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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鸡笼/李全

看到那个鸡笼时,我想我就是那只鸡——这都源于我的打工生活。

妻子说,你过生日了,去买只鸡回来吧。于是,我骑上自行车走出那间租来的房子,一间很美的房子。妻子曾经对我租这间房子表示十二分的满意。是的,我们出门打工多年,就是为了能租到这样的好房子,并且价格也不贵,这是一个老朋友介绍的。老朋友当时的心情我们很理解——像我们这样的打工者能租到这样的房子,应当知足了。

于是,我们什么也没有说就租下了。

在看到各式各样的鸡时,我并不满意——因为我看中的是那只鸡笼,一只很独特的鸡笼——它就像给鸡的一幢很美的房子。我突然发出这样的奇想——因为它并没有经过人工的装饰,却显出了它的自然美,就像我妻子用不着穿上很美丽的外衣,走在我面前,我就会攀不住吻她。于是,我的眼里已经没有鸡的存在,而是鸡笼——一只很美的鸡笼,在我的眼里变成了一幢很美丽的房子。

我也没有与卖主讨价还价,就先买下鸡,那只价钱很便宜的鸡,但我还是对那只鸡笼念念不忘。卖主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说,只要我出买鸡的十倍价钱,他就把那只鸡笼送给我。

这是一只很美的鸡笼,我真有些爱不释手。于是,我便掏出妻子在出门时给我的钱——这是妻子对生活精打细算余下的20块钱。我30岁的生日,她才从多年的积蓄中拿出20块钱给我。妻子在数钱时,用手沾了好几次口水,数了又数,才递到我手中。

但我还是想买下那只鸡笼,因为从那只鸡笼中我看到了自己我从未看到的光明。

我正犹豫不决时,那只鸡逃出了鸡笼,站起来与我说话:喂,朋友,你怎么是这样的人呢?我离开了它就不能生活了。你为什么不买上它?

在场的人都刷刷地把脸转过来看我,我摸摸自己的口袋,脸红了。我知道我的脸肯定红得像猪肝,连一只快要被我买回去宰杀的鸡的这么一点小要求都办不到。

我想要是地上有一条缝多好,我可以钻下去。我不是想逃避,我确实不能买下那只很美的鸡笼,我得攥住妻子给我的那20块钱。这是妻子省吃俭用余下的钱。我想我没有理由去乱花妻子给我的钱。

可这是一只很诱人的鸡笼,我又怎么舍得不买呢?就在这时,那只鸡跑了,跑得很快——它是一只会飞的鸡,不知是谁在喊。

可令人惊奇的是,那只鸡飞走时,我发现我的身体开始变化了,我浑身难受,使劲用手搔时,我发现自己身上长满了鸡毛。

这个人变成鸡了。我听到有人在朝我喊,我的两只手变成了鸡翅,我快要飞起来了。快抓住他,要他赔我的鸡,卖鸡的人喊。我感觉到自己要脱离地面时,被人抓住了。他们把我塞进了鸡笼,而我却有一种如愿以偿的感觉。

我很自愿地进了那只精美的鸡笼。

这时,一个女人来了,她就是我的妻子。站在市场的大门边,她在寻找她的丈夫——一个去买鸡却久久不归的人。我想喊她,可喉咙里发出的只是咕咕的叫声。妻子走过来看了看我,她好像知道那是我,她什么也没有说就把我连同那只鸡笼买下了。在路上,我看到了妻子在流泪——她从不流泪的,可她现在却流泪了。

我想对她说,我现在很好,至少,我不用住租的房子了,而这只鸡笼比什么都好。可我嘴里发出的是一只鸡的叫声。我想跳出来,可怎么也跳不出来,原来,我发现自己成了一只真正的鸡,在被人主宰着,哪怕是我的妻子也一样。

我还能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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