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淡淡的栀子花的香味随风而不断扩散,沁人心脾。
一位妙龄少女迈着轻盈的步伐,白色的衣纱勾起一波波涟漪,朱唇微启,眼望向树阴下的他,很深,很深,心似乎有说不透的伤。
注意到脚步声,男子回头。白色的面具遮住脸的下半部,清利的眼睛,微微闪动。
“这是你要的东西。”
她把东西递给他。冰冷的话语,陌生而平静。
男子接过女子的包袱。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打开包袱,拿出一面镜子。然后从袖口拿出一紫色瓶子,摇了摇,液体碰撞的声音。最后,打开,倒到镜面上。淡黄色的液体在镜面上发出吱…吱的声音。不一会,镜面便干了。
“你为什么直接进入今音林?”她是他这个世界上最不想再失去的人。
曾经,那么美好,那么安静,栗汐与栗洛照顾体弱多病的他,陪伴他读书。他带着栗洛和栗汐每晚在沈宁宫院内看星星。
“表哥,你以后娶我好不好?”栗汐仰着小脸。那时的她如此的单纯。
“是啊,表哥,你以后娶姐姐。我呢,我以后要嫁给苏一品那个大才子!”与栗汐一模一样的小脸,栗洛的脾性较活泼,善于讨大人喜欢。
“好。”他左手牵着栗汐,右手牵着栗洛。“走,我们找我母妃去。”
可转眼间就变成废墟。就那么一瞬间,一刹那,什么都变了。她,他想守护一辈子的女孩,他亲手推她到地狱。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小小的栗汐,只有十二岁的栗汐,哭着,躺在一个陌生男人的下面时那样痛苦的表情。
是他,要她这么做的。
他亲眼看着,她的眼神悠悠的飘向他……可是,谁都没有出声……她的手慢慢垂下,昏厥了。
他转身离开,一滴泪滴在手臂上……回不去了,是真的回不去了……
“你不也在,然后没阻止,不是吗?”栗汐冷笑出声。
“你没事就好。”他轻轻地语调。
“从那天开始,还有什么能让我有事吗?”栗汐浮现悲痛的神色。他的不顾一切让她害怕,他的不择手段更让她心凉!
他沉默了。
“我现在已经不是你爱的栗汐了吧?表哥。不,厉戚!”她几乎是喊出来的,抖动的身体,散出不合气氛的栀子花香。厉戚,厉戚,厉月教新任教主。
“你说,这么多年了,姑姑安息了吗?”
栗汐伸出手从额头开始慢慢的往下移,摸着他的左眼。“恢复得真不错。一点痕迹都没了。”
“没有。”他紧握拳头。
“我看见她了,圣女。终于可以开始了。终于,我快解脱了。”栗汐,这次真的从心底笑了。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向前走。
“汐儿,你完好无缺的走出今音林,有什么心愿为什么不说出来,就算上天摘星我也会为你做到。”
他望着栗汐转身后背影,那转身的一瞬间他掠夺到她强忍住在眼眶里的泪珠。跟自己多像的一个人啊,上帝仿佛老是在开他们的玩笑。栗汐还是忘不了那肮脏的梦,就象他忘不了那家破人亡的那一幕。栗汐,再过不久你就可以做回自己了。
“厉戚,那不叫心愿,那叫幻想。一个永远也无法完成的幻想,比你摘星更难的幻想。如果有一天,太阳不在你我间升起来时,连幻想都会被变成泡沫。花都已经凋谢了,即将散发出来的血腥味会把我们分得多远呢?我们注定会在你下决定的那一刻而尝到那令人疯狂的死亡气息。”
栗汐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说出了自己一直都不敢面对的事实。在见到他所谓的棋子以后,她就预感他们都已经没有了未来。她的心愿就是,能忘记过去的一切一切,让他们两个人能过着神仙般的男耕女织的生活。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她是多么的不愿意他这样的计划。
夏日的泡沫即将由白转红,这会是结果还是悲剧的刚刚诞生?一片树叶被风无情吹落下来,使它失去大树的保护,降落在头上再到令人恶心的土地上,开始了自己新的一种磨难。
哒!树叶碰地的声音是怎么的敲痛树阴下的两个人?是捶心的还是无心?是有形的还是无形的?都同样让两个人回不到以前……
厉戚看着栗汐决绝的背影,忽然,他想起了缨释若。那个谜一样的女子……
今音林里的每一棵树都没有固定的扎根地,它们都在时不时的转换地理位置。
只有当厉月教的圣女出现,所有的一切都将静止。
他一开始并不知道她就是世界上仅存的缨氏女子。
“教主。”费理出现在厉戚背后。厉戚举起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初见她时,时间仿佛就此停止。仿佛穿越了千年……
“教主,她就是您的棋子。属下,有件事不知该不该说?”
妖娆的雾气遮住了那两人脸上的表情。被唤为教主的人,放下了正吹着的笛,右手握笛,转过身来看自己的心腹。虽然是自己的心腹,他也“盛气凌人”。
“费理。”
他的脸部就象一幅画,一幅失败到极点的画,没有一点生气,象一淌死水。不,比死水还要夸张。死水虽然死,但只要你去触碰它,你依然能感觉到它还是水而不是一幅画。示意他不要吞吞吐吐。
“她是魍魉天师在距今几千年的时空找来的棋子,不是属下找的。他说,她穿越时空而来,可能会毁了您,也可能助您完成您的计划。只是---当您看到她的时候,您会对她……”
余下的话,费理知道就算不说,教主看到她的时候也会想到。
她,终究可能是他的绊脚石啊。费理始终也想不透,魍魉天师怎么找到这样的一个人,他难道就不担心自己的徒儿吗?
“带她来见我。”
缨释若虽然在走路,眼睛却没睁开,仿佛是一只野鬼在通往地狱的道路。眯眼的模样,长长的睫毛轻轻的象毛毛虫似的蠕动着。除了头发,服饰,不管哪方面,神韵都跟他最亲最亲的人一样,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震惊,他说不出话来。
他果真犹豫了。
真的要把她送入火坑吗?
这回真应证了师父所说的?
不!
“教主,如果您真的不忍心的话,或者我们重新挑个棋子,不过魍魉天师说您会后悔没有好好利用这个机会。魍魉天师还要属下转告您说,当时机降临到自己身上时一定要做到六亲不人……”
费理平静的转告了被喊为教主的师父的话。
六亲不认!六亲不认!!往事一幕幕的浮现在脑海,对啊,六亲不认!要不是别人为达到目的而六亲不认,他今天会成为孤单的一个人吗?那些人就象散发着腐烂的花朵的异味,让人看了就想吐,看了就恶心!
大火燃烧的那晚,火苗吱吱响的声音就象一个烙印,在他脑里刻下了永远也无法抹去仇恨。
“费理,不要擅自窥探本教主的心思。这不是你该理的。你不知道本教的教条?”
“属下知道。第一,不得揣摩教主的一举一动;第二,要做到恨不露痕迹爱亦不露痕迹,不得脸露真色。属下会铭记教主的教诲,不会再犯!”
费理依旧平静的说。这是教主要求所有厉月教的手下必须具备的素质。
“把她打晕,放在今音林。过几天自会有人来。”
“过几天?那会把她饿死的。今音林会有人经过吗?那个武林中人人闻风丧胆今音林不是我们厉月教的地盘吗?”
今音林,武林中谁敢闯入?谁敢造次?
说它恐怖它也可以不恐怖。
只因它只是个空林。
里面并没有埋伏着厉月教的教徒,也没有什么机关暗道。
它是厉月教前任教主也就是现任教主的师父魍魉天师精心设计而成,除非此人具有深厚的内力抑或此生还有未完成的重大心愿的脑力吸引者便可以来去自如,甚至感觉不到此树林具有什么魔力能置人于死地。
但内力深厚到何种境界?心愿重大的何种地步?永远也没人知道,永远也没人敢探索。
“难道你就不会点住她的血脉吗?让她不用受饥饿之苦,难道要本教主自己动手?”
“是!”
被喊为教主的人再次吹起笛子,那声音空灵悠远,婉转动听,如同一泓清泉、清新透明,又如一抹彩虹,飘渺隐秘……
顺着笛声,杀了他,杀了他,三个字不断的绵延重复着……
“教主,魍魉天师还让我转告您说,她叫缨释若。是我们厉月教新任圣女。”
除了带她来的人,所有人都不知道,厉月教教主与圣女的生命牵扯极深……生生世世,同生同死……
厉戚回神。“费理?”
“禀告教主,魍魉天师提示您,任何时候,勿破她身!”费理恭敬的垂下眼。
“那,开始吧。”厉戚拿下面具,摸了摸左脸颊,光滑细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