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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关不掉的电视

张春风

金老头儿摔伤了右腿,整天待在家里守着电视机,上午看新闻,下午看球赛,晚上看鉴宝节目。久而久之,他得了奇怪的“电视病”--开着电视才能安然入睡。这让老伴菊芳非常懊恼。

这天晚上,金老头儿看着电视,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菊芳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金老头顿时就醒了。他抢过遥控器问:“干吗关机?”菊芳说:

“你不是睡着了吗?”金老头儿嘟囔道:“我只是打了个盹儿,待会儿还要看节目呢!”过了一会儿,他又打起了呼噜。可菊芳刚一关机,他又醒了。这样来回折腾了好几次,直到凌晨一点,菊芳才迷迷糊糊睡去。清早醒来一看,老头子睡得正酣,那电视屏幕上满是雪花。

这样下去,得用多少电啊!菊芳灵机一动,想了个办法。当晚,趁老伴睡着后,她悄悄打开收音机,然后再关掉电视机。不料,金老头儿又醒了,嚷道:“你干啥呢?拿个破收音机忽悠我呀!”菊芳说:“你不就想睡觉时听个响吗?收音机也一样啊!”金老头执拗地说:“电视屏幕有光亮,收音机有吗?我要感觉到那光亮才能睡得着。”

菊芳没辙了,打电话向儿子求救。儿子听完母亲的抱怨,安慰道:“妈,爸不抽烟不喝酒,就这么个嗜好,您就忍忍吧!再说了,电费能花多少?咱们又不是掏不起。”菊芳一想,儿子说得也没错,于是就忍了下来。

半个月后,菊芳接到儿子的电话,说他这几天想晚上回家蹭饭吃。挂了电话,菊芳赶紧拎着菜篮上街买菜去了。自从儿子结婚搬出去住后,一家人吃顿团圆饭就只有过年过节才有机会。这下好了,能天天见着儿子了。

当晚,菊芳烧了满满一桌好菜,全都是儿子最爱吃的。金老头儿跟儿子兴致勃勃地喝着小酒,聊着最近的时事新闻,这顿饭不知不觉就吃了一个多小时。

儿子打的回家后,金老头儿立刻开了电视机,仰面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菊芳悄悄把电视机关了,奇怪的是,这一次老头子竟然没有惊醒。

从那天起,儿子每晚都回来吃饭,一家子和和乐乐的,仿佛回到了三年前儿子没成家的时候。让菊芳更高兴的是,如今不开电视老伴也能睡着了,而且还鼾声如雷,怎么摇都醒不了。

可是,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儿子又不回来吃晚饭了。当晚,金老头儿的老毛病又犯了--老伴一关掉电视机,打着呼噜的他立马就睁开了眼睛,嚷道:“死婆子,干吗又关电视,我还没睡着呢!”

这天清早,菊芳上街买菜。刚巧,小区门口有个心理医生提供免费咨询。

她将老伴的事跟医生说了一遍。医生听罢,笑道:“这个呀,类似于我们常说的强迫症,只能慢慢治疗。”菊芳诧异地问:“可前一阵,他们父子俩每晚喝酒聊天,为啥一直没发病?”医生说:“也许,他真的太寂寞了。你多跟老伴说说话吧!”菊芳点了点头,拿着医生的名片走了。

吃晚饭时,菊芳学着儿子跟老伴聊了起来。谁知,刚聊了几句,金老头儿就不耐烦了:“你真唠叨,那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事情别跟我说!”菊芳急了:

“怎么?不乐意跟我说话呀?”金老头儿将碗一推:“都聊了几十年了,还有啥聊的?算了,我还不如看电视去。”说罢,进了卧室。菊芳气得直骂:“你个死老头子,以后就让电视机给你暖被窝吧!”

一连好几天,尽管菊芳费尽心思地跟他说话,可老头子不是敷衍了事,就是不搭理。她无奈地拨通了心理医生的电话。医生听了她一番诉苦,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金大爷要的是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医生建议,让儿子经常带着老婆孩子回家,时间长了,金大爷的病自然会好。

这事让菊芳十分为难。儿子在一家外贸公司当主管,儿媳是个律师,两人工作都很忙,哪有时间回家?但是,菊芳还是忍不住拨通了儿子的电话。谁知,还没开口,儿子就连珠炮似的说:“妈,我正在机场,要出差几天才能回来,有啥事我回来再说吧。”菊芳叹了口气,挂了电话。

两个月后,儿子兴冲冲地打来电话说:“妈,爸的问题能彻底解决了!”

菊芳愣住了,问:“为什么?”儿子卖了个关子,悄声说:“您就等着瞧吧!”

几天后,儿子跟着一辆搬家公司的卡车来了。菊芳诧异地问:“你这是干啥呀?”儿子笑眯眯地说:“妈,我买了个大房子,快收拾收拾,跟我搬过去吧!”菊芳一听,满脸笑出了花儿。

搬完家,菊芳才明白,儿子并不跟他们住在一起,而是单独给买了一套房子。儿子指了指厚厚的墙壁,得意地说:“这是特别装修的隔音墙。以后,你睡这间,爸睡那间,你再也不用担心被电视吵得睡不着了。”望着儿子关爱的目光,菊芳轻轻地叹了口气。其实,儿子已经很孝顺了,自己还苛求什么呢?

搬进新家,金老头儿仍然像往常一样,躺在床上看电视。菊芳关上房门,果然听不见隔壁房间的声音。奇怪的是,她辗转反侧,还是睡不着觉,总觉得房间里少了点什么。过了好久,她打开房门,蹑手蹑脚地朝隔壁房间探了探头--此时,金老头儿的呼噜声和电视里的噪音此起彼伏。菊芳赶忙回屋抱来枕头,掀开被子躺在老伴身边。这一刻,她才觉得心里踏实了--少的,是听惯了的呼噜声。原来,电视的噪音和老伴的呼噜声竟是如此的和谐美妙!慢慢地,她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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