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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旧事重提

王庆绪

赵峰是南都音乐学院的教授兼钢琴师,退休后,人闲不住,就去少年宫给孩子上课,遇到特殊的还得上门去教。

这天,赵峰来到瀚城花园302号别墅,给一个叫苏阳的孩子上钢琴课。这是一个已经学了两年钢琴的孩子,过去的老师辞职了,苏阳妈妈王晓玲便花重金从少年宫争取来一个老师上门教授的指标。

赵峰按响门铃,苏阳妈妈开了门,见到赵峰,她热情地打过招呼,然后向着屋里喊道:“阳阳,老师来了,学琴了!”

可连喊了两嗓子,却不见苏阳出来。王晓玲来到卧室,见苏阳正在专注地看着一本书,根本没有听见她刚才的呼喊,一气之下,便夺下他手里的书并摔在地上。那是一本文学杂志。

苏阳被他妈妈扯着耳朵拉到钢琴边,赵峰开始教他弹奏,可苏阳好像还沉浸在刚才书本的情节中,弹奏一点也不着调,而且手指像钢铁一样坚硬。赵峰叹了口气,对王晓玲说:“孩子不在状态,今天就教到这里吧!”说罢,夹起皮包走了。

赵峰走后,王晓玲心里十分生气,就开始数落孩子,数落完,又开始讲自己当年失去上音乐学院的遗憾,企图以此来感化孩子。

经过妈妈一番苦口婆心的说教,苏阳答应下次一定好好学琴。王晓玲脸上露出了笑意。

此后,苏阳便专心地跟赵峰学琴。

两月后,赵峰再次来到王晓玲家,王晓玲高兴得手舞足蹈,赶忙像往常那样敬烟、倒水。可这次赵峰既没有接她的烟也没有喝她的水,他示意王晓玲坐下。此时,苏阳还在自己的房间里。

赵峰对王晓玲说:“王女士,我实话告诉你,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我发现苏阳这孩子对音乐不感兴趣。我想你是不是停止让他学琴,而改干他感兴趣的事,比如……”

未等赵峰说完,王晓玲说:“我也看出阳阳不是学琴的料,我只是想让他多一点音乐修养。赵老师,求求你继续教他吧!”

赵峰说:“王女士,提高孩子的修养不一定非要学琴,还可以学习其他的东西,比如写作。我听说阳阳已经有一篇习作发表了,你完全可以培养孩子这方面的兴趣。其实,我今天来,就是要告诉你,下个星期我就不来你家了。”

说完带着一脸歉意走了。

赵峰走后,王晓玲把一肚子怨气发在孩子身上,拿起鸡毛掸子就要打,可她刚举起掸子,就被一只大手给抓住了。她回头一看,是丈夫回来了,委屈一下涌上心头,她一头扑在丈夫肩上,哭泣起来:“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丈夫拿下她手里的鸡毛掸子,在她的肩头轻轻地拍了两下,扶她坐下,说:“孩子的学习需慢慢来才行,欲速则不达啊!”

“可赵老师不愿再来咱家了。”

“这个我来想办法,不信有钱请不到老师。”

听丈夫这么说,王晓玲止住了哭声。

晚上阳阳爸爸找到赵峰家,赵峰一边招呼阳阳爸爸坐,一边说:“上午我去过你家了,而且我决定以后不再去了。”赵峰这么说是想先把路堵死,免得阳阳爸爸再提教阳阳钢琴的事。

“赵老师,我今晚不是来请您去教阳阳钢琴的。”阳阳爸爸说。

“那你?”

“我是想和您说说我妻子王晓玲。”

“你妻子,她怎么了?”

阳阳爸爸说出了一段往事。王晓玲早年在初中读书时,十分爱好音乐,歌也唱得很好,在学校的歌咏比赛中年年获奖。初中毕业后,班主任带她去考艺校,居然考上了。可就在她做着明星梦时,她的父亲突然得了一种怪病,家里的钱全用来给父亲看病花了,她只好辍学。

后来她到城里打工,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挣下上艺校的学费。几经周折,她谋得一个在大学食堂工作的机会,闲暇时就去学校琴房旁听音乐系学生练琴唱歌。几年后,她终于攒下了一笔钱,就拿着当年的那份录取通知书找到那所学校……

她是在人们的哄笑声中离开的,从此她不再做明星梦,开始老老实实地做生意,直到遇到阳阳爸爸,她才从生意场上退下来。

现在虽然家里富有了,但当年的那个明星情结却一直藏在心中,并全部寄托在了阳阳身上,所以才会不惜重金四处寻名师。

阳阳爸说完,屋里静了片刻,赵老师叹了口气说:“你妻子还有这种往事,怪不得她对学琴那么钟情!”

阳阳爸爸说:“好多事我本来也是不知道的,她今天才告诉我的。”

“好吧!”赵老师点点头,“既然这样,我就为你们破回例,不过——”

说到这里,他压低声音,对阳阳爸爸说了自己的打算。阳阳爸爸听了,顿时眉开眼笑。

又到了星期天,阳阳跟他爸爸出去了,王晓玲一个人在家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突然门铃响了,打开门一看,是赵老师。王晓玲又惊又喜,赶忙把赵老师迎进屋里,说:“赵老师,您改主意啦!可惜阳阳被他爸爸带去书市了,要不要打电话叫他们马上回来?”

赵老师笑着进了屋,对王晓玲说:“王女士,别打电话了,我今天不是来教阳阳的,我是来教你的。”

“教我?”王晓玲愣住了,“我老公都跟您说了些什么?”

“他给我说了你过去的一些情况,我觉得音乐应该属于真正热爱她的人。”

“可是我今年已经三十多了?”

“三十而立,正是人生的黄金时期,来吧,别错过这次机会了。”

赵老师说着,把她让到了钢琴旁:“王晓玲女士,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学生了,不过,你别指望能成为演奏家。”

阳阳妈妈学琴很快,大约两个月后,她便能完整地弹出一曲理查德·克莱德曼的曲子。那天她弹完后,丈夫、儿子和赵老师一块鼓起掌来。赵老师说:

“我不能说你是我最好的学生,但你对曲子的理解无疑是最深的。”

阳阳爸爸说:“我仿佛看到一个女学生扒在人家教室外偷听的情景。”

王晓玲从琴凳上站起来,搂着阳阳,高兴得眼泪悄悄地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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