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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手摇花束的姑娘

羊白

拉姆措和师傅邦德一路唱着来到贝加尔湖区刚好是七月,是一年中最美的时节。天蓝水蓝,绿油油的冷杉林在苍翠欲滴的草地上蜿蜒起伏,时而露出盛开鲜花的草甸,突起的峭壁和弯曲的河流。当然还有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

他们安顿下来,在湖区进行了一个多月的表演。拉姆措十八岁,已经是第二次和师傅进行这样的流浪演出了。拉姆措和师傅头顶都有一根黑粗油亮的辫子,手拿马头琴,唱着悠扬苍凉的蒙古长调,让游客们好奇。尤其是中国游客,总以为他们是蒙古人,或满洲人,以为见了老乡,一开口,却是疙疙瘩瘩的布里亚特语。拉姆措羞怯地告诉翻译,他们是图瓦人。

翻译问邦德:“图瓦人都留辫子吗?”

邦德摇头。

翻译说:“以前大清留辫子,是一样的吗?”

邦德点头。

邦德五十多岁。扁平的阔脸眯缝着眼,看天上的云朵,像是在回忆中睡着了。

翻译又问拉姆措,喜欢辫子吗?拉姆措看一眼师傅,举头说:“师傅说了,辫子代表灵魂。”

人们不再笑,让他们接着唱歌。给他们扔钱。

一个多月后,他们离开湖区,沿着安加拉河而去。

当地人说:有336条河汇入了贝加尔湖,流出的却只有安加拉河一条。它携手叶尼塞河,奔纯洁的北冰洋而去。传说安加拉是贝加尔湖宠坏的女儿,与小伙子叶尼塞私奔了。

这个传说让拉姆措激动不已,他央求师傅教给他一些黄昏时唱的歌。

邦德总是摸摸他的头,意思他还小。

但邦德还是拉起马头琴,唱了一首黄昏的情歌。

拉姆措知道,师傅又想他的相好耶列娃了。

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俄罗斯妇女,面色红润,身材魁梧。老实说,那个女人并不美,但拉姆措喜欢,觉得她就是一个热情的妈妈。

而让拉姆措牵挂的,其实是一位姑娘。

他不知道那姑娘的名字,但在无数的日子里老想起她的模样。

那天,师傅拿着马头琴,和耶列娃去桦树林幽会。拉姆措无所事事地沿着安加拉河走,走走停停。看水鸟掠河飞翔。看一丛一丛的野花摇摆着,伸长脖子察看她们水中的容颜。再往前,有一座突起的高崖,鹰嘴一样伸到了河边。而河对岸,有一条铁路划出一条长长的弧线,偶过黑色的蒸汽机车。

拉姆措坐下来,猜想那车上运的是什么?往哪去?西伯利亚实在是太大了,大到常常会让人忍不住发呆。

正想着,又过来了一辆,像煮开的茶壶一样激情地喷吐着白雾,拉响嘹亮的汽笛。在那云朵般的缭绕里,拉姆措突然看见了一只胳膊伸出车窗,正在向他招手。拉姆措激动,跳跃,准备放声歌唱。

可他同时感觉到了异样。回过头,挠脖子,看见了山崖上站着一位俄罗斯姑娘,身材修长,穿着一袭白色的碎花长裙,眺望着,左手高高地挥舞一束鲜花。

拉姆措明白了。他羡慕这姑娘。羡慕那个开火车的人。

拉姆措觉得自己有点多余。悄悄走开。

回过头。火车都消失了,那位漂亮的姑娘还站在山崖上,摇晃花束。拉姆措看着温柔的安加拉河,在心里默想:火车、汽笛、鲜花、姑娘,再加上山崖、河流,以及这起伏着的空旷的原野……他肯定自己是目睹了一场伟大的爱情,而不是风花雪月的电影。

之后的几天,拉姆措都来这里目睹。

火车还是那个火车,姑娘还是那个姑娘。然而花束,却有着不同的美丽,天天在变化:一会是圆筒粉花的风信子,一会是细碎微紫的马钱花,一会是橙色的秋萝,一会是菊花般的铁线莲。看来,她把这里能采的野花都采到了。她真是个幸福的姑娘!

拐弯抹角地,拉姆措向耶列娃打听那姑娘的情况。耶列娃撇撇嘴,不以为然地说:“她是个瘸子。”

“瘸子?她不天天站在山崖上手拿花束向火车挥舞吗?”

“是的。开火车的是她相好,当兵的。我见过他们在一起。军人,不一定哪天就走了。”耶列娃摇摇头,继续给邦德梳辫子。

瘸子。拉姆措不太相信这个事实。瘸子怎么会采到那么多不同的漂亮的花束呢?怎么能爬上那么高的山崖?

直到他和师傅离开的那天,他还看见那姑娘站在山崖上,手摇花束。她身体前倾胸脯高挺左臂摇晃的样子就像是一面旗帜,深深印在了拉姆措的心里。一想到那位美丽的姑娘是个瘸子,拉姆措的心里就有些难受,忍不住要拉琴。因此这次一到,拉姆措就跑到山崖前,去看望那位不知名的姑娘。

一连几天,都不见姑娘的影踪。再看河对岸的铁轨上,已难觅黑色的货车,取而代之的是一列列鲜亮的绿皮客车。

拉姆措爬到山崖上,在一块青石上坐下来。他想,姑娘肯定曾在这块石头上坐过。现在,她去了哪里?那个火车司机去了哪里?他们?

拉姆措站起来,河床里刮过来的风吹起他的长袍,使他看上去像一个陈旧的古人。

他准备下山。然而在另一个高起的石头上,他看见了一大片花束。只不过都已干瘪,变成了褐色,像一堆柴草。

拉姆措开始拉琴。拉了多长时间,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当邦德找到拉姆措,夕阳的辉光映在安加拉缓缓流动的水面上,仿佛金色的歌唱。

邦德吃惊地问:“拉姆措,你拉的这是什么曲子?不是我教的!”

拉姆措把辫子甩开,仰头问:“好听吗?”

邦德哈哈大笑,握住拉姆措的辫子说:“拉姆措,你长大了。告诉我,叫什么曲子?”

拉姆措害羞地别过脸。他把一块石头扔进水里,对着那不断扩散着的轻漾的涟漪说:手摇花束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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