儿，挎着哥的手臂继续向前走。
冰儿仰脸望着哥的侧脸，高高的挺挺的鼻梁，被晚霞的余辉镶上一道金边，很美。在冰儿的心目中，哥就是诗一般的男人，就是一个镶了金色光环的人，永远是一个发光体，他温柔，体贴，聪明，从小学习就好，再难解的题到了他那都是小菜一碟，冰儿能在那所破旧的毛坯房和砖瓦房里生活了十一年，就是靠着这个发光体散发的光和热存活着。
走了太长的路，冰儿的腿有些发酸。爱军找了个条椅他们坐下。
“别光唠我的事了，冰儿，你怎样，过得好吗？”冰儿的眼神有些游移，她不知道该说好，还是不好。爱军觉得有些不妙，追问道：
“怎么，出问题了吗？是个人生活问题？”爱军关切地望着冰儿。冰儿一口否认：
“什么呀，哪有什么个人生活！”她顿了顿，“我们团最近在搞改革，说是为了适应市场经济。哎，一批年龄偏大点的演职人员内退了。剩下我们这些人的工资也不是全额开，据说财政给拨一半，另一半要我们自己创收。”
“这样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我倒觉得这样改革或许你们未来的出路会更宽。”爱军对这件事的看法却大大出乎冰儿的意料。
“问题是，我们不光是工资总额被降了一半，就连每年的经费开支也降了三分之一呢，这以后我们要演出的服装道具什么的都解决不了，还创什么收，鬼扯吧。”冰儿真是心灰意冷。从前，她以为进了文工团就是端上了铁饭碗，一辈子的工作都解决了，现在看来，一切都在变化当中，未来的命运是怎样的，她一点把握也没有了。
爱军看出冰儿的忧虑，他笑呵呵地对冰儿说：
“别把事情只往坏的方面想。辩证法说，任何事物都有它的两面性。暂时看来这样的改革会给你们带来一些损失，但是，从长远来看，也不一定是坏事，这也可以让你们这些演出团体尽快适应市场经济呀。”冰儿瞪大了眼睛，她听着哥的这套宏论怎么这么新鲜呢。忍不住问：
“我记得你是理科出身，什么时候改成政治家了？”
“哈哈，不是我改政治家了，我刚才说的这些道理在南边根本不是什么新鲜东西，那里的人思想要开放多了，回来这些日子我就经常觉得憋闷的慌，好像我的思路想法和大家的总是不合拍。我觉得这里比南面的人在观念上要差了十年。”
“有这么严重？”
“绝对有。”
太阳已经回家睡觉了，江面开始吹来丝丝凉风。爱军把冰儿从椅子上拉起来：
“咱们走吧。”
冰儿像从前一样，顺从地跟着哥往回走。
冰城国际大饭店的多功能厅里，正在举办一场规模盛大的欢迎宴会。全市各界名流云集在这里，甚至连市里省里的大人物也到场了，而晚会的真正主角却是一个海外投资集团的总裁，一个地地道道的娱乐界大亨。
在多功能厅旁边的一个小接待室里，二十几名文工团演员已经换好了服装，正在等待联欢会的开始。
冰儿这几天可忙得要死，为了今天这场只有半小时的节目，她们实实在在地忙活了半个月。没办法，上面交待了，节目虽然少，但意义重大，这是我省我市招商引资的重大项目，为了适合外商口味，他们的节目不能含有政治因素，必须是纯娱乐性质的歌舞节目。这下可把编导们忙坏了，以往的演出要求全部是需要紧扣晚会主题，政治性强，内容健康向上的，而突然间换了这么个要求，现有的保留节目是没有合适的了，只有重新创作排练一场节目。冰儿今晚要表演三个节目，一个歌伴舞，一个群舞，一个双人舞。
大厅里传来一阵热烈的掌声，这时一个晚会组织者传过话来，讲话结束了，演出马上开始。冰儿他们一个接一个进入宴会大厅。
第一个节目是在峰编排的舞蹈《西班牙斗牛士》，六对青年男女，踏着探戈舞步在舞台穿插行进，激昂的音乐，纵情的舞者，给观众们带来一股强劲的震撼，观众们报以热烈的掌声。几个节目过后，轮到冰儿和再峰的双人舞《雨中情》了，这是一个歌颂爱情故事的现代舞，在峰的舞姿雄浑大气，功底深厚，而冰儿的舞姿柔美缠绵，凄婉动人。再配上小提琴优美的弦音使整个大厅里的人们都在为这对浪漫而传奇的恋人所憾动。当音乐高潮到来时，在峰将冰儿高高地抛向空中，观众们大惊失色，只见冰儿落下时被在峰稳稳地接在怀中，造型，结束。这时大厅里所有的观众兴奋地站了起来，已经跑下台的冰儿听到身后传来经久不息的掌声。主持人不得不把她和在峰又一次请出来向热情的观众谢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